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的！
簡簡單單三個字，讓鄭興國不由自主地看向辦公桌上如山的文件，這處理器是真的，那麼……
鄭興國的手，在這一刻慢慢撫摸上面前的文件。
這處理器是真的，那這裡的這些文件，結合周昌耀的態度，那基本上可以判定，這些文件裡面的技術，都是真的。
剛纔登記的功夫，他已經把這些文件全部梳理清楚了。
分了十來個方向。
總計121份文件。
每一份技術，都是現在需要的關鍵技術，科學研究院，還有下屬的研究所，都在拼命研究的東西。
現在，很突然地出現在自己面前，明晃晃的告訴自己，你們別研究了，我們已經搞定了。
那……自己，還有下面的研究所，研究員算什麼？
想到這些，鄭興國的眼睛慢慢失去焦距，在原地呆愣許久，他才慢慢轉過身，看向一直站在那裡，一直保持着笑容的林語。
這個年輕人……
他是那個567基地的負責人，他，又是從什麼地方，找來那麼多天才研究員的？
這一百多份文件，每一份文件裡面都記錄了相關的研究員名字，其中雖然有一部分重名，但排除掉這些重複的名字後，依然可以判斷出大概人數。
5000多人。
5000多個天才。
除此之外，5000多人的研究所，哪怕是分成好幾個研究所，在國內也能排得上號。
而且，這些人不可能從地裡長出來，肯定都是各個大型院校的老師，還有畢業生。
可爲什麼，自己一點風聲都沒聽到呢？
這……
“確定是真的嗎？確定不是像之前那個芯片組一樣？”鄭興國發懵許久，還是問出了心中的話。
“不是！”王燦很果斷地迴應一聲，把電腦的線路拆下，將主機平躺，拆開，重新取出一塊處理器，換上。
開機。
這一次，沒有讓他重裝系統，而是直接進入了桌面。
瘋狂點了許久的網頁，發現只是反應速度比較慢，並不存在運行問題後，王燦拆開電腦，取下處理器，掏出小刀，對着處理器就是一頓刮。
刮下芯片，刮開PCB板，看到是五層電路之後，他立馬將手中的這個處理器丟開，取出另外一個，裝上，跟着解釋道：
“自從413項目那件事發了之後，我們999所，就斥巨資把市面上流通的主流芯片都買了。”
“然後我們就在實驗室刮，颳了好幾個月，尤其是處理器，我們颳得最仔細。”
“而我們拆開的這個幾個處理器，芯片形制，電路板連接，層數構造，和市場上流通的主流處理器都不一樣。”
“這種情況，只有兩種可能。”
“第一種，他們……”王燦將電腦再次開機，抽空指一下林語，等到電腦上的windows XP畫面出現，他臉上浮現出笑容，繼續解釋道：
“他們，通過某種渠道，拿到了英特爾，還有AMD，或者其他我們不知名的芯片設計生產公司的，沒有上市的貨。”
“但是不太可能，因爲這處理器用的是英特爾的Socket 478接口。”
說到這裡，王燦拿起鄭興國電腦裡那塊原裝的奔騰四，還有萊茵鋼鐵的處理器。
將底部對準鄭興國。
嗯……
一個媽生的。
展示一會兒，王燦的聲音再度響起：
“2000年11月，英特爾推出了奔騰四處理器，但是接口用的是Socket 423接口。”
“在實際使用過程中，423接口無法滿足性能需求，於是大概半年後，也就是2001年5月左右，英特爾推出了Socket 478接口。”
“這是獨屬於英特爾的接口。”
“像AMD，他們現在最高的處理器，接口是Socket 754，今年9月份剛出的貨。”
“主流是幾年前的Socket A，這是兩個廠商之間人爲設置的壁壘，目的是爲了劃定獨屬於自己的範圍。”
“所以，按照接口來查，這隻能是英特爾出產的處理器。”
“可問題在於，如果是英特爾，他們不會生產這種處理器，他們也不會給這麼低性能的處理器用五層PCB板。”
