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夜, 衆人懸着的心總算是落了地，可崔爸爸還是沒有真正的脫離危險。
ICU裡誰也不能進去，崔諭巖乾脆將所有人都趕了回去, 自己一個人在病房外守着。
方爸爸也擔心自己妹妹, 不忍心讓崔媽媽一個人待在家裡, 便把崔媽媽接回了方家。
方文珉帶着李燦一也回去了。
大晚上的街道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
“馬上就過年了。”李燦一莫名的說道。
“怎麼了, 過年不好嗎。”
“好啊, 當然好……”
“怎麼感覺你今天額外的傷感，這麼擔心諭巖啊。”
“自然是擔心的，看着他那個樣子……”李燦一低着頭, 悶聲道，“方文珉, 我也想我爸媽了……”
“過年回去看看他們唄。”如果是之前方文珉肯定會這麼說, 而現在, 方文珉還是隻能這麼說。
“要去的……”李燦一悶聲道。
方文珉伸手進李燦一攬進懷裡，剛纔自己老媽在醫院看到李燦一的眼神他看的清楚。
這個年, 怕是不好過了。
到家時天已經矇矇亮，兩人睡下還沒兩個小時。
劉樂晨的又一通電話打來，把睡得正熟的方文珉給吵醒。
“怎麼了？”方文珉小聲問道。
“崔伯父住院的消息沒瞞住，你上網看看就知道了。”
“嗯。”李燦一也被電話聲給吵醒，在方文珉懷裡哼哼唧唧的, 翻了個身繼續睡。
“崔諭巖還在醫院？”
“他現在哪有管這個。”
“報道出去了, 就算了。別再擴大影響就行了, 這種消息, 說大不大, 小也不小，你派點人先盯住華新。”
“我知道了。”
事實證明, 方文珉的擔心還是很有道理的。
悅言老總突然住院，屏幕另一端的網友或看過就忘，或根本不會點進去看。
而有些人卻不一樣了。
悅言在娛樂圈盤踞已久，現在掌頭的住了院，崔諭巖又一心忙着照顧自己老爹，還真沒時間去打理悅言。
按理說，悅言有一套自己的體系，老闆不在個幾天，能出什麼亂子。
可偏偏娛樂圈裡總是少了那麼幾個安心、安分的人。
華新趁着老爺子病倒，崔諭巖無心打理公司。
開出優厚的條件挖走了悅言一大批藝人。
在醫院的崔諭巖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只是淡淡的點了點頭。
牆倒衆人推的道理他在十幾歲就已經懂了，如今悅言還沒有真正的倒下，就已經有這麼多人上趕着逃跑了。
可崔諭巖沒心思去計較這些，眼下對他而言，父親，纔是最重要的。
一個禮拜之後，崔父終於出了ICU，卻留下了永遠的後遺症。
癱瘓在牀，再也沒有起來。
這一年的除夕之夜，崔諭巖是在醫院度過的。
外面煙火開的正好。
被方母硬壓了回家的方文珉，雖然人是回來了，心卻沒跟着回來。
李燦一沒有回家，方文珉是知道的。
凌晨倒數，方文珉偷偷溜到一旁，一個電話撥給李燦一。
幾乎沒有等待，那頭被立刻接起。
李燦一握着手機縮在家裡沙發上，電視上播着大型綜合性文藝晚會“春節聯歡晚會”。
電視裡開始倒數了。
“你看窗外。”方文珉輕聲說道。
玻璃外，煙花在空中綻開。
“5……4……3……2……1！”倒數了。
“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電話兩頭的人不約而同的笑了。
這是他們一起過的第一個新年。
“我一定是第一個和你說新年快樂的人。”
“我的新年禮物呢？”李燦一一個人過年的煩悶被一掃而空，“都說新年快樂了，也不給我一個紅包。”
方文珉不禁失笑，“給~等我回來，給你個大紅包。”
“嗯。”李燦一點頭應着。
年初一，李燦一特地早起，收拾好自己。
有些東西他一早就已經買好了，只是不知該怎麼送出去。
大街上空蕩蕩的，零點時的喧鬧早已經消失不見。
兩手拎着禮物，到了家門，伸手卻沒法敲下去了。
爸爸是不是還在生他的氣，媽媽是不是還在因爲他而傷心難過，本是一家人在團聚的時刻，李燦一卻被堵在了門外不敢進去。
明明他們就在一個城市，可李燦一已經有多久沒回家，他自己也說不出來了。
