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後,慕容流風處理完宮中的事情,啓程前往邊關,名義上是犒賞三軍,可實際他的心思,明眼人還是能猜透的。慕容流風這一次沒有微服出巡,而是順道經過南壤國各個城鎮,他在明,讓萬事勝意四個丫頭在暗,看看各地的官員有沒有中飽私囊、表裡不一的事情發生。
如此一來,若是快馬加鞭三天的路程,足足走了半個月。
而他此次出行,四妃之中只帶了箏淑妃,羨煞嫉妒死了其他三妃,他帶着箏淑妃走後,其他三妃立刻聚集在一起,想着如何政治一下箏淑妃。
不過這一路上顛簸趕路,慕容流風沒有絲毫的憐香惜玉之心,對於他來說,帶着楊箏出來就是一個擺設。他根本正眼不會瞧上一眼。眼看第二天就要到邊關驛站了,慕容流風的臉色再次陰沉的可怕,似乎預示着一場暴風雨的到來。
而邊關瀏河鎮,野火所住的小院子裡,卻是一片繁忙的景象,有工匠進進出出拉運石料,還有丫鬟忙着熬粥熬湯,準備工匠的午飯。
野火則是端坐正廳,凝眉看着眼前的地圖,似乎已經將小貝半個月前告訴她的消息忘在了腦後。
她正看得聚精會神的時候,秦霜走了進來,原本溫和的容顏在看到野火又忘了他的叮囑後,不覺板起了臉,只是他再怎麼生氣,眉眼之間的那股溫潤和坦誠已經是渾然天成了,想扮惡人都不可能。
“小妹,你怎麼又跑下來了?我答應讓你整修這院子,你卻忘了答應我好好休息,不隨便下牀走動的嗎?”秦霜的語氣不像是生氣,倒是帶着一分無奈。
野火看着他抽走了地圖,也不去搶,乖乖的坐在那裡。
“大哥,你就對你的仙靈草這麼沒有信心嗎?接連三四個大夫不都說了,胎兒穩定,讓我適當也多活動一下嗎?”野火笑笑,趁着秦霜不注意又將地圖拿了回去,秦霜也不好跟她搶,自從她那天哭的昏天黑地醒過來之後,就再也沒掉一滴眼淚。
她知道她的心情對孩子的影響有多大,所以她隨時提醒自己保持一顆輕鬆的心情,讓孩子健康的在身體內孕育。她的容顏沒有懷孕而顯得憔悴或者難看,反倒是因爲仙靈草的滋潤,更加的嬌美輕靈了三分,如今的她,比之從前,更加的清雅絕美,精緻的五官像是白玉雕琢的一樣,讓人看上一眼,就移不開視線。
只是秦霜也能看出來,野火眼底時時刻刻籠罩的那一層迷離的白霧,眼睛是不會騙人的,她哭過喊過,那一夜痛徹心扉之後,卻終究還是放不下慕容流風。
聽說慕容流風明天就要到達邊關驛站了,他不放心野火,特意過來看看。
野火帶着他在院子裡走了走,給他指了一下自己新的改良意見。驚雲給她的銀子,她是不會胡亂揮霍的,她要全部用在刀刃上。這個小院子用作烈火堂的總部確實太小了,所以她將後面緊鄰的三個院子,一同買下,打通了,連在一起。
她住的地方還是現在的這個院子,但是後面的三個院子,她都有自己的安排和打算。最大的那個自然是暗衛居住的地方,他們要進行更爲嚴格和系統的訓練,自然是要住在一起。
稍微小的那一個,便是用來訓練和進行比賽的地方,至於最小的那個院子,她讓秦霜找人在四面牆上繪製了四國地圖,哪怕是神秘莫測的北日國,也有一個大體的框架在上面。這座院子,她另有他用。
這幾座院子已經裝修了半個月了,如果要全部竣工還需要一個月的時間,但是她沒料到,慕容流風真的要來,他來的話她就要暫時停工,雖然他早就知道她這邊的消息,但是她還是不想在他眼皮子底下太過於活躍了。
兩個人在院子裡轉了一圈,野火又關切的問起秦霜的病情。