“要不然，他們也不會叫牙膏廠。”
說完，王燦又換上了一塊處理器，手法之嫺熟，讓人歎爲觀止。
聽完解釋，鄭興國也伸手拿起一塊處理器。
處理器入手，PCB板有些鋒利，背部的金屬外殼很冰，很涼。
這……
他們是用什麼軟件設計的？
又是用什麼設備，製造出芯片和電路板的？
最後，封裝，檢測流程是如何通過的？
爲什麼一點消息都沒有？
相比於鄭興國的疑惑萬千，旁邊，又給電腦換上一個新處理器，讓電腦成功啓動，並且一直在開網頁的王燦就顯得非常直接。
等到電腦開始正常運行，他回過身，目光灼灼地看着林語，問道：
“你們是如何獲得英特爾芯片的指令集的？”
“不對，英特爾的指令集是機密，是他們的安身立命之根本，他們不會給。”
“所以，應該是你們如何讓你們的指令集，和windows XP兼容的？”
“我猜測，應該也是因爲這一點，所以你們纔會採用Socket 478接口。”
面對詢問，林語左手食指豎起，放到嘴邊，輕輕吹一下：“噓，這是秘密。”
得到這個回答，王燦愣了一下，隨後就低下頭，用力搖晃一下腦袋。
露出一個自嘲的笑。
同時也在心裡，不停地怪自己不懂事。
剛纔自己還說，英特爾的指令集，是英特爾安身立命的根本，現在自己就追問另外一個公司，掌握的指令集，還有相關的兼容性技術問題。
能告訴自己纔怪。
得到這麼一個回答，也在意料之中。
苦笑完畢，他站到電腦面前，登陸網頁，在網絡論壇上尋找了一些簡單的測試小軟件，點擊下載。
趁着下載的功夫，他正準備繼續和林雨聊聊，很突然地，他腦海中靈光一閃，回過頭，很突兀地向林語問出了幾個名字：
“這位小同志，你認識苟鳴，包明輝，鍾仕雄，文西，袁志興，陶昌宇……這十幾個人嗎？”
“他們都是間接參與了413項目的人，因爲413項目的原因，他們基本上都從原來的職務上滾蛋了。”
“都回到自己的學校，當一個混吃等死的老師。”
“但是，在幾個月前，他們突然就消失了。”
“悄無聲息的消失了。”
“有人說他們想不開，選擇了自殺，有人說他們集體偷渡去了阿美莉卡，總之衆說紛紜。”
“但是他們的家裡人，卻是很正常的生活，沒有人去打擾。”
“原本我也是持這種觀點中的一員，但是現在，我或許需要調整我的想法了。”
“這位……”
王燦用低沉的話語發出詢問，當他想問林語時，才發現自己還不知道面前這個人的名字。
有點尷尬。
怎麼辦？
他低下頭，努力思考自己該用什麼辦法緩解這種尷尬時，鄭興國探過頭：
“林語，林參謀！”
鄭興國剛介紹完，王燦立馬擡起頭，卻發現對面的人正在掏手機打電話。
對方快速說了幾句，然後，在場的人就聽到一句：
“包教授，我現在在科學研究院，申請芯片的進步獎，然後這裡有位叫王燦的教授說你們死了，你要不要和他聊聊。”
說完這句話，林語將手機往前一送：“王教授，你可以在這裡自己問包明輝包教授。”
王燦非常痛快地接過電話，也很直接：
“小包，你們在那裡的研究經費充足嗎？”
“充足？有吃有喝有住，還山清水秀？”
“待遇也很好，比你在學校當老師好？還不用帶那麼多學生，研究團隊裡都是個頂個的人才？”
“人員補充，項目調整優化速度非常快，也很果斷？”
“那他們有沒有招人的計劃？什麼意思？這個號碼的主人就是你們廠長，一言堂，說要人就能要人？”
“一句話就能決定項目？廠長還會給出專業性的建議，一句話解決技術方向難點？”
反問一句，王燦將電話從耳朵邊挪開，滿臉不可思議地看向林語，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隨後，他又滿臉沉思地低下頭。
就這樣，一直保持這個狀態兩三分鐘後，他轉過身，對着鄭興國說道：
