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貝聽到葛銅這麼說,一把將敷在眼睛上的絲綿撤掉,“我家小雕把雪梅公主養的魚吃光了?”
“是的,上官城主。”葛銅無奈的回道。
昨天疏忽了,確實沒有叫宮裡的人,照顧小雕的飲食,楚沐蹙眉問:“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情?”
葛銅回道:“回太子殿下,是昨天夜裡。”
楚沐面露不悅,冷冷道:“昨天夜裡發生的事情,爲什麼現在纔來稟報?”
葛銅萬分委屈的說道:“太子殿下,您不是說,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不能打擾你和上官城主休息嗎?”
“?”
貝貝不解的眼神望向楚沐。
“咳咳…”楚沐尷尬的乾咳兩聲,用眼色逼迫,示意葛銅閉嘴。
貝貝靠着美人榻,單手撐着腮幫子想了想,“小雕只能吃池邊吐泡換氣之魚,池中間的魚怎麼也跟着遭殃,雪梅公主養的魚,不是太小就是太少?”
葛銅抽了抽嘴角,說話的語氣裡帶着絲絲笑意:“上官城主,你養的那隻猴子,在池子裡放了一隻木盆,它拿了一根竹竿坐在裡面,用竹竿划水的同時,將池子裡面的魚攪了個翻天覆地,白雕在池面上飛來飛去,輕而易舉的把浮出水面、受驚亂跳的魚吃到嘴裡。”
“……”原來還有共犯,貝貝擡頭望向房樑上的小獼猴。
小獼猴雙手捂臉躲起來,那是它心虛的表現。
看來是真的了,滴溜溜的黑眼珠一轉,貝貝從美人榻上坐起,急步走向牀邊,速度拿起紫檀木盒,“楚大哥,小雕吃魚這事你先幫我擋着,損失的魚數量和品種,你叫人送到我們家在北嵐的任何一家鋪頭,會有人處理的。”
說完她的一隻腳已經踏出到門口,楚沐一個瞬移,眼疾手快的抓住她的一隻手腕,把她拽回來,“敢跑!”
“沒有沒有,只是想到你房裡迴避一下,聽說太皇太后很厲害,我有些害怕。”貝貝痛心疾首,差幾步就到門口小雕的背上,可惜了。
“害怕是假,逃跑是真吧!”楚沐挑着好看的劍眉,面色陰霾的瞪着她,“上官貝弟弟,你好大的膽子,跟我你也敢耍花槍,等一下看我怎麼罰你!”
貝貝反過來說道:“楚大哥,出了這樣的事,說什麼也要給雪梅公主一個交代是不是,我怎麼會跑?”
“哼,好好在屋裡呆着。”楚沐很是懷疑貝貝的誠意,未了,還不忘拿一把水摸到她的眼角四周。
“幹嘛。”貝貝剛洗完臉沒一會,反抗性的拍開他的手。
“太皇太后吉祥!”寶心殿外的侍衛故意扯着嗓門叫得很大聲,生怕裡面的人沒有聽見。
一個端莊威嚴的女聲不悅道,“行了行了,叫魂呢,那麼大聲。”
楚沐整理了一下皺褶的衣襬,笑容滿面的出門迎接,“皇祖母,您老人家太老遠跑孫兒這裡,有事你叫人知會一聲,孫兒到您的養心殿不是更好?”
“參見太子殿下!”跟在太皇太后後面的十幾個嬤嬤和宮女,紛紛#小說?躬身給楚沐行禮。
“上官貝給太皇太后請安!”貝貝單膝跪地,眼前的貴婦人白髮皚皚,梳了一個高貴的沫靈髮髻,插着一支七尾側鳳簪釵。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繡金鳳凰的上衣,外批錦繡琳琅衫,寬邊的領繡着蘇金色的牡丹,擇皇家拖地玄紫色尊貴紗裙,裙邊角繡了灼目耀眼的珍珠,裙襬更是繡了暗地鳳凰圖案,更襯托出那股子凌然不可侵犯的莊重奢華之氣。
“上官城主速速起身,不必行此大禮!”太皇太后伸手做了個平身的手勢,示意貝貝起身。
“謝太皇太后!”貝貝的禮節還是很有必要的,她只是一個小城主,見到第一大國的老太后,行跪拜之禮,以示尊敬。再說太后都那麼老了,又是楚大哥的奶奶,跪一下又不會掉塊肉。
雪梅公主眼淚汪汪的瞪了貝貝一眼,隨即看向楚沐,“太子哥哥,上官城主的白雕,把人家辛辛苦苦養的魚兒吃了個精光,你要爲我主持公道!”
