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溫暖而又和煦的陽光照常鋪滿在海面上與中州城內。海面上,波光粼粼,晨起的飛鳥也發出歡愉的叫聲,少年的耳邊不時地傳來老者的划槳聲,清脆悅耳。少年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緩緩站起身,走到船尾處,用着未睡醒的聲音輕輕地向老人打個招呼道:“江伯伯,早上好啊。”老人停下手中的槳,一隻手叉着腰,對着少年笑着說:“早上好啊,劍兒,昨晚睡的怎麼樣?還好嗎?”少年伸了伸懶腰回答道:“一切都好,要是江伯伯您的打呼嚕聲再小點就更好了。”說完這句話,少年臉上不由得浮顯出歡快的笑意。老者聞言,迴應道:“好小子,說我老頭子打呼嚕,你怎麼不說你半夜了還一直翻來覆去的說夢話,攪的我一夜都沒有睡好,我還沒有和你算賬呢。”說完此語,兩人目光相視,竟都不約而同的大笑起來。
與此同時,中州城內,相較於船上少年與老者的歡樂。此時城南觀察院中的南宮光耀卻怎麼也笑不出來,在仔細勘察了院中大大小小的所有地方和滿院的屍首後,他實在是想不出究竟是何人能在黑夜中偷偷潛入並偷襲觀察院,又是誰會有這麼大的能耐,竟然可以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悄無聲息的殺光四座觀察院內的所有人。以南宮家如今在江湖上的地位,江湖中人,無不恭恭敬敬,就算是有少數不服從的人,那也只會是在背地裡表露出不滿,怎麼會有人竟然敢如此大膽的行事。細想之下,最近的一段時間裡,南宮家上上下下的所有人都一直在忙於即將到來的中州大會的舉辦工作上,並沒有與任何其他的江湖中人有過爭端啊。
就在南宮光耀還在深思時,身後的一聲:“耀兒”卻將他從思考中拉回現實,聽到呼喚,他恭敬的轉過身去,一時間所有原本筆直站立在兩旁的貼身侍衛也都齊刷刷的彎腰向身後轉去。原來是來者的身份不凡,定睛望去,那來者雖已是六七十歲樣貌,卻身着華服,腰束寶劍,頭戴朝天帽,腳蹬鱗羽靴,遠望去,身形俊美魁梧,兩眼有神,紅光滿面。其身後更是跟着近數十人的隨從,恭恭敬敬的立在兩旁。那來者正是當下執掌南宮家大小事務的南宮權,作爲江湖上五大家族之首的南宮家的掌權人,昨夜,正欲休息的南宮權在聽聞了下人們報告的觀察院慘劇後,也不免一時感到驚詫,頓時臉上浮現出一絲盛怒之色,但畢竟是久經風浪的他轉瞬間便冷靜下來,在經過短暫的思考後,他讓心腹立馬去通知大兒子南宮光耀先行一步去現場勘查,並且告誡他切記要在府中暫時封鎖住這一消息,不可讓消息傳到府中的貴賓耳朵裡。至於,南宮權,則是在將一切都安排妥當後,徑直向臥室中走去,彷彿一切都未曾發生過般照常熄燈入睡了。所以,這一夜,雖然中州城中發生鉅變,人心惶惶,但是南宮府中卻是人人禁言,異常安靜。殊不知,這只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就在大家都熟睡之際,一場更大的風暴正悄然向南宮家,向整個江湖襲來。
第二日,南宮權早早地便已起身,在照例洗漱完畢後,他便讓府中的管家將連夜挑選的數十名能幹的衛士先行前往城南觀察院,而自己則是前往大廳向四位貴賓打過招呼,並與他們共同用完膳食後,才緩緩出府乘轎,繼而動身前往城南觀察院。轎中,南宮權不免思忖道:“如今,中州大會舉辦在即,正是南宮家重新招賢納才之際,加之四大家族都來到南宮府中入住。不曾想,竟然在這重要時機發生了這種事,如果讓此事在江湖上傳播發酵開來,那南宮家在江湖上的百年聲譽豈不要遭人詬病,如今之計,只希望可以在大會舉辦之前早日緝拿到兇手,這樣方可減少南宮家的損失。只是是誰竟然敢這樣公然與我南宮家抗衡?”正在思忖之間,一行人早已來到城南觀察院外,只見觀察院外早已經被城中的居民圍的水泄不通,人羣中的嘀咕聲也是此起彼伏,但當他們遠遠的看到南宮家的轎子即將臨近時,所有的人都自覺的閉上了正在嘀咕的嘴,恭恭敬敬向兩旁躲去,道路就這樣立即通暢開來。等到了觀察院門口時,轎伕連忙向老爺稟告,南宮權聞言,也顧不上禮儀,還不等僕人動手,自己就徑直掀開了轎布,趕緊地從轎子裡走了出來。等到南宮權從轎子中完全走出來,在場的百姓全都恭敬的彎腰說道:“南宮老爺好。”對於百姓的恭敬,南宮權卻並不在乎,只是對身旁的侍衛冷冷說道:“將閒雜人等,全都驅趕,觀察院外不得有任何人逗留。”侍衛領命離去,便開始驅趕人羣。南宮權則是徑直向觀察院大門走去,僕人忙趕上前去小心的將大門緩緩推開。
