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靜的話語,讓陸華熙若有所思,作爲參謀部的人,在戰爭上面將對將王對王,擺明車馬,明的暗的,這些他比較擅長。
只要雙方明確的說明已經出現了齷齪,要真刀真槍幹事,他可以保證,他能把這個世界上大部分人按着打。
但是,現在不是真刀真槍,現在只是大家明裡暗裡,在爲自己攫取利益。
不會動刀動槍。
所以,這有一點涉及他的盲區。
他環顧四周,發現林語背後的牆上掛着一幅世界地圖,他乾脆起身走過去,用手指在地圖上比劃一下,回過身,向林語問道:
“如果是你,你會把這條原油管道,放在哪裡?”
辦公桌旁,林語拿起一支鋼筆,來到世界地圖邊,這是一幅1:100000000的比例尺,也就意味着地圖上的一釐米,等於實際地形的1000公里。
這種比例尺的好處,是能夠覆蓋全球的地理特徵,包括國家大陸主要河流山脈,但缺點就是在細節上面比較粗糙。
他和陸華熙商量的緬甸,在這份地圖上,只有一個成年人的兩個拇指大小,而整個中南半島,也只有成年人的一個巴掌。
拿着鋼筆,舊的地圖上的地形看了一會兒,林語的鋼筆落到了緬甸的海灣,在那裡打一個點,他又在旁邊寫了兩個字,皎漂。
寫完這兩個字,他的鋼筆隨着地圖,一路向着東北方向慢慢前進,穿過大山,在仁安羌轉道向北,在當邦跨過伊諾瓦底江,沿着幾座大山的缺口,最後抵達華夏的麗城。
這一段線條,在緬甸境內,總共穿過三個勢力,分別是緬甸當局,撣邦第五特區,以及克欽邦第二特區。
黑色的線條,在彩色的地圖上劃過,看起來更加的顯眼,也更加的明亮。
畫完線條,林語抱着雙手,笑着迴應道:
“克欽邦第二特區,撣邦第五特區,都是緬甸境內實力比較強悍的獨立武裝,他們兩個,還有緬甸政府軍方面,都互相忌憚彼此。”
“我們和緬甸合作修這麼一條原油管道,那就是將一個炸彈,還有炸彈的遙控開關,共同放到這三幫人手裡。”
“如果只是一個單純的炸彈,那這幫人或許會毫無顧忌的按下開關,但是,我們的原油管道,會給他們帶來收益。”
“在利益面前,沒有人能擋得住,這個時候,原油管道就變成了制衡三幫人的炸彈。”
“誰,在上面出一點問題,誰就會被其他兩個人,用正當的理由進攻。”
“尤其是緬甸政府軍方面,他們甚至會對原油管道出問題喜聞樂見,因爲一旦出了問題,他們就可以用伐不臣這個藉口。”
“除了緬甸政府軍方面,原油管道是屬於我們的東西,我們的東西出了問題,那我們肯定要找一個責任人。”
“這就是我們的態度,雙重打擊之下,這邊應該能夠消停一些。”
聽着林語的講解,陸華熙手指不停的在地圖上劃過,手指越是劃過,他臉上的表情也越是遺憾。
這些獨立武裝,要是在一條線上就好了,這條原油管道從這些人的頭上過,就可以把這些人全部拉到一起,互相抓着遙控器,盯着面前的炸彈。
彼此之間有顧忌,那就會更加傾向於求同。
那這邊也就能消停一點了。
可惜,太可惜了。
老天爺不幫忙。
那種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的感覺,在這一刻涌現出來,讓這個老爺子忍不住唉聲嘆氣,
嘆了10來分鐘,陸華熙站直身體,回過頭看着林語,問道:
“你這個計劃很好,對於撣邦第五特區和克欽邦第二特區,這條輸油管道從他們的地盤上過,他們同意的機率很大。”
“因爲這可以爲他們帶來一筆不小的收入,有了這筆收入,他們就可以武裝自己。”