楚沐面色肅穆,掃了周圍的人一眼,用很嚴厲的口氣對着她說:“雪梅妹妹,太子哥哥上朝之前就知曉此事,張公公剛說退朝,本太子就第一個衝出朝門,回寶心殿替你狠狠教訓了上官城主一番,不信你看看,她的眼睛哭得比你的還腫!”說完用手捏了一下貝貝的小蠻腰,示意她擡頭。
貝貝:“……”
看着貝貝紅腫不堪的桃花眼,眼裡還含着未乾的‘淚珠’,衆人集體倒吸了一口涼氣,心中暗自誹腹:死哦,太子殿下太狠了,把上官城主罵得那麼慘,也不看人家還是個沒長大的孩子,口下留情。衆人已經沒有了方纔興師問罪的氣勢,紛紛同情起貝貝這個弱勢者來。
太皇太后嚴肅的面色,變得和藹起來,說話的口氣,也輕柔了幾分,“哎呀,這麼漂亮的眼睛都紅成什麼樣了,哀家來此就是想叫太子不要責怪於你,誰知道還是晚來了幾步。回頭讓人給你送點冰塊來敷敷眼睛。”轉頭由語重心長的對楚沐說:“太子呀,不是哀家說你,上官城主來者是客。幾條魚這樣的小事,何必那麼較真,找人重新把生魚放回池內圈養不就成了。”言之意下,幾條魚就如此大動干戈,說明他們肚量小。再說人家上官城主家境殷實,又不是陪不起。
楚沐斜了貝貝手勢抱着的物品,添油加醋的說道:“皇祖母有所不知,上官城主嬌生慣養慣了,我才說她幾句,你看,她就收拾包袱要走人。”
貝貝:“……”
撒謊臉不紅氣不喘,楚大哥睜眼說瞎話之功力,已達到登峰造極的境界,貝貝望塵莫及!
太皇太后假意瞪了楚沐一眼,“上官城主,太子照顧不周,有什麼不妥的地方,請你擔待些。再說,你難得來我們北嵐一趟,哀家還要與你下下棋,聊聊你師傅寒玉大師的養生之道。”
寒玉大師的關門弟子,家世不凡,模樣長得也不錯,聽說她扮豬吃老虎,在西涼國的國子殿競技,贏了華榮國的詩雅公主。她怎麼看也看不出,上官貝小城主是那種功心計之人。如果是,楚沐也不會把她帶到寶心殿,與之深交。
“太皇太后…!”三言兩語就把此事淡化,她老人家不是來要上官城主的白雕與死謝罪的嗎,怎麼突然變卦,責備起太子,關心起上官貝來。而她來寶心殿,連哭也被上官貝比過去了,雪梅公主收到冷落,癟了癟嘴,狠狠一跺腳,哭着跑出寶心殿大門。她的幾個貼身宮女緊跟着追上去。
“雪梅…”太皇太后急忙喚道,哪裡還有佳人的芳蹤,“算了,隨她去吧,連蜻蜓死了也會哭,何況還是自個精心養育的魚兒。”
“太皇太后…。”貝貝想說,我想回花城這一句話,被楚沐犀利的眼神一掃,活生生的咽回肚子裡。
“上官城主,採同幫的工匠們已在御花園恭候多時,本太子送皇祖母回養心殿,你也順道一起過來吧。”楚沐用眼色示意貝貝跟上。他現在比較擔心,只要他不在貝貝的身邊,她就會跑掉。
貝貝怏怏的把紫檀木盒放回牀鋪,小獼猴跳到貝貝身上,坐到她一側的肩膀,親熱的摟着她的脖子。
“太子,說話不可如此強勢,不知道的人還以爲你欺負上官貝城主。”太皇太后挽着楚沐的手臂,淡笑着對貝貝說:“我們就在前面的涼亭坐一坐,哀家老了,剛走那麼一會就乏力。”
“是!”貝貝隨聲應道,“太皇太后你一點都不老,像你這麼有福氣的人,只要注意休息,加上合理的飲食,就可以像我師傅一樣,益壽延年!”
“哈哈哈…上官城主的小嘴真會說話,但願託你的吉言!”太皇太后聽得身心舒暢,不免對貝貝刮目相看。
小滑頭!楚沐棱角分明的脣也跟着微微上翹。
北嵐國的皇宮比西涼國的要大上許多,走在御花園的青石路上,貝貝第一次那麼認真仔細的看園中的局部規劃,園內庭臺樓榭,遊廊小徑蜿蜒其間,衆眼望去,格局緊湊自然,結合植物點綴,呈現的景緻,給人以清朗、幽靜之感。
在楚沐的示意下,宮女上好棋盤,還有茶水點心在扇子亭的石桌上。
第二節
御花園
貝貝和楚沐一左一右在太皇太后的身邊坐下,不露聲色的掃了她身後十幾個的嬤嬤、宮娥一眼,輕道:“謝謝太皇太后昨日送的禮物,在下非常喜歡!”
