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塔蒙，你還活着啊……”
龍騎將的身影震盪，如風暴之源，噴出怒潮般的灰黑煙氣，轉瞬就將大片天空染黑。
話語也在變化中漸變，從高亢女聲變成雄渾與尖銳混雜的疊音，響徹天際。
“凡人的終末即將到來，你和雷茲林過去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會化爲泡影。我已經做好了在那一天把你們撈上彼岸的準備，沒想到卡塔蒙你居然跑來了龍域。”
琪迪娜冷聲說：“看來你們……至少是你，命中註定，承受不了我的憐憫。”
煙氣凝結成滿口利齒的龍頭，每顆龍牙都有戰機的好幾倍大。龍嘴上下一合，即便是速度提升到三倍音速的鋸齒鯊也被一口咬住。
戰機表面盪開猛烈漣漪，炸出大片炫彩光芒。龍牙碎裂，龍嘴大張，巨大龍頭高高仰起，疼痛和憤怒的咆哮震得遠處的雪山連綿雪崩。
“琪迪娜……”
卡塔蒙的呼喊由擴音器放大，在煙氣中迴盪：“看看你成了什麼樣子，你走上的道路除了冰冷、混亂和毀滅之外，還剩下什麼？”
“我知道你會說，這是獲得力量的代價，可你這點力量算什麼？現在你只有說大話的本事超過我了！”
巨大龍頭噴出直徑數百米的濃稠煙柱，轟中載着卡塔蒙的鋸齒鯊，再度爆出大片彩芒，戰機劇烈翻滾，急速下墜。
煙氣中琪迪娜怒極反笑：“連傳奇都沒到的傢伙，居然在我面前說這種狂妄無知的話，我已經是無限接近半神的九級傳奇！”
煙氣被撕裂，閃爍着暗金光輝的鋸齒鯊拉起，左右翼根下的次級雷神之錘射出兩道橘黃光束。
卡塔蒙譏諷道：“你的意思是，神皇堡裡從騎士之神到風暴之神，還有昨天把本體探進主位面的秩序女神，全都不如你強大嘍？”
琪迪娜開始認真反駁了：“你們不過是仗着主位面的庇護佔了點小便宜而已！這裡是龍域！是凡人呆上一天就要魂飛煙滅的……啊——！”
兩團淡金光芒在龍頭的眼睛位置炸開，像兩顆小太陽綻放出熾亮光芒，讓巨龍，也就是琪迪娜發出痛苦的嚎叫。
龍頭消散，煙氣聚成一張美豔面目，因爲眉頭和嘴角的劇烈扭曲，看起來格外猙獰。
“又換上了新玩具嗎？這就是你的依憑？以爲靠這樣的魔導機械就能戰勝我？”
面目消散，煙氣劇烈沸騰，各色光影都開始發虛，這是虛空之力充盈的跡象。
“你真是太幼稚了！卡塔蒙！”
擾動空間的虛空之力帶動一股煙氣，轟在鋸齒鯊的座艙蓋上。琪迪娜的身影甚至面目貼在透明艙蓋上，眼中如深淵般轉動的暗灰光流似乎抓住了卡塔蒙的靈魂，下一刻就要扯出身體。
她對久違了的弟弟說：“我們之間的決鬥，你過去從未贏過，以後也絕對不可能贏！”
卡塔蒙注視着姐姐貼在艙蓋上的面目，持續了半秒，心境並未產生多大波動。他念頭轉動，通過隨身虛靈向鋸齒鯊主控虛靈下達了指令。
緊貼着艙蓋的護盾猛然炸開豔紅光團，向外噴射的破壞衝擊將琪迪娜的身影粉碎成點點白光，洋洋灑灑，如雪花飄落。
卡塔蒙迴應道：“今天我不是來跟你決鬥的，是來解放你的。我也不是一個人，在我身後有無數的戰友。”
前方再次凝結出琪迪娜的身影，這一次她站在鋼龍頭頂，兩手拉出巨大的長矛，矛尖不斷吸聚着讓空間都微微扭曲的煙氣，那是在引導剛纔借黑霧滲入龍域的虛空之力。
她高舉長矛，人龍同聲喊道：“蒼蠅一樣的嘍囉，來多少都毫無意義！”
