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千八十一章 祂

深淵源魂不再滿足縮在鏡面中,而是以他的鬼神之軀,從那面同樣來自於他的黑暗神臺躍出。

在它重現深淵的這一刻,無盡黑暗中電閃雷鳴,遮天蔽地的龐大建木,枝葉瘋狂搖晃着,如在逢迎它的迴歸。1

呼!

躲在遠方的建木,溫順如小貓,在毀天滅地的閃電中飛逝而來。

建木的每一片青碧樹葉內,似乎都顯現出熱情的笑臉,有模糊的影像浮動,似在朝着它跪拜歡呼。

創生之地下方,不知多少暗藏的天地奇蹟和法則,因它而變得活躍。

喀!喀喀!

乾涸冷硬的大地,傳出了撕裂異響,有深埋在歷史中的山嶽,竟在一點點拔高。

虞淵從半空凝望,覺得偌大一個創生之地,因它的歸來,似乎瞬間充滿了生機,如死寂億萬年的異物得到了復甦。

時隔數十萬年,它終於返回深淵,在創生之地顯現它的神蹟。

它站在漆黑的明鏡之上。

它的這具軀身,乃是虞淵晉升爲“亡靈至尊”的鬼神之軀,它兩手空空,未從浩漭攜帶一物。

可在它踏入此地的那一霎,便彷彿擁有了一切,成了七層深淵下方的主人。

“從我,從我們有了情感起,請不要再以它來稱呼我。”2

“請叫祂。”

源魂以虞淵的鬼神之軀,站在那塊漆黑的鏡子上方,和頭頂的虞淵對視。

“我回來了。”

無邊遼闊的黑暗世界,無處不在的豐沛魂能,朝着祂的軀體匯聚。

當年,是祂插手了虞淵和泰坦棘龍的血戰,趁着虞淵和泰坦棘龍鏖戰正酣時,祂選擇強行奪舍降臨。

虞淵當時面對的敵人,是祂和泰坦棘龍兩個。

虞淵的靈魂,和祂在爭奪“靈魂神壇”的所屬權,體魄則是和泰坦棘龍搏鬥。

當初的虞淵,還沒有得到源血的生命奧義,軀身相比泰坦棘龍較弱。

在自身靈魂遭受祂的侵蝕時,虞淵最終隕落了。

那座“靈魂神壇”碎裂開來,虞淵迴歸到最初原始魂狀,祂便順勢融入其中。

祂和自以爲凱旋而歸的泰坦棘龍,和虞淵的原始之魂,就此一同去了源界。

幾十萬年過去了,祂終於通過浩漭之心,和創生之地的連接,再一次回到祂最熟悉的天地。

祂回到祂待了千萬年的創生之地,而這裡,纔是祂真正的根腳。

“我們也是能擁有感情的。”

祂看着腳下的漆黑明鏡,看着創生之地,感受着黑暗深處的豐沛魂力,還有上方的七層深淵,道:“我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我對這裡是有感情的。我眷念這裡,我無數次想過要回來。”

從虞淵眉心飛出,那座放大百倍以後,璀璨耀目的“靈魂神壇”,在祂開口講話時便停了下來。

絢爛的“靈魂神壇”,因祂的力量而被困住,不能繼續向下沉落。

在漆黑如墨的鏡子中,在祂的腳下,又忽然浮現出一道修長身影。

那是一個容貌模糊的黑衣女人。

祂是創生之地深處,造就出檀笑天的黑暗源靈,祂此刻如光明源靈般,以祂的黑暗力量,顯化出一道影子。

這道影子是祂智慧靈性的對外體現,但卻是虛幻的,無法脫離那麼漆黑鏡子。

祂在黑暗神臺中,在源魂的腳下,道:“上面七層的那個我,被他給困住了。”

“無妨。”

源魂雲淡風輕,平靜如水地說道:“當初,我們便和他有過協議,上方七層天地屬於他。而下方的世界,永遠由我來掌控。”

此話一出,黑暗源靈略顯無奈地點了點頭,也不再多言什麼。

祂依舊看向虞淵,在祂的眼中,世間萬物,再多驚天動地的人物,都不值一提。

“你一直嘲諷我們,只是冰冷的道則產物,而無生靈的情感,不懂七情六慾。現在,你還那麼認爲嗎?”祂似笑非笑地詢問。

“我也曾說過,所有的世界,如我一般的源靈,只有我最有希望擁有情感。我是靈魂的源頭,但凡我存有這個想法執念,在我蛻變晉升時,就能得到我想要的一切。”

“包括七情六慾。”

祂看着自己的兩手,眯着眼細細體悟。

“確實是很奇妙的感受。”

片刻後,祂又擡起頭,道:“既然我變得和你一樣了,你難道還要違逆我,還要處處與我爲敵?”