“他現在還是那個樣子,幕小已經將自己的功力全都輸入他的體內,說是能否轉醒,就看下個月了。”秦霜說着,眼底燃起一絲希翼。秦雨已經昏迷很久了,不知道這次醒來湖,他還能否記得自己這個大哥。
野火見此,輕聲暗衛秦霜,“大哥放心好了,二哥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逢凶化吉的。”
野火的話讓秦霜微微一笑,繼而感嘆了一下,“如果秦雨聽到你這麼說,一定會慚愧自己年少的時候總是欺負你和陷害你的事情。”
秦霜的話讓野火愣了下,秦雨年少欺負她和陷害她嗎?她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雖然這明顯指的是以前的秦野火,但是野火還是很好奇,想要知道是怎麼回事。
“我怎麼辦記得二哥小時候欺負過我呢?在我印象中,最壞的就數五哥秦胤還有那個小霸王秦靖歡了。”野火歪着頭,好奇的看着秦霜。
秦霜輕咳了一聲,有些無奈的搖搖頭,他下面這些話可是出賣自己的親弟弟呢。不過,他竟是不想對野火隱瞞任何事情。
“是啊,咱們都被小雨的外表給迷惑了,其實秦胤和秦靖歡欺負你的時候,背後出謀劃策的人都是他,他曾經還自封是秦宅的頭號軍師,其實不過是些小孩子的鬼把戲,虧他自己叫的出口。”
秦霜說完,野火頓時瞭然,黑瞳閃爍一抹精光,旋即迅速抹去。
原來竟是如此!秦胤跟秦靖歡那兩個笨蛋,怪不得現在總是被她欺負呢,原來小時候就是被人家當槍使的,這個秦雨真是可惡,等他醒了之後,她慢慢跟他算帳。
秦霜見野火面容之上竟是難得流露出一絲古靈精怪的神情,這神情太難得了,能在現在的野火臉上看到實屬不易。他牢牢地記下她此時的絨毛,此時此刻,他心中想的只是記住她最單純輕鬆的笑容,卻是沒想過,日後的一段時間,他要靠着腦海記憶中的她,過很久很久形單影隻的日子。
“小妹,大哥猜你,是不是在想以後如何跟秦雨討回來呢?”秦霜說完,自己先笑了,野火挑下眉毛,雖然不說話,可眸中明亮的光芒卻勝過千言萬語。
“對了,如果二個醒了,那齊茫是不是可以回南壤國了?”野火想到了還在將軍府關着的齊茫。依照秦霜的個性,他不是那種不依不饒的人,可是理法在前,齊茫確實跟小意一起利用秦雨試藥,如今幕小主動留下來醫治秦雨,齊茫也暫時被關押在將軍府的地牢。秦霜如此做,已經是對他們網開一面了。
秦霜聽了野火的話,點點頭。
兩個人繞了一圈,又回到了原先的院子,秦霜正準備離去的時候,卻見杜森急匆匆的前來稟報,秦霜心下一緊,以爲是慕容流風提前來了這裡。
只是杜森身後卻跟着消失了近三個月的秦靖風和秦靖歡。
自從慕容流風醒來之後,秦靖風就帶着秦靖歡離開了這裡,留書一封說是要帶着秦靖歡去西涼治療眼疾,如今二人回來了,野火跟秦霜自然是關心秦江煥的眼睛治好了沒有。
秦靖歡見了野火,第一時間衝到了她的面前,先前眼底的一絲陰霾擔憂,在見到野火的時候,迅速掠去。他揚起俊朗陽光的容顏,眼睛明亮璀璨,像是銀河裡面最謠言閃亮的星辰。
“你的眼睛好了?”野火問道,身子卻是不動聲色的往後退了一步。秦靖風和秦靖歡還不知道她懷有身孕的消息。
秦靖歡眼神一暗,像是當面被潑了一盆冷水一樣。野火這四……在跟他刻意保持距離嗎?難道他收到的消息有誤?
慕容流風不是廢后了嗎?而且還冊封了四妃,當時他聽到這消息,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如果不是六哥那句,他若回去了,眼睛就徹底失去康復的希望,他早就回來。豈會等到現在?