“但是對於緬甸方面來說,這個計劃並不好,因爲這樣等於是資敵,他們對於那幾支當地武裝,向來都是欲殺之而後快,這種資敵的事,他們內部通過的可能性很小。”
“並且,這兩個特區旁邊的那幾支武裝,也不太可能,站在旁邊眼巴巴的看着這個計劃通過。”
“而其中更大的問題,是如何把這幾幫人,聚集到一起,讓他們彼此之間,做出讓步條件。”
“按照以往的談判習慣,沒有三五年,這活幹不下來。”
看着陸華熙不停搖晃的腦袋,林語臉上扯過一縷陰險的笑容,隨後拿起鋼筆,在怒江,還有瀾滄江靠近邊界線的位置,輕輕畫了一道槓。
隨着這兩道槓畫出,陸華熙的臉直接皺成了苦瓜。
水是生命之源,從古至今,從國內到國外,每年因爲爭水打架,打仗的事不少。
怒江蜿蜒曲折,下游只有緬甸,而瀾滄江下游還有五個國家,把河水一攔,下面的五個國家肯定要幹架。
這……太傷人和了一點。
但是……又有那麼一點點心動。
旁邊。
畫出那條線之後,林語就一直在注意陸華熙的表情,看着這老爺子的臉一會兒放開一會兒又皺緊,他忍不住笑了出來。
這笑聲也讓陸華熙從糾結中緩過神來,身體往前面挪了一步,半個身體靠在牆上,看着面前的人,冷聲質問道:
“說吧,你小子又打什麼壞主意?先說好,傷人和的事,你就不要提了。”
“我們做人,就要堂堂正正的做。”
“我知道!”林語抓住鋼筆的手輕輕一揮,隨後又拿着鋼筆,在地圖上寫下兩個字。
計劃!
“計劃計劃,我只是計劃,在計劃之前,作爲一個正常的人,我要通知我周邊的鄰居。”
“我們西南地區因爲能源嚴重不足,需要建設幾個大型水電站,來保證能源供給。”
“同時,也把石油管道提上日程,如果大家你好,我好,那我們大家都好。”
“如果某些人,只顧自己眼前的利益,不顧友邦的利益,那就大家都不好。”
“而且前兩天在越南那件事,我們也可以拿出來做文章。”
“明明是我們先提出的想法,但是日本和韓國來了一手半路截胡,這就不能怪我們了。”
“石油管道的那顆炸彈和遙控器,是放在緬甸和緬甸內部的獨立武裝手中。”
“而這一顆炸彈和遙控器,是放在中南半島五個國家手中,就看他們自己是選擇按下去,還是大家通力合作。”
“這一次,其實可以把瀾滄江湄公河上下游國家全部拉到一起,大家好好聊聊。”
“聊一下彼此之間的人員往來,物資貿易。”
林語解釋的同時,陸華熙也擡着眼,看着中南半島上的那條藍色的線條,那條線綿延幾千公里,將6個國家串聯到一起。
也將6個國家的麻煩,全部串聯到一起。
如果能夠把這邊的麻煩解決,哪怕只是一部分,也能極大地緩解國防壓力,到時候就可以抽出一部分精力,放在西部地區,放在印度那邊。
就完全想不清楚,印度那幫狗逼到底是怎麼長的腦子。
許久,陸華熙將目光從地圖上收回,轉過身,用溫和的目光平視林語,說道:
“其實過來找你聊這些,是崔林的想法。”
“上一次你說越南方面的事,正好商務部門和交通部門,準備就瀾滄江湄公河的人員商貿往來,物資運輸和中南半島上的五個國家聊聊。”
“鑑於你之前和納米比亞那一次的談判的表現,商務部門採納了你的建議。”
“也就有了崔林的越南之行,這其實也是一次試探。”
“他人現在還在春城,正在整理相關的資料,準備過兩天,再去一趟中南半島。”
“不知怎麼地,他想到了你。”
“於是他就聯繫到了老周,老周就讓我過來找你,如果你對中南半島有獨到的看法,那就讓你和崔林一起,去中南半島談判。”
“如果沒有,那就讓你趕緊把船造出來。”
“現在看來,你的看法非常獨到。”
“所以……有空嗎?”