虞淵沉默。

許多記憶,因祂的這番話被激發。

虞淵漸漸回想起,在祂當初欲要附體奪舍自己,在祂和自己交流時,因自己早已強大到能夠忽略祂,便殘酷而刻薄地說過的話。

如祂般的所謂源靈,因沒有生靈的情感,只是一種有着智慧靈性的……死物。

沒情感的源靈,不論多麼高高在上,都只是冰冷無情的器物。

他絕對不允許,讓一羣“器物”主宰天地蒼生!

他不允許這些異類來禍亂天地,所以才他揭竿而起,以深淵之主的力量和造就他的源魂抗爭。

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他都是贏的那一方。

如果泰坦棘龍沒來,如果沒有那一戰的發生,沒有源魂的突然干預,他依然還是七層深淵的實際統治者。

泰坦棘龍,本來也該沉落在深淵,本來根本回不了源界。

自以爲獲勝的泰坦棘龍,其實也遭受了重傷。

老棘龍有感他和源魂的強大,也無法確定他是不是真的隕落了,所以泰坦棘龍打造深淵之門封禁了兩個天地。1

封的,就是他和源魂。

可惜,泰坦棘龍還是不及他倆,被他倆沉落在體內都不知。

“你想拿回你打造的東西?”

祂再次開口。

那黑暗檯面從邪神聖殿坐落的巨坑,漸漸地漂浮出來,卻始終在祂的腳下。

神臺從巨坑離開的一霎那,黑暗凝鍊的那道女性身影,便驟然消失。

黑暗意識和靈性的顯影,似乎不能和祂在創生之地的根源脫離。

那臺面曾屬於虞淵,在創生之地祂還能借用一下,飄出以後,祂便不能以意識、靈性,在裡面進行顯影。

“你可還記得,這一層因黑暗而鑄造的神臺,也是在我的幫助下,因黑暗和我永恆同盟,是祂在我的要求下,不情願地主動爲你奉上的?”

“這一層神臺,並不是你打下來的,而是我給你的。”

源魂以他的面容,扯着嘴角輕笑。

“它是你的嗎?你爲什麼就覺得,它應該被你拿回,化作你力量的一部分?”

祂一臉的嘲諷和冷漠。

呼呼呼!

黑暗中的魂力,向祂這具“亡靈至尊”軀身涌入時,最純粹的黑暗能量則是,朝着那層黑暗神臺注入。

祂腳下的黑暗神臺,比檀笑天煉化的“黑暗之天”,不知高出幾個級別。

隨着黑暗能量的瘋狂匯聚,曾是虞淵“靈魂神壇”一部分的黑暗檯面,漸漸顯現出別的法則奧秘。

祂所參悟消融的,被祂烙印在浩漭的,衆多和源血、源魄,和空間、大地、雷霆相關的法則,被祂鋪展在那層黑暗檯面。

一個以這層黑暗檯面打造的全新世界,就此因祂而誕生。

在虞淵看不見的黑暗中,有生命在孕育。

有陸地,有山川河流在緩緩形成裡頭那些新生的族羣,血脈和靈魂深處,都會灌滿黑暗力量,會留有黑暗源靈的至深印記。

他們會是黑暗源靈的臣民,會將那股黑暗奉爲真神,會一代代地衍化下去。

等他們走出那片黑暗世界,將在別的世界,去散播他們和黑暗源靈的影響力。

檀笑天承諾要做的事,在祂的力量之下,已被輕易地實現。

黑暗源靈將因神臺中的新世界,擁有再次突破進階,問鼎高級源靈的力量。

這是祂曾經給出的承諾。

祂堅守承諾,在祂獲得足夠強大的力量,具備了這樣的能力以後,祂爲祂的那位同盟實現了承諾。

祂言而有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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