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學員的答案十分直白,住半山大宅,開豪華跑車,再娶一個洋氣的美人太太。
也有幾個比較浪漫,想要去看一看星辰大海,看看埃及金字塔前匍匐的獅身人面,看看巴黎的凱旋門,見識一下曼谷的風情。
……
何嬌隨意翻了兩眼,直接把其他學員的卷子都丟給了妹妹,何雅搖了搖頭,皺眉看了起來——對於這位畢業於牛津醫學院的高材生來說,這些夜校生的試卷,簡直是漏洞百出,不堪入目。
何嬌已拿起了阿強的試卷,他的文章,簡直和他的人一樣質樸無華,又腳踏實地,何嬌直接翻譯成中文讀了出來:
什麼是事業有成?
在我看來,至少要有一間小公司,三五員工,薪水不必高,但足以讓員工人人帶笑,幹勁十足。
住處有安保,出入有代步,小有積蓄,若有餘資,不妨淺入股市。
親朋聚會不必搶着買單,輪到自己時也無需躊躇。
如此,方算我的事業有成。
事業有成時,我會做什麼?
努力工作,讓事業更加有成。
讓三五員工變成三五十員工,大廈單位變獨棟,代步車多上幾輛,再有閒錢,也學港城闊佬,僱個司機,載我上下班。
親朋聚會,單點些鮑魚魚翅,人人有份,又大方又不令人覺我可欺。
……
旁邊的妹妹何雅,不知何時放低了手中試卷,專心聆聽起來,直到何嬌一陣咳嗽,她才責怪道:“明知自己身體不好,還讀這麼久!”
何雅一邊埋怨,一邊又直接站起,倒了杯水過來。
何嬌看着口是心非的妹妹,不由笑了。
她乖巧地捧着水杯喝了兩口,待咳嗽稍平,才笑着問道:“怎麼樣?”
何雅點了點頭:“很通透的一個人,和他在一起,應該很舒服。”
她說着,眼角餘光瞥向了何嬌,微微一怔:姐姐的臉上帶笑,卻笑的有些牽強。
何雅皺了皺眉:“你好像不是很高興的樣子?”
何嬌低嘆一聲,輕輕道:“阿雅,他的未來,沒有我啊——”
有事業,有家,有親朋,就是沒有太太。
兩姐妹沉默下去,片刻後,何嬌打起精神,詢問道:“阿雅,我們什麼時候出發?!”
何雅愣了下,這還是姐姐第一次主動詢問看病事宜,她立刻道:“我現在訂票,越快越好!”
何嬌垂下眼簾,輕聲應道:“……好。”
她的視線,卻落在了阿強的試卷上——那麼,就祝你事業有成吧!
何嬌並不知道,阿強答完試卷還餘了不少時間,他對着最後一道作文題糾結半天,到底還是沒將那句I want to marry you with large sedan chair carried by eight man,給寫上去。
若真事業有成,寫上又何妨!
可他現在,終是一無所有,寫了反顯輕浮。
阿強雖沒有寫上去,卻在心中暗暗發了誓,嬌嬌一日沒有嫁人,他就一日不娶妻!
…… 宋浣溪一氣呵成,最後只差個結局沒有寫上,待她放下筆,轉動酸澀的手腕,赫然發現,腦子裡空空一片,方纔還充斥的滿滿的郵政小哥和撲街寫手的故事,竟然一點頭緒都沒有了!
宋浣溪:“……”
所以靈感之泉其實是有限的對麼?
她搖了搖頭,看了眼時間,二妹也差不多快回來了,她該做兩個人的晚飯了。
至於小弟,慣例會被任太太餵飽再送回來。
宋浣溪把桌面簡單收拾了下,轉身進了廚房,既只有兩個人吃飯,倒不用搞太複雜的菜色,煮一份花生粥,上面蒸一碟香腸,再炒個青菜就好。
剛把粥煮上,香腸蒸上,門外就傳來了暴雨般的大哭聲,宋浣溪忙到了門前,打開房門,還未及問上一句,老二已經略過她,直接撲到了牀上,頭埋到枕頭裡,放聲大哭起來。
宋浣溪:“……”
她站立片刻,一臉平靜地回到廚房,繼續做起了飯——熊孩子哭鬧最厲害的時候上前,只會成爲她發泄情緒的對象。
不若讓她自己哭,哭夠了,也就自己出來訴苦了。
果不其然,粥剛煮好,宋浣芸就哭得抽抽噎噎地從臥室裡出來了。
坐在椅上,哭一會兒,就看一眼宋浣溪。
宋浣溪:“……”
她依然不管,直接把粥端到窗口吹風。
又去廚房端了菜出來,拿了碗筷。
宋浣芸終於忍不住了,哭着道:“都怪姐姐!都怪你!”
宋浣溪手一頓,復又緩緩地把碗筷放到了桌面上,這才擡起頭,看向了宋浣芸:“怎麼怪我了?”
今天的遭遇瞬間如潮水般涌來,宋浣芸哇地一聲再度大哭,一邊哭,一邊控訴起了宋浣溪:“都怪你!寫什麼狗子組合!今天一上臺,所有人都哈哈大笑!喊我們狗子狗子!”
宋浣溪沉默片刻,不疾不徐的開了口,她清冽地聲音,就像是一道閃電,於無邊暴雨中準確劈入了宋浣芸耳中:
“是我嘲笑你了嗎?你們組合的諧音,難道不是狗子?”
宋浣芸哭聲一頓,愣愣地看着宋浣溪,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復又大哭:“反正都怪姐姐,要不是姐姐在《阿嬌和阿強》裡提到了,誰會知道!”
宋浣溪輕嘆一聲,去洗漱間燙了條毛巾出來,一手按住宋浣芸後腦勺,一手拿熱毛巾給她擦起臉來,一邊擦,一邊沉靜道:“哭什麼,也未必就是壞事了!”
“我問你,全場除了你們這個狗子組合,觀衆還喊了別人的名字沒?!”
宋浣芸一愣,正要開口,剛好熱毛巾擦過了她的嘴,她忙閉上了嘴,伸手推開了宋浣溪抓着熱毛巾的手,方遲疑着道:“……好像沒有?”
宋浣溪眸光閃了閃,語氣溫和了些:“你知道林鈺影后吧?她給我們上課時,講了她的經歷,她憑《邊城》裡的翠翠一角而紅,但是翠翠,並不是她扮演的第一個角色。”
“在她成名之前,演的那些角色,誰還記得呢?”
宋浣芸不知何時停了哭聲,專心地看着宋浣溪,她眼角還掛了些淚珠,鼻子下方——
還掛了些鼻涕。
一點都不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