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當得起老太太稱呼一聲‘媽’的,只能是高歌他姥姥。
至於高歌他奶奶,老太太一般都以‘婆婆’爲敬稱的……
可眼下這會兒,雖然天兒剛放亮,而且高歌他姥姥早已作古十好幾年,想必也不可能大早上的出來遛彎兒……
等到高歌三兩步奔出門外的時候,就見着自家老孃手裡提拎着一根……
胡蘿蔔?
只是這會兒,老太太單薄的身子抖得跟甩蔥舞似的……
難不成,胡蘿蔔成精了?!
“……”
“胡蘿蔔……沒事兒吧?”話剛一出口,高歌心中當即悔恨難當。
於情於理,這會兒好像應該關切地問上一句,母親大人,您沒事兒吧?
啪!
果然,後悔藥是沒地兒可買的……
“你這小白眼兒狼!”老太太怒不可遏着,訓道,“你都不關心老孃的死活,只盯着胡蘿蔔做啥?!”
高歌一臉無辜地揉弄着自己的小胳膊,甚是委屈道:“好吧好吧……胡蘿蔔又怎麼招您嚇您了?”
啪!
小胳膊上又是重重一掌!
“這麼多年的書都念狗肚子裡去了嘛?你瞅瞅,這是胡蘿蔔嘛?!”
高歌突然好恨自己,咋就沒能早點兒修煉出一身銅皮鐵骨呢?
銅皮鐵骨修煉不成的話,天生一條麒麟臂也是好的嘛……
兒子即便被打了,也不敢衝老孃瞪眼,只好鬥起自己的一雙小眼睛,狠狠地瞪向那顆……胡蘿蔔?
只是這胡蘿蔔一說,甚爲詭異,輕易不好下定論呀……
弄不好,說不準的話,可是要捱打的呀……
左右權衡了好半晌之後,高歌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地問向老太太:“那您以爲……此乃何物?”
啪!
這一巴掌多冤呀……
您就算聲稱此乃高麗蔘,咱也認了,可您任性打人……
高歌滿心沉冤,卻不得昭雪……
“小滑頭,不學好!”老太太厲聲訓道,“看清楚嘍!這是老孃去年年底親手種下的黨蔘!”
“哎呀……”高歌當即一臉的詫異跟訝異,“怪不得瞅着眼熟呢……原來是咱家一直種着的,黨蔘呀……”
啪!
這一巴掌,很是莫名其妙……
“幹嘛呀,您這是……”高歌真心給跪了。
這左一巴掌右一巴掌的,還讓不讓人活了……
“你家黨蔘能長成胡蘿蔔樣兒啊?”老太太給出的解釋,似乎蠻不講理嘛……
“那這到底是誰家的黨蔘呀?”高歌徹底懵比了,“誰家這麼缺德,到咱家小菜園兒裡,搗這亂……”
噼裡啪啦!
“……”
敢在自家小菜園兒裡搗亂的,只能是自家老孃。
只可惜,高歌一時間口不擇言,最後這一頓化骨綿掌,似乎一點兒不冤哪……
“你又往菜園子裡撒尿了?”見着四下一片水漬,老太太面色不悅道。
“不可能!”高歌當即大呼委屈,“我都好多年沒幹這事兒了!”
“那這水漬又是打哪兒來的?”老太太追問道。
“昨晚跟德福還有德尚,在院子裡吃東西了……”高歌似乎想起點兒什麼,“飯後好像洗了手,洗手水我就隨手潑進了菜園兒裡……”
“往菜園子裡潑水,就不必捱打了吧?”隨後,高歌趕緊小心問了一句。
啪!
“幹嘛呀,您這是……”
“無他!惱羞成怒爾!”
“……”
“唉……”蹲着身子,呆在那一畦黨蔘邊兒上,老太太是一陣陣的長吁短嘆,滿心不解,“老孃我澆了一年的水,也沒見着哪顆黨蔘能長出個蘿蔔樣兒,你只往園子裡潑了一回水,它就往瘋里長……”
老太太的這番話,高歌似乎應該理解成……
這不科學呀……
當然,高歌本身也是如此認爲的。
“會不會是……當時播種的時候,您把種子給弄混了……”說這話的時候,高歌是瑟縮着身子,抱着兩條小胳膊,站在安全距離外,小心翼翼地跟老太太解釋的。
“唉……”老太太仍舊是一聲聲的嘆息,“老孃我當初在鄉里衛生院生你的時候,當時那麼亂,孩子都沒抱錯,這會兒還能把種子給認錯了?”
嘶……
高歌心下暗暗抽了口冷氣……
老太太,這話可不好說呀……
按您抽打我的力度跟頻率,孩兒很是懷疑,您當初確實抱錯了娃兒呀……
“……”
“要不就……拿去化驗一下,看看這東西的材質,究竟是蘿蔔還是黨蔘……”最終,高歌賠着小心,給出了自己的建議。
得趕緊把老太太哄走才行呀……
果然哪,女人都是需要哄的,老女人也不例外……
“哈哈,還是我兒聰明……”老太太的眉開眼笑中,高歌卻是瞧得出,其中似乎暗含殺機……
“素心應該能認出這東西到底是個什麼鬼東西來。”老太太似乎對‘素心’,甚爲滿意,甚至信心滿滿。
只是這鬼東西到底是個什麼鬼,高歌卻不認爲李醫生能夠辨認得出來……
李素心,李醫生,只是放射科的析片師,接觸的好像一直是人類,估計就連阿貓阿狗都沒透析過,難道還精通植物保護學?
“您是打算……讓素心給這鬼東西,也來個全身透析?”高歌甚爲不解地問了一句。
啪!