“鄭院長，幫我辦個離職。”
“啊？”突然的話，讓鄭興國當場愣住。
離職，離什麼職？不是，你爲什麼要離職？
可惜王燦並沒有迴應他的話，而是直接轉身來到林語面前，將手機交還，同時自我介紹道：
“王燦，算是包明輝的師兄，主攻專業就是芯片製造封裝，我想去你們公司上班。”
“可以嗎？”
可以嗎？可以個球，林語毫不猶豫地將目光越過王燦，落到鄭興國臉上。
對於王燦的追求，他能理解。
這位教授，還沒有放棄他心中的夢想，在這個年紀，對方依舊保持赤子之心，在勇敢追逐自己的夢想。
但是問題在於，自己的這些芯片相關項目，還需要對方來進行評定。
你在這個節骨眼上，爬起來跑了，那我的項目評定怎麼辦？
林語眼睛裡的疑惑，全都被鄭興國看在眼裡，目光在王燦和林語兩人臉上停留片刻，鄭興國急了。
這裡是科學研究院，不是菜市場，一個個的撂挑子跑了，手裡的項目怎麼辦？
而且，在這個節骨眼上跑路，你讓我上哪兒去找人來把控芯片相關的項目？
一連串的問題在腦海中閃過，鄭興國伸手一拉王燦，勸解道：
“王教授，這大過年的，你離職多不吉利？”
“而且，芯片方面的工作，還需要你主持，你跑路了，誰來主持，萬一又有人渾水摸魚呢？”
大過年的，不吉利。
這幾個字一出口，王燦躁動的心立馬安靜下來，而後面的渾水摸魚，也讓他徹底冷靜。
低着頭思考許久，他擡手拍一下鄭興國的肩膀，說道：“鄭院長，我答應你，我站好最後一班崗。”
“把這些工作完成。”
“至於渾水摸魚，那不是我能管的，我跨專業研究芯片，就是爲了有一天，能夠做出屬於我們自己的芯片。”
“這是我的夢想，所以……對不起。”
眼見這位鐵了心要走，鄭興國連忙轉移方向，來到林語面前，勸說道：
“林總，這人辦事效率非常低，你讓他去就是浪費時間。”
“真的。”
看着他誠懇的大眼睛，林語沒有接話，轉過頭，將求助的眼神投向周昌耀。
科學研究院的副院長，也算是一方大佬。
不給他面子，對方可能不會計較，但是其他有關聯的人，可能會計較，下絆子。
而且，王燦是負責搞芯片相關研究的人，他後面還有一堆人在盯着他的屁股。
不能把自己摻和進去。
接收到目光，周昌耀嘿嘿一笑，對着兩人正色道：
“王教授，你想去一線的想法，我能理解，因爲現在有一句話說得好，男人至死都是少年。”
“少年逐夢，那是應該的，但是我需要提醒你一點，你在逐夢之前，需要考慮你的身份。”
“經過幾十年的成長，你現在是指揮官，是確定方向的人，不是前線的戰士。”
“你在科學研究院，能夠發揮更大的效果，這，同樣也是逐夢的一種。”
“你去一線了，你打得爽了，一回頭，卻發現後方亂作一團，那你告訴我，你去前線打的意義是什麼？”
“413項目出問題，其實就是一羣人好大喜功，覺得依靠一個偷買圖紙的人就能成事。”
“然後其他人覺得可以在裡面分一杯羹而已。”
“我們需要一個人，定住後方，看住類似的項目，讓我們的發展，不再遭受無妄之災，這，纔是你的工作。”
擲地有聲的話，把王燦說得羞愧難當，他紅着臉，紅着眼，用力點一下腦袋，哽咽道：
“老爺子，你放心，我一定會承擔起我的責任，竭盡全力，完成我的工作。”
說完，他轉身走向地上裝處理器的箱子，鎖上，拿上芯片的文件，轉身大踏步向門口走去。
就在他走到門口時，周昌耀突然叫住他，說道：“逐夢，可以讓年輕人去。”
此話一出，王燦紅着的眼睛立馬就溼了。
他咬緊牙關，對着周昌耀一點腦袋，抱着箱子，轉身意氣風發地離去。
這邊剛離開，又是兩個人走進房間，剛進門，就向着鄭興國問道：
“鄭院長，老王什麼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