眼睛重見光明的那一刻,他很清楚,他已經無法回頭了,野火寫給流風的書信是他藏起來的,後來慕容流風收到的按封匿名信也是他寫的,六哥跟驚雲談話的時候,他躲在暗處聽了個真真切切,他預料到,這是破壞野火跟慕容流風之間唯一的辦法,除此之外,再無其他辦法能讓他們分開。
如果野火身邊沒了慕容流風,其他人就不足爲懼了。
只是野火現在並沒有跟他親暱多少,反倒是更加疏遠了,倒是野火跟秦霜之間,好像熟悉信任了很多。
秦靖歡身邊,秦靖風看着他失意的眼神,臉上閃過一抹複雜的神采。
“大哥,小妹,既然靖歡的眼睛好了,我們今晚是不是可以慶祝一下呢?”秦靖風知道靖歡什麼心思,當下提出了晚上一起吃飯賞月。這邊關的月兒比之南壤國的,多了幾分霸氣蒼涼,若是坐在院中,吹着習習晚風,賞月,賞花,舉杯對影,也是難得的美事。
秦霜卻有些猶豫,他擔心野火的身體。
“我沒事的大哥,不過要麻煩你吩咐下人準備一下了,我這邊還有很多事沒有忙完。”野火歉意的看着秦霜。
秦霜點頭,兩個人相視一眼,淡淡一笑。彼此間默契十足。
秦靖歡在一旁看了,眼底的妒色更加濃重。
秦霜去準備晚膳的事情,秦靖歡提出來要住在這裡,野火吩咐丫鬟給他們準備了兩間客房,然後野火找了個藉口先去忙了,留下秦靖歡和秦靖風在那裡,頓時有些彆扭。
“靖歡,我們先回房。”秦靖風說完,卻見秦靖歡仍舊是站在那裡不動彈。
秦靖風微微蹙眉,靖歡所做的一切他都知道,他明白他是越陷越深,如今他想要阻止已經晚了,如果他能在秦靖歡第一次動心思的時候遏止住,事情也不會演變成現在這樣!
對於他來說,秦靖歡是他除了母親之外,最親的人了,他還記得,自己小的時候體弱多病,又不善言辭,是秦靖歡處處護着他這個哥哥,每天都滔滔不絕的跟他講述外面的事情,也是秦靖歡在他生日那次送了他一把古琴,從此讓他愛上了彈琴。
這個弟弟,對他而言,意義深遠。
只是現在,他忍不住想要提醒一下他了……
“靖歡,凡是最是不能便是強求,你愛或不愛,沒有人可以阻止你,但是她愛不愛你,是她的事情,你通過外力施以壓力,也許到頭來是適得其反。”秦靖風說完,眉頭鬆開又皺起,若謫仙的面容隱着一層薄薄的憂慮,他若有所思的看了秦靖歡一眼,轉身離去,留他一人獨自站在那裡發呆。
他知道,六個是爲了他好,可是眼下的情況已經不是他想停手就停手的,慕容流風已經知道了那件事情,他不要野火了,那麼這便是他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秦靖歡狠狠的咬着牙,無論如何他都不會退縮,已經走到了這一步,他勢必要走下去,野火現在身邊沒了慕容流風,秦狩也不來見野火,他就要趁這個機會成爲野火心中不可或缺的人!
到了晚上,空曠的邊關大地,很快就陷入了一片靜謐幽然之中,這裡不似南壤國都,夜裡的時候,會有茶館酒肆,以及賭坊青樓,大肆攬客,一派繁榮。
邊關的人生活上大都比較有規律,也比較容易滿足,這裡沒有太多大富大貴的人,各家各戶生活上都是差不多的,畢竟,能在國都如魚得水的人,也不屑來邊關謀生。
天一黑,這裡各家各戶基本上就熄燈就寢了,野火這個院子,今晚卻很是熱鬧。
院子裡擺放着一張長方形的八仙桌,桌面放着八道涼菜,十道熱菜,白酒一壺,熱茶一壺。
秦霜跟野火坐在桌子的一邊,秦靖歡跟秦靖風坐在對面。當秦霜給野火填滿水的時候,秦靖歡才發現,野火喝的竟然不是茶水,而是普通的白水。
他皺了下眉頭不說話,而秦靖風的眼神卻是在野火身上飛速的掠過,似是察覺到了什麼。
四個人吃着小菜,隨意的說着話,只有秦靖歡的臉色愈發的難看。
“野火,你怎麼不喝酒?”秦靖歡說着拿過野火的杯子,直接將白水倒掉。
秦霜見此急忙攔着,“七弟,小妹不勝酒量,她也喝慣了這白水,偶們三個男人喝就行了。”
秦霜說完,立刻吩咐丫鬟再給野火拿了一個新的杯子。看着野火院子裡的丫鬟如此聽秦霜的話,手腳麻利的去拿杯子了,秦靖歡心中更不是滋味。
“七弟,別爲難小妹了,我們就這麼一個妹妹,哪能把她灌醉了?”秦靖風單單的開口,也是替秦霜和秦靖歡一起解了圍。他清朗的聲音溫潤細膩,讓人如沐春風一般,跟他謫仙一般的容顏氣質相得益彰。