隨着大門的緩緩打開,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撲面而來,看到院內場景,南宮權身旁的僕人嚇得更是連忙後退,而南宮權只是面色凝重的向裡面走去,心中暗暗思忖道:“江湖已經平和多年,更是少有爭端,猛然間看見今日的慘狀,真是不免令人心寒。”再往前行不久,便看到了自己的長子南宮光耀正在前方空地上聚精會神地思考,南宮權因此便出口喚他過來,想問問他現場的情況如何。再看這邊,聽到父親的呼喚,南宮光耀連忙轉身快步向南宮權的方向走去,待到兩人相近,南宮權急忙開口問道:“光耀,現場可曾留下什麼有用的線索。”南宮光耀聞言,羞愧的搖搖頭,回答道:“孩兒已經仔細觀察過現場的所有地方和屍首,除了一些細微的發現外,暫時並沒有什麼其他大的收穫,還望父親寬宥。”南宮權聽聞,也並未惱怒,因爲在他心裡面很是清楚,既然那人膽敢趁着夜色犯下如此大事,想必事前定是早有謀劃,他肯定是有把握可以瞞天過海,不會被人輕易發現的。所以,南宮權也只是淡淡問道:“那你有什麼細微的發現呢?說來讓爲父聽聽是不是有價值。”待南宮權講畢,南宮光耀隨即恭敬的彎腰然後起身回答道:“孩兒,遵命。”
隨後,便開始向南宮權講起這一夜間自己的勘查發現:“首先,孩兒在昨天夜裡接到父親的命令後,便急忙率人趕到城南觀察院,當孩兒到達時,院外已經有血液滲出,爲了避免造成不必要的恐慌,孩兒便第一時間安排人手將其清掃打理乾淨了。”聽到這,南宮權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欣慰之感。心想到:“光耀這孩子,現在已經知道了無論什麼事都要先以家族名譽爲重,不錯,沒有枉費我平常對他的教導。”於是,便讓他繼續講下去。“當時,我原以爲門口的血跡應該是有人在門後被殺所導致的,所以便立馬命人前去將大門小心看管,萬不可輕易打開,以免破壞了裡面的痕跡。隨後,孩兒便與幾名侍衛以輕功越牆而進,可是等我們進入後,卻發現門後並沒有屍首和血跡,也沒有任何打鬥過的痕跡,這點確實令人可疑,也正因爲門後並沒有任何痕跡,孩兒便讓他們將大門打開,然後便命令他們以三人爲一小組前去各個房間搜查,看看是否有活口或是丟失的物件,但是經過搜查後,發現全院53人全部被害,並無一人倖存,而且各個房間裡除了輕微的打鬥痕跡外,也沒有什麼物品的丟失。可以看出,這位來者的真實目的可能只是爲了殺人而不是來尋找什麼東西。”
南宮權聞言雙目一皺道:“這便是這起事件的奇怪之處,想我南宮家在江湖上平時以和待人,更是一直少有宿怨,如今想來該不會有人會下如此殺手啊。”南宮光耀接着說:“孩兒當時也是如此想法,近來我南宮家一直忙於中州大會的舉辦,並未與人有怨啊。所以,孩兒便急忙查看了院中屍首上的傷痕,然後便發現,全院53人中竟然有21人在被殺前連劍都尚未拔出,就已經遇害,而餘下的32人雖然已經拔劍,卻也都幾乎是被人一擊致命,根本難以還手。由於院中的人手大多都是經過仔細挑選而出的,他們的身手皆爲不錯,可卻被人如此輕易的殺害,實在是讓人難以相信。”“耀兒,你可看出對方使用的是什麼武器與招式。”南宮權問道。“孩兒已經仔細觀察過每一具屍首,發現他們身上的傷口均是內寬外窄,傷口兩端都是上深下淺,傷口的深度都是在五釐米之內,由此可以知道,兇手使用的應該是一把刀刃寬大小而刀背窄小的武器,與江湖上的武器相互比較後,孩兒認爲這應該是星月刀所獨有的傷口。”“星月刀,如果老夫沒有記錯的話,這把刀自從13年前的那件慘案後,江湖上應該是不會有人再會使用和練習這種刀了的。”南宮權獨自一人喃喃自語道。
