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卡西亞睜開眼睛醒過來的時候,房間裡面的燈還是亮着的,閉眼休息的時候,他並沒有關上。優雅的音樂聲音從他踏進這飛空艇中,一直響到了現在也不曾停歇下來。房間裡面的物品在柔和的燈光下閃耀着光鮮的色澤。大牀邊上的各種傢俱,包括卡西亞身下躺着的那張大牀,都是價格昂貴的東西。看不出具體的價值,但是在蒸汽工廠和小城中呆了那麼些年,兩者間的差距他還是一眼就能在心中判斷出來。這時看了一眼牆壁上具有精密技藝氣息的鐘表,上面的藝術體數字顯示現在纔是夜晚裡十時。
“沒有睡多久。”卡西亞眨了眨眼睛,小心撐起自己的身體。上面插滿了各種傳感設備的傳輸線,還有輸送高能營養物質的透明軟膠管,各類促進身體快速恢復的激素也包含在裡面。
還在軍部學校的葉捷琳着實放不下卡西亞,這一次她特地吩咐過了與身體健康方面相關的各項事宜。常駐在奧里亞地區這邊的人,當然不能看着卡西亞那般的身體形態置之不理。於是在他上了飛空艇後,由奧里亞地區韋伯利家族裡面最好的醫療團隊親自爲他服務。最後的結果便是現在卡西亞身上被插滿各種膠管的樣子。
前一兩天暫時性不能做任何行動,連下牀走走都不被允許。
大牀邊上就是一扇很大的窗戶,卡西亞在這段時間裡面,就只能看着外面的風景來打發時間。當然閱讀一些書籍也是他極其喜歡的事情。可是心情上的沉重並不能讓他有安靜下來看書的心態。
從窗戶外面將自己的目光完全收了回來,卡西亞看向自己的身體上。飛空艇外面不外乎只有一片看不到邊際的深藍色天空,繁星和月亮的光澤在這幾天因爲多起來的雲層變得有些不鮮豔。偶爾飛空艇的航線上會路過一片人口集中的地方,一般是城市。那時下面就可以看見一片燈火彙集起來的流動景象,它們以各種形狀點綴在大地上面。
而後,外面便什麼都沒有了。久違天空的卡西亞也在時間下對自己喜愛的夜空失去了興趣,現在他有不得不去考慮的事情,實在不能用欣賞者的視角和心態去看待自己眼前的美麗景物。甚至有些時候,在這些深邃且看不到盡頭的景象,還會讓他的心情變得煩躁起來。
卡西亞此刻的眼睛裡面,是自己插滿膠管和貼滿傳感線條的的胸口。它正在緩慢升起,最後隆成了一個緩坡的形狀。隨着他又深又重地將這口氣呼出去,胸口持續往下降落,坡度變得更加平緩,直到沒有。這時那裡清晰明亮的顯現出幾根肋骨的形狀。抑制管處的傷口同樣被韋伯利家族的醫生處理過來了,專業醫生們手法精細,傷口縫合得好像在對待一個人偶娃娃,整齊條理充滿了美感。
這時醒來,卡西亞感覺身體上的狀態好了很多。擡起手臂也不再覺得怎麼費力了,呼吸和心跳,還有紊亂的血壓也正在朝着正常狀態緩慢恢復。但唯獨體重這一項,還需要一個相對來說很長的時間纔可以恢復。體內能被消耗的東西都幾乎消耗完了,最後身體裡面開始分解各處的肌肉來供給身體生命活動所需的能源。
想到昨天晚上才發生的那種異常狀態,卡西亞將目光轉向了放在房間桌子上面的那個黑皮箱子上。
第一代騎士王格羅特的遺骨並沒有被朵麗絲和克珊她們拿走,因爲在事情的途中出現了意想不到的變故。
當龍類組織侵入到了大腦裡面,卡西亞走向克珊她們兩個並最後摔倒並不是偶然的事情。按照當時格羅特的說法,若是沒有他在一旁幫助卡西亞抑制,卡西亞的結果只能是死亡。也正是因爲這件事情,格羅特纔在最後提前結束了自己千年來殘喘的生命,沒有見到他想要去的無盡海。
曾經詢問過格羅特爲什麼想把自己的骨頭扔到無盡海中去。在帝國千百年傳承下來的習慣裡面,人們死後都是埋入土地,在以後漫長的時間裡面成爲各類植物的養料爲終結。這樣他們才認爲自己可以迴歸到這個世界,也就是去往神靈所在的地方,得到無盡的生命。
但詢問只換來一片沉默,沒有回答。那時格羅特還是在同一個地方和卡西亞交談,一堆快要熄滅的火焰,看不到星星的黑色天空,還有堅硬的地面。
他看着卡西亞說:“這不是習慣的問題,只是我的某個想法罷了。至於具體的原因,到了以後的某一天,你自然就會明白。”說完他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但那笑容又馬上消失了,換成一張平素普通的臉對着卡西亞。
“但即便這個要求不能完成,也不影響我們間的交易。兩個交易條件裡面,朵麗絲那邊是主要的,你在心裡面也應該清楚。”格羅特接着說,“東西的地址我會告訴你的,但是過去了千年時間,當時選址就將地質原因考慮了進去,但是那裡有沒有變化,我也並不知道。一場戰火就可以將幾個山頭削平,時間下什麼都有可能發生。所以想要找到那東西可能並不容易,得花一番功夫才行。”
“不用在意,現在我也用不着。”卡西亞笑着回答。
格羅特回以同樣的笑容,“以後你終會用到他們。”說着火堆上的火苗開始竄動起來,火星在熱氣流的升力下飛滿了漆黑的天空。火焰即將熄滅了。
“在走之前,最後還是告訴你一句話吧。”格羅特聲音很長,裡面有年齡和時間累積下來的味道,“看不到的東西不是不存在,只是你沒有去用手創造。希望你能一路平安成長起來,朵麗絲在其他大陸可等着你去看她。”
到這裡時,那片世界突然變成了純淨的黑色,好像沒有窗戶的房間裡面燈光突然熄滅,卡西亞的精神也被它排出來了。等到第二天醒來後,卡西亞在那具骨頭上已經感覺不出任何東西。格羅特徹底在那個時間點後死去了。
“看不到的東西不是、”回想着這句話,卡西亞正在思索其中的深意時,門外響起了敲門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卡西亞先生,醒了嗎?是我。”塔蘭託在外面喊道。跟着卡西亞,他身上的骨折也得到了良好的醫治,韋伯利的醫生給他配了一輛靈活的輪椅,讓他的活動變得非常方便。
“門沒鎖,塔蘭託先生你自己進來吧,你知道我現在並不能下牀。”卡西亞迴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