聽着陸華熙的話,又被對方的目光盯着,林語感覺渾身上下都有螞蟻在爬,伸手摳了一下背心,他小心翼翼的問道:
“這一次是私人還是……”
“官方!”陸華熙用力一點頭,重複道:“崔林的意思,這一次的談判,你是他的副手。”
副手。
還行,天塌下來,惹禍了,也還有一個崔林在前面頂缸,非常不錯。
但林語並沒有立刻答應,而是繼續扭扭捏捏的看着地板,過了好久,他才擡起頭,用很小聲的話問道:
“可以賣裝備嗎?”
很突然的一問,讓陸華熙愣了一下,隨後,他慢慢回過頭,將目光鎖定林語。
剛纔還在有疑惑,爲什麼林語的話好像是要答應下來,現在看來,這也是一個無利不起早的小混球。
那邊亂糟糟的,武器需求肯定有,只是,得看看賣給誰。
算了,不糾結這些問題。
把多餘的問題拋出腦海,陸華熙臉色一板,看着林語,小聲呵斥道:
“不能賣你們的那個導彈!”
“那是火箭彈!”林語大聲辯解,只是短短5個字,他的聲音就從高到低,到最後一個字時,已經徹底沒了聲音。
徹底變成了一隻鵪鶉。
看到他這樣,陸華熙輕嘆一聲,再次叮囑道:“不能賣你們那個火箭彈!”
“只要你不賣這個東西,其他的東西,你都可以賣。”
“把周邊國家,拉到自己的軍事裝備體系裡,這對我們有好處,但是我希望你記住,這麼做的前提,是對方不會威脅我們的安全。”
聽到可以賣裝備,又聽到了面前人的擔憂,林語挺直胸膛,用力拍了一下,大聲保證道:“您老人家放心!”
“我保證可以把這些國家,拉到我們的軍事裝備體系裡。”
這一句話,直接讓陸華熙翻了一個白眼。
這小兔崽子又在玩文字遊戲。
不過,在這一兩年的時間裡,互相的往來,也讓陸華熙對林語知根知底。
他知道對方不會做出出格的事,索性也就沒有繼續糾結話語中的錯誤。
回過頭看了一眼地圖,又將目光從地圖上挪開,拍拍屁股,坐回到旁邊的茶桌面前,拎着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冷掉的茶水。
溫涼的茶水入喉,讓乾涸的喉嚨得到緩解。
在沙發上坐了片刻,陸華熙仰起頭,說道:
“既然你已經決定了,那我就聯繫崔林,讓他把相關的信息同步給你,然後你早點做好準備,早點過去。”
“然後你給我安排一下生活,我這幾天要在你們萊茵鋼鐵衛星研發中心和火箭研發中心逛逛,最後再去一趟造船廠。”
聞言,林語後退半步,眨巴眨巴眼睛,小心求證道:“老爺子,你來不是爲了杯酒釋兵權吧?”
面對質疑的聲音,陸華熙選擇用實際行動來回應,他回過身,目光在沙發上溜達了一圈,沒有找到武器,只能轉過頭,擡手一指大門,對林語喝道:“滾!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
滇省,春城。
有句歌詞,是你在南方的豔陽裡大雪紛飛,而我在北方的寒夜裡四季如春。
這句歌詞,可以用來形容華夏的絕大部分南北地區。
主要原因,是因爲北方有供暖,而南方,大多數過冬靠抖。
但是有一個例外,那就是滇省的春城。
北方的冷空氣南下,南方的熱空氣北上,在春城東北方的黔省,形成了滇黔準靜止鋒。
溫暖的空氣,留在了春城,讓春城四季如春。
而溼冷的冷凝水,全都排在了黔省。
在這種前提下,春城的人,可以在冬季,只穿一件單衣。
也讓這裡的空氣,格外的清新。
崔林靠在窗戶邊,享受着工作中難得的閒暇,自己的隊友要到了,肩上的擔子,可以稍微鬆一鬆了。
一杯茶喝完,正準備回到位置上繼續看資料的時候,手機響了。
看到上面那個陌生的號碼,他心中不免產生了一絲疑惑。
畢竟這可是工作號碼。
能夠打進來的人,應該都是熟人。
帶着心中的疑惑,他順手接通了號碼:“喂,你好!哪位?”
“崔部長,我,林語,已經到春城飛機場了,你們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