寧靜,偏遠,不惹塵世的一個小村莊,村口老槐樹下,坐着一個十二歲的少年。少年眺望着遠方,眼神裡透露着迷茫,疑惑,不解,還有一絲嚮往。
村子大概十來戶人家,清晨,村民們出村幹農活,路過的村民,看見樹下發呆的少年,都微笑的搖搖頭。男孩名叫陳凡,略顯瘦弱,男孩的父母也是個普通的農夫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陳凡你又在想什麼呢?”一個身材略顯健碩的少年走了過來。
男孩名叫張生,是陳凡家的鄰居。二人年齡相仿,從小一起長大。二家的關係也不錯,雙方的父母經常相互幫忙,尤其是吃飯的時候張生經常去陳凡家裡蹭飯。張生的父親是個鐵匠,從會走路就經常幫父親做點力所能及的事情所以看起來健壯些。
“我想出村,去外面闖闖。”陳凡一臉認真的說道。
“你又想捱打了是吧,現在正是農忙的時候,你可千萬別在你爸面前提這個事情了。上次要不是我爸攔着,非把你吊在樹上打不可。”張生一臉緊張的說到。
二人雖一起長大但是張生卻很聽陳凡的話,因爲陳凡總是能出一些很稀奇古怪點子。就比如一次張生想吃村東頭二嬸家地裡的花生,別的孩子都是偷偷摸摸挖一些就跑。陳凡帶着張生就坐在田埂上釣魚,時不時的回頭用手挖一些放口袋裡。二嬸也過來看過幾次,沒發現什麼情況。還讓二人幫忙看着田地,別讓人偷花生,二人就坐在田埂邊,一會換個位置,釣魚的同時順便挖點花生。明目張膽的偷花生,不對是釣魚。
“這次我下定了決心,我一定要走出去,我不想被困在這一輩子,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父母要是不同意,我就偷偷的走,總之我是一定要出去看看。”陳凡一臉決然的說到。
張生沉默了,他其實也很想走出這個村子。有一次,張生父親帶着他去城裡看望師爺,他就對那裡充滿好奇,街道上都是人,路邊有賣包子的,賣菜的,賣胭脂水粉的,還有扛着糖葫蘆到處遊走的商販。從哪次以後,張生就對外面世界充滿了嚮往,經常期盼着父親能再帶他去城裡。
“你不是想去城裡的酒樓,吃哪裡的菜嗎?你不是說城裡的姑娘都很漂亮嗎?將來還要娶一個城裡的姑娘,你在這裡待一輩子怎麼能娶到?”陳凡回頭望着張生。
張生低着頭不說話,他是很想出去,可是他才十三歲,雖然看起來健壯一些,但沒有陳凡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一根筋的腦子只是想着每天吃什麼,怎麼才能打過隔壁村練武的傢伙。
“我今天會再跟我父母說一次,他們要是還不同意,我會偷偷走,等我成大事之後,回來再給他們賠罪。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陳凡望着張生繼續說道。陳凡本不想拉着張生下水的,但又一次他被人欺負,張生義無反顧的站出來保護他,他便決定了,以後一定帶這個兄弟,幹一番大事業。他有這個自信,自信來源便是一個跟隨了他十二年的夢境。
你要不要跟我走
你要不要跟我走
這幾個字,一直再張生腦海裡不斷迴響,他雖沒什麼大的理想抱負,但他也想看看外面的世界。他心裡更加相信的是陳凡,他一直覺得陳凡跟別小夥伴不一樣。父親也經常教育他:沒事多跟陳凡學學,別一天到晚就知道吃。
“我也要問問我父親”半天張生才弱弱的憋出一句。
陳凡轉過頭繼續看着遠方,沒有再和張生說話。張生一直低着頭,手裡拿個樹枝,在地上寫寫畫畫,也不知道在寫什麼?