矛尖落下，所指之處，煙氣有如億萬蟻蟲，在空間中啃噬出黝黑通道，再由鄰近空間填補，晃眼看去，通道上下的景象都被微微拉伸了一截。
“卡塔蒙——！”
琪迪娜接着的呼喊帶了點情緒：“你曾經是我的，我會記住你！”
煙氣轟在鋸齒鯊上，戰機表面瞬間凝結出一層潔白結晶，再炸爲漫天光點。緊接着紫金交織的光點編織成凌亂光流，勾勒出的戰機輪廓在閃爍中不斷扭曲。
眼見輪廓即將崩亂，暗金光塵噴出，染亮了整架戰機。造型粗壯笨拙，充滿力感的鋸齒鯊頓時像夜空中的螢火蟲般耀眼輕盈。
不僅是卡塔蒙這架鋸齒鯊點亮，在他前後上下，一團團光輝閃爍，顯露出一架架戰機，混雜了虛空之力的煙氣再也遮掩不住它們的身影。
光輝閃爍的節奏相互呼應，讓這個機羣有如……不，就是一個整體。
座艙裡，卡塔蒙低喊道：“真是無知者無畏啊！這可是耗費了我和無數設計師好幾年心血的鋸齒鯊——！”
鋸齒鯊不是赤聯用在主位面制空的雄鯊改型，甚至不算是普通的戰機了。這是針對內外層乃至虛空作戰而全新設計的魔導機械，嚴格說它更像是一部大型機甲。這一點從它裝備的不是浮空爐，而是虛靈陣列化的飛行爐上就能看得出。
鋸齒鯊不僅裝備了比雄鯊更強大的各型雷達，還有小型源魔力場發生器。這種發生器只有紅網化一個功能，通過虛靈的相互編組，可以讓鋸齒鯊機羣搭建臨時的局域紅網。
局域紅網上的每一個節點都能從其他節點獲得赤紅之力的增幅，而每多一個節點，這張網絡形成的紅網領域覆蓋範圍就大一圈。在這樣的領域內，不僅普通的神力、魔法和靈力會被有效壓制，就算是星海之力和曙光之力那種外力，也會被明顯削弱。
虛空之力的本質超過了普通神魔靈力，但並沒有超出星海之力和曙光之力所屬的層級，否則虛空龍神就穩居費恩世界神祇之首了。
黑氣猛烈衝擊着卡塔蒙這團暗金光輝，力量越強，光輝也越明亮。不僅是其他鋸齒鯊的虛靈傳送來力量，駕駛鋸齒鯊的戰友們，也在這一刻建立了特定的靈魂關聯，共同承受兩股力量產生的衝擊。
“這真是……”
足以摧毀半片銀龍巢穴的虛空衝擊居然沒幹掉一架戰機，琪迪娜咆哮道：“有意思！不過別以爲只有你們會這一招！”
罩住大片天空的暗黑雲團伸展，琪迪娜身側一顆顆龍頭顯現，紛亂的咆哮着，讓她手中長矛攪動的空間漣漪更加劇烈。
“痛苦、破壞、正義霰彈三連射！”
鋸齒鯊編隊指揮的指令在所有飛行員的耳中響起，同時在增強視野裡彈出醒目文字。
卡塔蒙並不是指揮，他如同普通飛行員那樣，跟大家一同迴應，同時指揮主控虛靈進行彈藥編組。
就如卡塔蒙迴應老胡克的話一樣，他來這裡只是作爲隊伍的一員，並不是來單打獨鬥，也不是把龍域解放之戰變成他個人的恩怨舞臺。
至於他以科工委航空局局長的身份，兼職鋸齒鯊飛行員這事，誰讓他本人也是鋸齒鯊的設計師之一，有親自做外層位面實戰測試的資格呢。
就在琪迪娜轟向卡塔蒙座機的虛空衝擊更加猛烈時，結成紅網的點點暗金星辰射出道道焰芒。每部鋸齒鯊都裝備了兩門八十毫米口徑的次級雷神之錘，用來發射各類彈藥。
這一波發射出的彈藥拉出彎曲彈道，沒入到琪迪娜左右，由二三十頭虛空龍組成的集羣中。
一顆顆小太陽炸開，連綿不絕。先是淡金色的，再是豔紅色的，接着是暗金色的。
不同光色的太陽蘊含着不同的力量……
痛苦衝擊剝離着包裹虛空龍魄的虛空外殼，令它們迷惑、軟弱和惶恐。