野火對他笑笑,低頭吃着面前的飯菜。她現在懷孕快三個月了,都說三個月後孕吐就不那麼厲害了,可是她依舊是上來一陣吐得天昏地暗的,好幾次都是把黃膽水都吐了出來,吃東西也沒什麼胃口,也就是清淡一點的涼菜還有水果能吃點。
也是多虧了秦霜的那株仙靈草,要不然她現在的身體,只怕是根本吃不消。
正當秦霜跟秦靖歡、秦靖風準備喝光杯中酒的時候,秦霜手下的副將清河氣喘吁吁的跑了進來,神情帶着緊張無措。
清河附在秦霜耳邊低語了幾句,秦霜面色一凜,一貫溫和安然的神情,竟也是帶了一分冷寒。
秦霜揮揮手讓清河下去,自己也緊跟着起身,他目光看向野火,隨時快速掃過她還沒有隆起的肚子,低聲說道。
“皇上的轎子已經到了將軍府,讓我跟野火去一趟,我看這酒只能改日再喝了。”秦霜說完,野火眼神一怔,旋即,緩緩起身,面頰染了霜華,瞳仁緩緩垂下,無盡心思隱在眼底。
她的手不由自主的附上自己的小腹,輕咬着脣瓣。
秦靖風見此,眼神疑惑的閃爍了一下,旋即明瞭的看了眼野火。
“大哥,我也要去嗎?”野火輕聲說着其實她是想間慕容流風的,兩個多月不見他了,她真的想他。每每想到他,都是揪心撕裂一般的痛意。
秦霜默默點頭,他知道野火想見慕容流風,卻又不知如何面對他。
秦靖歡緊跟着站起身,“我跟你們一起去。” ωωω•тt kān•C 〇
秦霜一愣,還沒開口,秦靖風已經擡手示意他留下來。
“靖歡,如今的慕容流風不再是慕容世家的那個四少爺,而是南壤國的國君,天地君親師,你該明白君代表的含義,更應該知道君無戲言這個道理!我們還是留在這裡等小妹和大哥回來。”
秦靖風說完,意味深長的拍拍秦靖歡的肩膀,秦靖歡眉頭皺起,眼神暗沉,他還想再說什麼,秦靖風放在他肩膀的大手驀然用力,秦靖歡只覺得肩頭一陣刺痛,讓他大腦瞬間清醒了很多。
……
野火跟秦霜坐了將軍府的馬車一路趕往將軍府,路途雖然不遠,但是野火現在懷有身孕,秦霜不敢讓馬車開的太快,如此還是顛簸了一會,野火下車,頓時吐了個昏天黑地,將剛纔吃下的東西連同喝的水全都吐了出來。
秦霜扶着她搖搖欲晃的身子,憂心忡忡的開口,“要不我讓啊人送你回去,就說你病的下不了牀了……”
野火立刻揮揮手,勉強站穩,“不礙事,我能挺住。其實他來就是爲了見我的,我知道。”野火清眸流淌出一絲絲的黯然,繼而擺擺手,示意她自己可以走進去。
秦霜不放心的鬆開手,跟着野火很慢的往前廳走去。
慕容流風已經在那前廳等了半個時辰了,按照他計算的時間從野火居住的院子趕過來,最多不過一刻鐘,卻是等了這麼長時間?他心中隱隱不安着,是不是她出了什麼事?思及此,他面容頓時陰鷙如冰,讓一旁侍奉他的箏淑妃身子禁不住一顫,小心翼翼的用眼角的餘光觀察着他的反應。
本以爲這次隨着皇上出宮,是她徹底得寵的大好時機,哪知皇上根本就沒有臨幸她,一路都在批閱國都那邊快馬加鞭送來的奏摺,她根本是連皇上的御輦都沒有機會靠近,何來的臨幸呢?
想到這裡箏淑妃就覺得委屈連連。
慕容流風眼神看向門口,深諳的眼底不見一絲清明的光芒,悉數被陰霾冷冽覆蓋。
正當他眼神快把門口看出一個大洞的時候,一高一矮兩抹身影緩緩走來,閃身到了前廳門口。立刻有近衛軍將二人攔下。
門口響起秦霜溫和淡然的聲音。
“末將秦霜連同小妹秦野火,參見皇上!”
秦霜話音剛落,慕容流風重重的放下手中酒杯,視線緩緩移到門口那抹嬌小的白色身影上。
坐在他身邊的箏淑妃聽到來人的名號,身子頓時一震,視線也隨着慕容流風看出去。秦野火竟然在此嗎?那麼皇上此次前來的目的也是爲她了?箏淑妃越想心中越加嫉妒,狠狠的擰着手中的帕子,牙齒咬得脣瓣蒼白髮腫。
正在此時,她突然覺得肩膀一熱,身子頓時被拉進一個寬厚結實的懷抱,她擡起頭,心兒一慌,正好看到慕容流風完美俊逸的側臉。
皇上竟是抱住了她?
下一刻,她只覺得身子一輕,整個人已經被慕容流風提了起來,直接坐在了他的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