如果到了家門口，隔着一扇門也能算的話，上個月，上上個月，總之不會隔着太久。
可若要進了家門纔算，四年還是五年。
進門也只會被掃把趕出去，還一次又一次惹得父母傷心。
時間久了，反而是李燦一不敢進去了。
李燦一在門口站了很久，空蕩蕩的樓道，只有寒風在靜靜的吹着。
身上大紅的外套明明是喜慶的顏色，李燦一的周遭卻只有唉聲和嘆氣。
和以往每一次一樣，將東西放在門前，連門鈴都沒敢按。
李燦一躲在拐角的樓梯間裡，直到看見母親出門，看着東西愣了愣，然後嘆着氣，喃喃自語的將東西拿回去，李燦一才起身離開。
蹲的久了，再站起來，腿腳都是麻的。
不過李燦一也已經習慣了。
問他這幾年有沒有爲當時的衝動後悔，其實一開始李燦一是有的，爲了那個人，自己連這件事都已經做完了，可最後卻還是差了那麼一步。
然後，李燦一就釋然了，縱使沒有當時的那份的歡喜，性向這種東西又怎麼瞞得住。
他喜歡男人，便不願違背心意和女生在一起。
可是對他感情的褻瀆，也是對女生的不公。
所以縱使這幾年李燦一始終單身一人，也從未在這件事上退後過一步。
麻着腿下了樓梯，方文珉的短信已經在自己手機裡躺了有段時間了。
方文珉解釋着他還要陪着自己父母去各種走人家、串門子，大抵要晚回來幾日。
孤身一人回了家，家裡也是空蕩蕩的。
方文珉走前做好了不少的菜在冰箱裡冰着，李燦一隻要拿出來熱一熱就可以吃了。
李燦一淘米把飯蒸上，再從冰箱裡把菜給拿出來熱上。
客廳、臥室的燈全部打開，電視上還在一遍又一遍的重複着春晚。
燈火通明又有熱鬧聲不斷傳來，顯得這個屋子也是熱鬧的。
明明都一個人習慣了，每年到了這個時候還是額外的落寞。
竈上的水響了，咕嚕咕嚕的叫個不停。
李燦一開始有些想念方文珉了。
從白天的一條短信之後，這傢伙就再沒給自己傳來過任何短信。
李燦一也不知道方文珉現在是不是還在和他爸媽一起在別人家做客，也不敢貿然打給方文珉怕打擾到他。
微波爐“叮”的一聲響。
李燦一回過神來，低頭無奈的笑了笑，方文珉是一直喜歡用微波爐熱東西吃的，只要他在家，自己也從來不需要爲熱飯菜這些事操心。
就連他回了家，都記得給自己先燒好飯菜。
這就是現在自己突然覺得孤單了的原因嗎？
“想我了？”背後的一陣溫暖，瞬間擁緊了李燦一，方文珉不知從哪裡冒出來，在李燦一耳邊低喃。
還好此刻李燦一手上沒端着碗，不然非要摔了不可。
“方文珉……”李燦一有點沒緩過勁來。
“除了我還有誰。”
“你不是說你要晚兩天……回來。”
“家裡有人等着我，我就飛奔着跑回來了啊。”方文珉的笑容在李燦一面前無限放大，“剛纔有個人，好像是在想我的樣子啊。”
“想你！”李燦一把自己埋進方文珉的懷抱裡，“微波爐熱過的飯菜一點都不好吃！”
方文珉失笑，“你到底是想我了，還是想我做的飯了？”
“都想！”李燦一的眼睛亮晶晶的，難得的在方文珉撒嬌了一次。
方文珉看着如此稀少俏皮模式的李燦一，恨不得上手上去揉一把。
擼不了毛，方文珉就捲起袖子給李燦一做了頓好吃的。
連着年夜飯都不是吃的新鮮的李燦一，終於吃上了新一年的第一頓新鮮飯菜。
滿意的吃完飯，兩個人窩在沙發裡，李燦一頭枕在方文珉的胳膊上，手裡拿着電視遙控器，把電視節目翻了一遍又一遍。
“你到底想看啥。”方文珉一把奪過遙控器，無奈的問道。
李燦一癟嘴，“就是沒什麼可看的啊。”
“老方，你家過年熱鬧嗎？”李燦一突地仰起頭，好奇的問道。
“你叫我什麼？”方文珉一臉神奇的看着李燦一。
“老方啊，有什麼不對嗎？”李燦一莫名其妙。
“沒有！”方文珉笑開了花，趕忙搖着頭，“熱鬧，也不熱鬧……”
“怎麼說？”
“假熱鬧。”
假熱鬧？李燦一莫名的自己家，他的父母都是老師，每年到了過年的時候，總有不少他爸媽教過的學生登門拜年，甚至有的帶着家室一起來的，每年都是熱熱鬧鬧的。
“想家了？”
“沒有，”李燦一搖搖頭，“我今天回家了的。”
“那你是也想我了，才這麼早回來的。”
“嗯！”李燦一重重的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