破壞衝擊破解虛空之力凝結的護甲，粉碎護甲下僵硬而冰冷的軀體。
審判律令喚醒它們的零碎記憶，審裁它們的龍魄，剝奪它們的力量，讓它們進一步掙脫虛空之力。
一頭頭虛空龍在灰暗雲霧中散盡煙氣，露出猙獰醜陋的本體，墜向大地，由它們匯聚到琪迪娜長矛上的虛空之力頓時大幅削弱。
“怎麼會變成這樣……”
看着拉出長長殘影環繞自己，不斷削弱龍羣的鋸齒鯊機羣，琪迪娜腦子裡翻騰着懊惱和不甘，這不是她熟悉的戰鬥！
“看來今天還不是我們終結恩怨的時候……”
眼角瞟到雪山巢穴方向的動靜，琪迪娜恨恨的道：“暫時饒你一命！”
………………
高空中金光紅光閃爍，低空和地面的戰鬥也格外激烈。
藍龍銀龍躲在空中用導彈和機炮堵截虛空龍，阻止它們升空，地獄蠻子在地面將它們一頭頭分割開。冒險者團隊的坦克們大呼小叫，甚至裝扮成粉紅色的母龍，嘲諷得一頭頭沒多少智商的虛空龍發狂，迪皮埃斯則各展所能，全力輸出。
戰場中心，最精銳的蠻子們加上精英獵人小隊則在對抗龍騎將。已經有一個龍騎將被獵人伏擊致死，而肯特面對的那個面目依稀有些熟悉的女性龍騎將格外強大，潛伏在暗處的丹尼爾等獵人一直沒找到機會出手。
這時空中不斷墜下受傷的虛空龍，大多數已經被剝離了虛空之力，恢復了記憶。但它們的靈魂和身軀仍然被虛空之力侵蝕的劇烈痛苦折磨着，不分敵我的狂躁攻擊，讓戰場驟然混亂起來。
“藍龍銀龍，去增援提米殿下！”
作爲低空和地面戰指揮，肯特及時下達命令：“冒險者把可以對付的目標引走，對付不了的撤出戰鬥！獵人去幫冒險者！剩下的全部交給我們！”
他招呼所有直屬部下：“蠻子們！上刺刀！”
地獄蠻子們同時興奮的呼喊起來，甚至有人唱起了歌：“刺刀你爲啥這麼長，長得敵人直喊娘！”
收起遠程武器，蠻子們鏗鏗端起動力武器，驅動武裝乃至機甲，跟碩大的虛空龍撞在一起，或者高高躍起跳到龍背乃至龍頭上。動力武器噴溢出熾白電弧，跟龍嘴、龍爪、龍翼或者漆黑龍焰正面對衝。
光影閃爍，粉塵漫天，地面劇烈震顫。
肯特舉起動力斧，一跳三十米高，朝着那個手持雙手大劍，已經打飛了一整隊蠻子，重傷了好幾個獵人的女性龍騎將當頭劈去。
斧劍撞擊，肯特用比來時還快的速度倒飛下去，撞進巖壁好幾米深。
飄在低空的龍騎將也被震得落到地面，人龍散出一圈煙氣。
“卑賤的凡人……”
龍騎將驅策巨龍衝向巖壁，要給肯特致命一擊，混音中屬於人的聲音讓肯特有些熟悉：“全都變成灰燼吧！”
長劍攪動黢黑漣漪，座龍張口，嘴角溢出黑焰，就在她即將發出全力一擊時，身影一僵，收手急速飛昇了。
碎石崩飛，肯特掙出巖壁，倒不覺得自己死裡逃生，只是覺得奇怪：“這傢伙有點……”
丹尼爾發來傳訊：“有些獵人也覺得有點眼熟，我已經把影像發給老胡克了，讓他傳給後方辨認一下。”
肯特收起思緒說：“管她是誰呢？龍也好，人也好，都是我們要解放的目標。”
看了看手裡已經缺了一塊的晶鈦動力斧，語氣變軟：“先照顧其他敵人，讓那傢伙再蹦躂一陣子吧。”
………………
數千米高的天空裡，藍龍銀龍們匯合，結羣飛向雪山之上的銀龍巢穴，追趕那羣衝破阻截，飛向巢穴的虛空龍。
“看啊我們追着虛空龍的屁股打！”
藍龍羣裡，輪到塞拉苟斯興奮了，不時發着角度非常不錯的自拍照和短視頻，看起來就像是他一頭龍攆着一羣虛空龍似的。