見父親並未發表意見,南宮光耀繼續說道:“除此之外,孩兒還在一個房間裡發現了一名侍衛在臨死之前,曾經用手指以血寫下的一個江字。只是孩兒並不是很明白這其中的含義,您之前告訴過我們,在這個江湖上會使用的星月刀的,只有十三年前就已經從江湖中消失不見的唐傲啊,最近十幾年間,孩兒也從未聽他人談起過,這江湖之中又出了一個江姓的星月刀高手啊。”此語一出,南宮權臉上頓時顯現出難掩的驚愕之色,只見他的雙手可是微微顫抖,連嘴脣也是微微張合,隨後南宮權再次問道:“耀兒,你確定那是侍衛臨死前親手寫的一個江字。”見到父親這個奇怪的模樣與舉動,南宮光耀雖然十分疑惑不解,但還是肯定的回答道:“孩兒可以確定,那的確是一個江字,而且是在我們整理屍首搬動時發現的,那個江字就是被他壓在身下的,雖然看上去比較模糊,但是孩兒可以肯定那就是一個江字。怎麼了嗎?父親。”說完,南宮光耀便疑惑的看向南宮權,而另一邊的南宮權在聽到這肯定的答覆後,神色則是變得更加緊張,並且不斷的在嘴裡喃喃道:“唐傲,星月刀,江無物,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南宮權一邊說着一邊大笑着讓所有人都滾出去,父親的一系列反常操作,可把旁邊的南宮光耀嚇了一大跳,他急忙上前去抓住父親的一角,然後不斷的呼喊着父親的名字。看到這一幕的下人們也全都嚇的跪了下來,一動也不敢動。
就這樣,下人們都在一旁膽戰心驚的跪着,南宮光耀還在小心翼翼的呼喊着自己的父親,而南宮權依舊在瘋瘋癲癲地喃喃自語着。不知過了多久,南宮權這才緩緩地好了過來。又過了一會兒,等到南宮權完全清醒過來後,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便立即還將拉着他衣角的南宮光耀一把甩開,然後對着所有還跪着的僕人們大聲而嚴厲的呵斥道:“今天,你們在觀察院內所看到和聽到的一切都絕對不能向任何其他人提起,如果你們中有一個人膽敢將今天的事情泄露出一個字去,那我保證你們在場的所有人包括你們的家人都不會活過第二天,都明白了嗎?”那些還跪在地上的僕人一見到主人如此地生氣,一個個的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個。所有人都齊聲回答道:“小的知道了。”看到下人們的表現後,南宮權立即揮了揮手示意他們所有人都退下,待到所有的下人都退到院外後,南宮權將一旁驚愕中的南宮光耀拉到自己身邊,然後小聲的對他說道:“光耀,如今中州大會舉辦在即,而且四大家族全部都入住在南宮府內,值此關鍵時刻,竟然發生了這種事,對於我南宮家而言實在是難以啓齒,而且在這件事的背後還有更爲複雜的利益和牽扯,所以,等會兒,回到府中後,無論是誰向你詢問起這件事,你都要回答說是一個會使劍的江湖人士所爲,而且這件事南宮家已經又來眉目,相信很快就可以解決,至於其他的相關細節,則一概不要提起,此事事關重大,你一定要妥善處理,另外,對於觀察院中死去的家僕們,一定要好好安葬,並且他們的家人都要好好安排,救助金每一戶都多發五兩金子。明白了嗎?”南宮光耀聞言,立馬回答道:“孩兒明白了,這就下去安排,父親還有什麼其他事情要交代孩兒的嗎?”“沒有了,你按照爲父說的,快去忙吧。”等到南宮光耀離開後,南宮權望向着遍地的屍首冷笑一身道:“唐傲也好,江無物也罷,只要你敢再來,那老夫也一定會要再次讓你碎屍萬段。”說罷,南宮權一運力,一掌直接打在旁邊的石桌上,只見那石桌應聲而碎。隨後,南宮權也從院內離開。隨着觀察院大門的再次關閉,這一場慘案也彷彿要蓋棺而論了,只是在不遠處的街角口,望見南宮家轎子的遠遠離去,一位身着黑衣的人發出了得意的笑聲,隨後,黑衣人也消失在了熱鬧街市中來來往往的行人中。沒有人知道他是誰?沒有人知道觀察院的慘案是否與他有關?也沒有人知道接下來還會發生些什麼?熱鬧的街市依舊熱鬧,冷清的觀察院照舊冷清。這江湖也依舊是這江湖。
而另外一邊,在經過兩天一夜的海上漂泊後,少年也終於要登上海岸,步入江湖了。又會有什麼磨難與挑戰在等着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