“小凡~你家牛又跑我地裡去了,哎呦喂,踩了我好多秧苗啊,你個小東西放個牛你夢遊呢。”二嬸拿根棍子一邊大喊一邊朝着老牛奔去。
“哎呦,我操,對不起,對不起二嬸,我馬上去把牛拉出來。”陳凡慌忙起身朝着老牛跑去。
“我操”是什麼玩意?張生小腦子裡想着,陳凡經常說一些他聽不懂的話,他也問過幾次陳凡是什麼意思,陳凡跟他解釋過,不過他這個小腦袋也是很難理解。
傍晚一家人坐一起吃飯,普普通通一桌菜,二素菜一湯。菜都是田裡種的,葷菜到不是經常有,三到五天才能吃一次。陳凡撇了一眼房樑上掛着的鹹肉,輕輕嘆了口氣,開始扒拉碗裡的飯。
“今天又把牛放到二嬸家地裡去了?”陳凡的父親看了一眼陳凡說道。
“放就放了唄,小孩子貪玩打個盹很正常。”母親在傍邊解圍的說着。
陳凡的父親叫陳放是個老實人,普普通通的農民莊稼漢,平時不怎麼說話,也不愛開玩笑,只有偶爾和隔壁張生父親喝酒的時候纔會話多點。母親叫葛惠是個溫柔賢惠又能幹的女人,家裡的家務都做的井井有條。
“我還是想出去。”簡簡單單的幾個字從陳凡口裡說出,讓本就安靜飯桌變的更加沉寂。
“你出去能幹什麼?家裡農活那麼忙,你母親最近身體又不是太好,等家裡忙完這段時間再說。”陳放語氣有些不悅。
“我在這裡也什麼都做不了啊,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可以爲以後想想了,我不想被困在這裡一輩子。”陳凡盯着陳放說到
“在這裡怎麼了?在這裡有什麼不好?少了你吃的還是少了你穿的,你知道外面有什麼嗎?外面的壞人有多壞你知道嗎?”陳放站起來大聲說道。
“哎呀,小點聲,別讓別人看笑話。”葛惠慌忙起身拉着丈夫。
“我不會一直待在這裡的,早晚有一天會走,你困不住我一輩子。”陳凡也站起了身,一臉平靜的看着父親。
“你反了你”一聲響亮的巴掌打在了陳凡臉上。
葛惠慌忙把陳凡推了出去“你出去,你快出去,我來跟你爸說。”
“你打孩子幹嘛,你不能好好說嘛。”剛出屋子,便聽見葛惠對着丈夫埋怨的聲音。
陳凡來到了家門口的樹旁坐下,腦子裡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大約半個時辰後葛惠從屋裡走了出來。
“你知道你父親爲什麼不讓你出去嗎?”葛惠在陳凡身邊坐下說道。
陳凡搖了搖頭,默不作聲的看着遠方。葛惠看着陳凡臉上的巴掌印,心疼的用手摸了摸。“你父親在跟我結婚前是個鏢師,在一次走鏢的過程,中了埋伏,死了5了人,有三個跑回來,一個回了鏢局,你父親和你張叔怕受到牽連便沒有回去。”
“張叔?鐵匠張叔?”陳凡一臉震驚的看着母親。沒想到父親還有這麼一段往事,看來父親以前也不是一個普通人啊。
葛惠微笑的點了點頭“他是怕你出去遇到壞人,現在天下也不太平,戰事連連,你叫我們怎麼放心讓你出去?”
“我明白母親,可是我還是想出去,男兒志在四方,不能遇到挫折就倒下,我會出去創出一番天地,我也想保家衛國,保護你們。”陳凡一臉堅毅的說道。
陳放站在門後,聽兒子着一番話,手抖了抖。年少時他也曾有過抱負,有過遠大的志向。可是這個亂世太危險了,他親眼看着身邊的朋友親人被屠戮,他害怕了,他撿回了一條命,只想着過平淡的生活,那些爾虞我詐,打打殺殺的日子,他過夠了。可是兒子現在,很可能要走上他以前的道路,他害怕,害怕再有親人逝去。那種刀口上舔血的日子,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他默默的推開門,走了出來,滿眼滄桑,看着樹下依偎在一起的母子二人。特別是看着兒子堅毅的眼神,心裡觸動了一下。
“你給老子滾,現在就滾,滾出去就別再回來。”隔壁的打鐵鋪這時候也傳出了大喝聲。
只見張生抱着頭,從屋裡竄了出來。陳放看着跑遠的張生搖了搖頭,回屋裡拎了一罈酒,向着鐵匠鋪而去。
陳凡看着父親的背影,從來沒有覺得這麼滄桑,一個被世俗抹平了棱角的背影,被恐懼壓彎了的背影。他似乎有些理解父親了。
葛惠拉起了陳凡“回去吃飯吧,把張生也叫過來一起吃,我再去蒸一碗鹹肉。”
陳凡在河邊找到了張生,張生起初還氣鼓鼓的不願意走,直到聽見走遠的陳凡說“家裡的鹹肉快蒸好了”他才慌忙起身追過去。
鐵匠鋪裡,氣氛有些低沉。
“老陳,這可怎麼辦啊?二個小兔崽子,一個比一個不聽話,刀口上舔血的日子我是過夠了。不能讓這二個小畜生,再去重蹈我二人的路。”鐵匠老張猛灌一口酒說道。
“你知道我家那個小崽子,剛說了什麼嗎?他說他要保家衛國,要保護我們,還說男兒志在四方。哈哈……“陳放舉着酒碗哈哈大笑。
不等鐵匠開口陳放繼續到“你我二人年輕時,也沒這麼大報負啊,只想當個爲民除害的俠客,可是呢?你我二人能力有限,看着親人朋友慘死,我們躲在這個小村莊苟且偷生,這也不是你我二人當初想的啊。哈哈……”
陳放笑的淒涼,還有些自嘲。
鐵匠聽着陳放的話沉默不語,似乎在回想那遙遠的過去。
“我其實早想過這個問題了,我們苟且在這便算了,不能耽誤了倆孩子,我是想等大一點再放出去,沒想到二個小傢伙都這麼心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