老太太似乎打兒子上癮了,而高歌這做兒子的,也已經習慣捱打,哪怕是毫無理由的被打,也是麻木成自然了……
這個真心沒地兒說理去呀……
高級人民法院估計都不會搭理這事兒……
至於莊裡的宗族禮法,更是避之唯恐不及。
沒辦法兒,老太太的男人可是‘恩’字輩兒的,如果高歌他爹還健在人世的話,那就是老祖宗一級的……
老太太的男人雖沒了,可莊裡的族老們見了老太太,絕對要畢恭畢敬地稱呼一聲,高家奶奶……
“……”
捱打就捱打了吧……
也算是打一回少一回了。
如果說,五十年後老太太還能這般任性有力地抽打自己,對高歌這做兒子的來說,應該也是一份難得的福分……
“怎麼,捱了打,不高興?”見着兒子眼底莫名的笑意,老太太卻是不樂意了。
可是沒道理呀,您就沒見着兒子眼底這滿滿的,真誠的笑意嘛……
“我……我太高興了……”高歌只能昧着良心苦笑道。
啪!
“算你有良心!”
“……”
聽說良心可以喂狗……
等到老太太百年之後,高歌決定將自己所剩不多的良心,全部都餵給自己剛收養的那條,中華名犬!
“你在外邊胡混瞎混了這麼些年,一直還沒跟素心圓房吧?”老太太似乎打到了心滿意足,這會兒正打算離開了,一邊卻猶在絮絮叨叨着,“你們兩個也該給咱家生幾個娃兒了,現在都二孩了呢!回頭你倆可得勤快點兒……”
老太太哎,這又不是種顆蘿蔔跟白菜,他就不是勤快點兒就能種出娃兒來的事兒……
啪!
見着自家兒子正神遊物外,偏偏白眼兒還在亂翻,老太太當即不客氣了……
“哎呀……嗚嗚嗚……”
老太太很驚訝!
自家兒子這都多少年沒掉眼淚了呀!
好像打小兒就沒怎麼見着這小子哭過,今兒個這是腫麼了呀……
難不成,自己神功有成,一巴掌下去失了力道?
“嗨呀,你都奔三的人了,居然還有臉哭?”
“腦袋後面長了個火癤子,您這一巴掌下去,不由得人不掉淚呀……”
“屁的火癤子!你那是火氣太盛,精氣過剩,生生憋出來的!趕緊跟素心把正事兒辦了,屁的火癤子都沒了!”
“……”
老太太終於回自己老屋去了,她這一走,高歌也便隨之收功,止啼……
哎呀……
貌似這火癤子,好像還真是給生生憋出來的,這得必須趕緊找人找地兒,敗敗火呀……
等到老太太離去之後,瞅着自家小院裡的滿地狼藉,高歌暗暗發愁。
敗火一事兒還是暫且不提也罷,可這農家小院裡,當真應該有一位女主人了呀……
不然的話,這洗衣洗碗洗菜……
敗火應該只是副業,操持家務纔是正業啊……
不然的話,吃飯都沒個着落……
難不成,還真要跟老太太所描述的那般,跟狗搶食兒去?
“……”
‘嗚嗚嗚……’
狗來了。
好大,好威猛的一條,中華名犬呀……
一身華麗麗的黑白裝皮草,一對烏溜溜的黑白小眼睛……
身披一襲黑白混搭色的皮草也就算了,可你這臉上,咋也是一陰一陽的……
這應該是陰陽臉,還是二皮臉呀?
高歌擡腳將這二皮臉,輕輕翻了個跟頭,又擡眼瞧了瞧它的性別……
男性。
好吧,若是喊你一聲狗剩兒,估計是對高家莊諸多同名兒村民的極大侮辱。
既如此,打今兒個起,你的學名就叫做,‘二狗’吧……
想必你的狗生,從此也會變得妖孽不凡……
“……”
處理好妖孽二狗的瑣事,高歌忽然間想起,昨晚上似乎有點兒不對勁哎……
自己一個從不白日做夢的人,夜間做夢也從未香豔過,爲啥昨晚就夢了個稀裡糊塗的呢?
好像是,滿眼的雲蒸霞蔚,霧氣升騰,四下宛如鴻蒙混沌一片……
混沌,混沌瓶?!
高歌心裡有些發毛……
不會真有超越自然的,詭異靈異事件吧?
只是不知道,國家是否也有着專門處理這等事件的‘相關部門’……
如果真有的話,自己還是趕緊打電話諮詢一下,爭取主動,求得寬大,萬一被人查出來,自己是個變異體什麼的,一準兒會被送進科研所的呀……
可又聽說,坦白從寬,牢底兒坐穿,抗拒從嚴,回家過年……
究竟要不要坦白呢?
真是糾結呀……
一時糾結中,高歌的手指不自覺地輕輕敲擊在躺椅扶手上。
隨着手指的搖擺舞動,指尖處,居然悄無聲息地,瀰漫開一片霧氣來!
“什麼鬼這是?!”
高歌大爲驚駭,急一把攥住了那幾根手指,指尖處翻騰着的霧氣,也隨之消散,不見蹤影……
“太太太,太可怕了!”高歌驚駭之餘,一副虎軀抖索得如同篩糠一般,而且極具韻律,似乎有着三長兩短,快三慢四的節奏……
“這這這,這幾根手指不能要了!這要是被有心人給瞧見,估計會被當場剁掉,拿去科研的呀……”
雖然心裡這般天馬行空地胡思亂想着,可這心裡卻還是癢癢得厲害……
再給哥飄一股霧氣來看看唄……
沒了。
哪怕高歌使出吃奶加拉粑粑的力氣,甚至再結出各式手印,像什麼不動明王印,三昧金剛印,一陽指,蘭花指……
霧氣卻是再也沒能現身……
奇了個怪哉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