待她說完的時候,頭上插着木簪的綠衣宮女剛好給貝貝倒茶,手很明顯的晃了一下,眸中的一抹驚慌,貝貝盡收眼底。
“上官城主真有眼光,那是先皇最喜歡的淮南端硯,因其【體重而輕,質剛而柔,摸之無纖響,按之如小兒肌膚,溫軟嫩而不滑】出名,是文學之士最爲喜愛的墨料。”
“謝太皇太后賞賜,不知您喜歡園中的何處景物?”
“牡丹園!”
“甚好!在下一會回到偏殿,拿你老人家送的端硯作畫一幅,不知道這位姐姐能不能在此幫我磨墨,打打手下?”貝貝所指當然是綠衣宮女。
“當然可以。”太皇太后眉開眼笑,當即應承下來。
“奴婢遵命。”
“久聞上官城主棋藝精湛,今日與哀家對弈一盤如何?”
太皇太后的話音剛落,她身邊一個年紀較大的綵衣宮女向前一步,輕聲道:“太皇太后,你今日早起,又從養心殿往寶心殿來回走那麼遠的路,不如歇一會。讓太子殿下和上官城主對弈一盤,您先在一邊觀看?”
“藍容說得有道理,哀家確實有些乏力。”太皇太后立刻裝出腰痠腿痛的模樣,她明白藍心宮女話中所指,她還不不知道上官城主下棋的路數。礙於詩雅公主的前車爲鑑,還是小心爲上。一邊休息一邊看貝貝和太子下棋。待摸清貝貝的大概路數,她也好披甲上陣,殺上官城主個措手不及,挫挫她的銳氣,揚揚太后的威風!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貝貝也不矯情,下盤棋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
“上官城主,本太子的棋藝只是略懂一二,你可要手下留情!”楚沐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太子殿下謙虛了!”
與此同時,上官城主與太子殿下對弈,太皇太后當裁判的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飛快傳遍皇宮大院的每一個角落。衆多妃嬪和皇子聞聲趕來。剎那之間,整個御花園熱鬧非凡!
綵衣宮女擺好棋盤,太皇太后話鋒一轉,“上官城主,你明年就迎娶西門公主入府吧?”
“回太皇太后,是的。”按照聖旨的意思,是這樣沒錯。
“我們太子這一點,就比不上你。”
“太子殿下是人中之龍,太皇太后何處此言?”
太皇太后看着楚沐,悽悽哀哀的說道:“你看,他比你大好幾歲,到現在都沒有成親,二皇子和三皇子他們,皇子都生了好幾個,哀家也榮升爲太皇太后。我們家太子,也不知道他喜歡什麼樣的姑娘。”
楚沐在棋盤上緩緩落下一個黑子,“孫兒的婚事自個心裡有數,皇祖母不必掛心。”
“雪梅公主蕙質蘭心,人也長得也漂亮,是個難得的妙人,與太子殿下是天造…”貝貝還沒有說完,石桌下的小腳被楚沐的大腳用力一踩,她若敢多說一句,腳就多痛一分。
貝貝忍不住用眼瞪他。
楚沐同樣還以顏色。
貝貝與楚沐下棋,一直在放水往和棋路線走。見狀,馬上給予反擊,全面圍剿封殺。
楚沐在棋盤的黑子節節敗退,沒一會就輸了兩盤。
觀棋者不語!
角樓涼亭被人圍得水泄不通,空氣中散播着濃重的胭脂水粉味。
第三盤快要結束了,楚沐還是沒有贏貝貝半字。
太皇太后坐在一旁也暗暗着急,上官城主的走棋每一盤都不一樣,每走一步好像都經過精密的計算,太子的黑子走到哪裡,她的白子就能封到哪裡,不留半點退路。如果真的有退路,十有是陷阱。現在太子的這一步棋非常重要,這一盤的成敗就在此一舉。
看到這裡,很多人都看出來端倪,“太子殿下之前訓話上官城主,人家藉此機會,公報私仇來着!”
楚沐倍感頭疼,這個傢伙,一點都不手下留情情面,這裡那麼多人看着。這盤要是不和棋或是贏一子半子,日後他的臉面往哪裡擱?
貝貝的手指點着石桌面上,氣定神閒的看着楚沐,等着他在棋盤落黑子。
楚沐手腕撐着桌面,單手撫着額頭,這步棋不管他往哪裡走,都是死棋。假裝成托腮沉思的深沉樣,用手輕掩薄脣,用密室傳音道:“貝貝呀,你就不能讓着我一點?”
“你踩我的時候,怎麼不知道踩輕一點?”
“嗷!”楚沐這纔想起,他的腳還沒有挪開,一直踩着桌底下貝貝的小腳,由於緊張和過分集中精神,沒有控制住力道。
難怪會一直輸!
馬上挪開腳,放緩了音調,“一會我給你揉揉!”
子落無悔!
貝貝的白子跟着移動,沒過多久,尊口一開,“和—棋—了—!”
一和棋,楚沐馬上換了一張面孔,“小貝貝,一會回寶心殿,我們新老舊賬一起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