哈利苟斯不甘心的叫道：“該死啊！不準用這種卑鄙的手段希粉！”
諾莉菲絲氣得又要教訓他們，巨大的威壓忽然從上空逼下，她下意識的抱住腦袋，身體蜷成一團，身上的導彈箱擋板全開。
咚咚一陣密集響動，上百枚導彈直射天空，在頭頂炸開一層焰火屏障，已爲人妻的合法蘿莉龍還在大喊：“老公快來救我——！”
以諾莉爲榜樣，其他藍龍也跟着蜷縮成團，射出了數以千計的導彈，幾乎把剩下的彈藥傾瀉一空。
銀龍們看着似乎在沸鍋的天空，再看看那一團團藍龍，都發出了鄙夷的哼聲，不過那股威壓倒是急速遠離了，也讓如臨大敵的他們鬆了口長氣。
一道道橘黃閃電自高空射下，也在阻截那個目標。偶爾命中一發，震散大片煙氣的同時，遊走的淡金光弧勾勒出目標的輪廓，正是那個屁股遠比臉蛋知名的龍騎將琪迪娜。
“哪怕是一隻微不足道的蟲子，也休想幹擾到吾主！”
琪迪娜咬牙切齒的忍着傷勢，全力追趕前方的四頭銀龍。剛纔跟卡塔蒙的那個怪異機**手，她非但沒打落一架戰機，自己的手下還損失過半。
感覺無法短時間內擊敗對手，而敵人的銀龍小隊很有可能是神祇分身的傳送錨標，她必須儘快阻止，纔不得不放棄戰鬥，召喚希爾維阻截，自己則去阻截那支銀龍小隊。
下來的時候還感應到另一批藍龍和銀龍，原本想順手收拾的，結果被鋪天蓋地的導彈攔住。那些導彈打她倒不怎麼痛，可架不住數量太多，她也只好避開。
失敗，真是失敗……
再想起之前神皇堡之戰裡，自己跟希爾維截住那頭小銀龍，卻被對方攜帶的無盡武器擋住，琪迪娜心中就淌過酸楚的苦水。
自己的確得到了力量，但爲什麼遇上赤聯，遇上卡塔蒙，就只有一次次失敗呢？
爲什麼自己付出這麼多，連人都不做了，獲得的力量，還不如卡塔蒙能夠運用的力量強呢？
難道自己真的錯了？
不——！
思緒被一道閃電截斷，琪迪娜的信心恢復。
這是他們最後的瘋狂了！
等秩序女神建好秩序之牆，天堂山重歸費恩世界之巔，他們的末日就要到了！
思緒轉回眼前，她離那四頭銀龍只有幾公里遠了，高空中的赤聯戰艦也停止了轟擊，顯然是怕誤傷到自己人。
感應到一個特殊的龍魄波動，琪迪娜呵呵冷笑，打不過卡塔蒙那邊，把這個昔日的舊敵收拾掉也不錯。神皇堡之戰裡那種戰法，已經對付不了她。
這邊銀龍小葉子驚呼：“不好！那傢伙追過來了！”
提米先是啊啊大叫，然後纔回過神來：“哎呀我早有計劃的，差點忘了！”
從座艙裡跳出來，提米迎風伸展爲龍形態，接着招呼另外兩頭少年銀龍：“蒲爾、艾爾、變形！”
三頭銀龍身上紫光閃爍，急速彈出各種魔導構造，全是特種魔鋼製造的機械構件。
在小葉子瞠目結舌的注視着，三個魔鋼大球連接成三角，變成上百米長的大傢伙，每個魔鋼球體又伸展出無數炮口和發射管，指住各個方向。
“這是我的過期軍火要塞！”
提米在傳訊頻道里招呼她：“快鑽進中間，幫我們射導彈！誰讓你就顧着在大樹谷玩競速賽運動呢，我就沒找你做改造。”
等小葉子呆呆的鑽進幾乎就是艘浮空艦的“過期軍火要塞”裡，龍騎將也逼近到兩三公里外。
混沌天幕和皚皚雪山瞬間被白煙吞噬了，密集得幾乎以像素重構背景的光點朝着琪迪娜當頭壓來。
提米在控制艙裡叫道：“看我的過期導彈風暴！”
琪迪娜也在心中再度喊出剛纔的憤怒和不甘，這不是她熟悉的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