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矇矇亮,普拉託城就開始熱鬧起來。
城門一大早就打開了,拉着食物等生活物資的馬車在新鋪的路面上走過,這種路面是大小不一樣的石子和特殊的史萊姆膠混合而成,馬蹄踏在了上面的聲音比以往的石板路小了一些,也沒那麼傷馬腳。
普爾特的家就在城門附近,他們早上根本不用鬧鐘,馬蹄聲就是最好的鬧鐘。
今天這家人與往常一樣早早就起來了,只是普爾特沒有到樓下的房產中介鋪面開門,而是和妻子梳洗打扮一番,穿上了上個月服裝展覽會上買的新衣服,拿着遮陽傘一起出了門。
春天來了,天氣已經暖和起來,最近的天氣不錯,加上管理的房子和門面都租出去了,他們難得的有空閒的一天到郊外去野餐。
在去野餐之前,普爾特夫婦來到了城裡的照相館,準備拍一張今年的合影。
現在城裡的人們對照相館的存在已經習慣,外地來的商人遊客這麼早還沒起牀,於是他們用不着排隊,很快就拍完了。
離開照相館的時候,普爾特笑吟吟地對妻子說道:“下次來的時候,就不止我們兩個人了。”
普爾特夫人的臉上也露出了和藹的笑容,家庭裡的新生命剛彰顯自己的存在時兩人有些慌張,現在平靜了下來,心裡更多的是對未來的期望。
離照相館十來分鐘腳步的街上有一家點心店,這時店裡已經開了門,壯得能一拳打死一頭牛的老闆正在擦拭着櫃檯的玻璃。
這家點心店有點特別,首先是老闆和老闆娘們都是身高體壯的人,身上有着雷電一般的刺青,怎麼看怎麼像是冒險者。
其次是櫃檯裡的點心很精緻,味道極好,看不出製作者比牛還壯,而且價格也不貴,很受普通市民的歡迎。
第三點就是這家店接受外賣訂單服務,只要提前預訂,不管是下午茶還是晚上宴會,所訂的點心都會準時由這條街上原本的小混混們送達。
今天店裡放着幾個籃子,現在天氣暖了郊遊的人多了,點心店推出了郊遊點心套餐,每個籃子裡就是一套點心和茶具茶葉,還可以外加一張薄地毯,十分地方便。
普爾特在昨天就訂了一套,今早過來提着就走。
剛出店門,一輛路上拉客的動力三輪車就已經等在那裡,開車的小哥一眼就看出普爾特夫婦是要出城郊遊的,早在照相館的時候就跟着了。
大家很快就談好了價錢,趕在早高峰之前出了城,很快就來到了湖邊。
這時太陽還沒完全升起,湖上瀰漫着薄薄的晨霧,鳥兒聚集在樹枝上嘰嘰喳喳地唱着歌,幾隻史萊姆正在吞食青草嫩芽上的露珠。
今天不是休息日,來湖邊郊遊的人不多,湖畔的活人現在就他們兩個,湖裡的死人有那麼三五個。
年輕的夫婦頓時沒了郊遊的興致,但三輪車的小哥已經離開了,普爾特只能一手提着分量不輕的野餐籃子,一手攙扶着妻子邁開步子走回城。
一路上兩人沒有說話,沉悶得很。
在城門前,普爾特掏出手絹擦了擦腦門上的汗,然後過去和衛兵說了一下湖邊的事情。
如果是在以往,發現屍體的人難免會被叫去詢問一番。
而在今天,衛兵聽完後揮揮手讓兩人離開了,嘴裡還嘀咕着:“怎麼不先給自己綁塊石頭,盡給我們添麻煩。”
普爾特在城門邊叫了一輛動力三輪車,然後把妻子扶了上去。
這時普爾特夫人對丈夫說道:“去看看我的母親吧。”
普爾特夫人的母親年輕的時候勞累過度,身體一直不好,去年秋天的時候離開了這個世界。
普爾特點了點頭,讓開動力三輪車的大妹子去城市另一邊的公墓。
以往公墓墓園很安靜,只有鳥兒的聲音。
但是今天一大早,守墓人就開着小型挖掘機爲今天下葬的人挖墓穴。
墓園邊上的死亡神殿教堂前,有幾輛黑色的馬車正排着隊,逝者的家屬們在教堂外臨時搭起來的棚子和長椅上坐着,等教堂裡的送葬儀式排到自己再進去。
和以往不同的是,今天的葬禮基本上只有逝者的幾位直系親屬參加,沒有其他的親友。
普爾特往那邊看了一眼,心中暗暗嘆氣。
這些逝者應該都是昨晚上自殺的,家裡已經沒了那搞排場的餘裕和麪子。
拜祭了普爾特夫人的母親後,夫婦離開時遇到了開挖掘機的守墓人去庫房取魔晶。
普爾特和守墓人認識,大家都是一條街上長大的,兩人一路上聊了起來。
“最近忙死我了。”守墓人說話的聲音平緩且沒什麼感情,“幸虧前不久墓園買了一臺挖掘機,不然我們都得累到給自己挖坑了。”
“教堂的神父也是累壞了,這幾天連喝水都沒時間,就連見習牧師也要幫忙主持儀式,大家的喉嚨都啞了。”
普爾特搖頭嘆氣道:“唉……你說這世道怎麼突然就這樣了。”
守墓人也嘆道:“因爲貪婪啊。”
兩人搖了一陣頭,普爾特又問守墓人:“她現在怎麼樣了?”
守墓人嘆着氣說:“現在我父母在照顧她,這兩天開始吃東西了,精神還不好。”
普爾特又問:“那你們的婚事……”
守墓人回答道:“今年秋天再說吧。”
“唉,要是她家裡也是聽你勸就好了。”
然後兩人又一同搖頭。
守墓人屬於市政府有編制的工作人員,收入不錯,工作穩定,所以不愁娶媳婦。
這位守墓人的未婚妻是同一條街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兩人原本今年夏天結婚的,誰都沒想到初春時“萬里油樟林”項目徹底崩盤,很多人血本無歸,最終只能選擇了自我了斷。
普爾特看他工作挺累的樣子,乾脆就把滿滿當當的野餐籃子送給他。
回到家後,普爾特夫人心有餘悸地對丈夫說道:“幸虧你一開始就沒有往那個坑裡面砸錢。”
普爾特也是有的後怕,知道最近因爲這事自殺的人很多,但道聽途說遠沒有今天這麼直觀。
他說道:“冬天用決定要孩子的時候我是考慮過一會的,好在那時候連續有幾筆大生意,就沒再想起這事來。”
第二天早上,普爾特的房產中介門面和往日一樣開門營業,沒多久就來了一位黑紗黑裙的少婦。
普爾特認得她,是城裡另一位地產中介的妻子,看來現在變成寡婦了。
他們這些地產中介會定期聚會互通消息,前幾天大家還在一起吹牛,沒想現在有一位已經入土爲安了。
這位未亡人的來意很簡單,她想把亡夫的生意賣給普爾特,自己要一點錢後回老家。
普爾特想了像,自己的妻子懷孕了,接下來打掃房屋的工作沒人負責,或許可以請這位朋友的遺孀來管理。
兩邊剛談妥,門前的大路上突然響起一陣陣車輪聲。
先從城門方向進來的是一輛汽車,後面跟着幾位騎摩托車的騎士,最後是全副武裝的騎自行車的步兵。
這樣的隊伍有好幾支,進城後徑直前往城主府。
普爾特大吃一驚,急忙把鋪面門口關上,生怕出了什麼事禍及鋪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