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奈蘇斯說：“戰鬥魔法師是魔法師的傑作，在風暴羣島裡，同等級的魔法師根本不是戰鬥魔法師的對手。爲了確保靈魂無損，又不能用靈魂契約，要怎麼確保戰鬥魔法師的忠誠可靠呢？”
不愧是至高魔法學院的院長，隨時隨地上課。
“薩希娜！”
李奇自然沒心思聽他上課，一個瞬移閃了過去。
一道挾帶着金屬射流的光束擦着李奇的肩頭折射上天，即便是魔鋼護甲，也無法消解這一擊的力量。李奇被打出了隱身狀態，在空中翻了若干圈才落地站穩，他甚至聽到了肩頭滋滋作響的焦化聲。
水晶漣漪在薩希娜身後盪開，緹娜現身，手按在薩希娜肩上，放出告死之影。戰鬥魔法師打了個哆嗦，身體盪開一圈電弧。
緹娜瞬間消失，再出現在李奇身邊，急切的道：“沒用啊！”
“當然沒用！”
梅奈蘇斯呵呵輕笑：“就算她再清醒，也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所有戰鬥魔法師，在靈魂裡刻下的第一個法術烙印，都隱藏着特殊設計的傀儡術。”
“這個設計比控制魔武士的詛咒鈴更精巧，它分爲三層權限。最低一層權限可以給戰鬥魔法師附加通識術，讓戰鬥魔法師的所見所聽同步發送給主人。第二層權限是禁錮權限，切斷戰鬥魔法師跟次位面膜法則的連接，變成一個平民，這也是各大家族和至高議會控制戰鬥魔法師的手段。”
“只有極少數人才知道第三層權限，那就是傀儡術。並不是讓戰鬥魔法師變成真正的傀儡，她的意志甚至感知還是自己的，但她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以及靈魂裡銘刻的法術烙印。”
也就是說，此刻的薩希娜變成了毫無自主權的人形兵器。
李奇冷笑道：“你們魔法師奴役同類的技術，真是不斷的刷新道德底線。”
梅奈蘇斯搖頭：“你又在最基本的問題上犯了錯誤，魔法師和凡人，是不同的族類。”
鐺啷脆聲響起，一個瓶子從薩希娜手裡落到地上，荊棘聖水灑了一地。
梅奈蘇斯咦了一聲：“居然還有抗拒的力量？”
他像是在實驗室裡有所發現似的嘀咕道：“這是個新現象，應該是這裡的環境造成的。”
李奇已經絕望的心中升起一絲光亮，薩希娜還在反抗！她還有機會！
金髮少女的身體抖個不停，她的眼裡終於有了一絲焦距，悽苦而又渴盼的看着李奇。
她艱辛的控制着僵硬的手臂，向李奇緩緩伸出，嘴脣張合着，說不出話。
“這個課題很有趣，但偏離了現在的主題”，梅奈蘇斯話音剛落，薩希娜另一隻手掏出一把金屬球，在電光中融解，兩手相合，擺出向李奇射擊的姿勢。
接下來就是無盡的攻擊了吧，一直到榨乾她的一切力量，在靈魂崩潰前都不會停下來。
“救救她啊！別讓她跟喬茜一樣……”
緹娜快哭出來了，雖然跟薩希娜相處時間不長，卻也算得上點頭之交。有些讓人討厭的喬茜死了，都讓她傷心了好一陣子，怎麼也不忍心看到薩希娜再走上這條路。
李奇沉聲道：“先考慮自己吧，別被薩希娜幹掉了！”
說話的時候心裡也很焦急，既要在薩希娜的攻擊下保命，還要設法保住薩希娜的命，除非動用終極大招。
可現在還遠遠不是時候，還沒有發現真相，沒有找到可以徹底摧毀地底城的關鍵節點。眼前這個梅奈蘇斯，他懷疑依舊是個傀儡，或者是個投影。
熾白的電光團在手中翻滾，金屬液流如蛇一般在光團中翻滾，薩希娜忽然開口了。
“對、對不起……衣服……”
她異常艱辛的說：“不能……洗了……”
手臂劇烈顫抖，顯然是梅奈蘇斯在控制她發動攻擊。
她哭喊道：“我……不想……死啊！”
光團吞吐，眼見要射過來，薩希娜的手臂猛然回縮，在緹娜的驚呼聲中，按在了胸口上。
光柱從胸口直透後背，射在廣場旁邊的建築上。噼噼啪啪的電流閃爍不定，那棟三層石樓轟然垮塌。
“薩希娜——！”
緹娜閃了過去，接住仰面倒下的薩希娜。
她只接住了上半身，喀喇脆響聲裡，薩希娜的身體斷成兩截。肚腹以下的部分落在地上，砸起一片焦黑碎屑。
緹娜抱着薩希娜只剩小半截胸膛的半截身體，呆了呆，猛然驚叫，像是見到了腐爛林精。
“爲什麼……爲什麼……”
李奇來到緹娜身邊時，半精靈少女兩眼發直的嘀咕。
他伸手合上薩希娜圓瞪的雙眼，費了好大的勁，纔將緹娜的手掰開，將半截屍體放在地上。
緹娜掐住他的胳膊：“快救她！召喚女神救她！伊芙都能救的，她也應該能救！”
她的語氣歇斯底里，掐着李奇胳膊的力道大得驚人，眼中已經遊走着幾縷紫氣。
李奇抽了口涼氣，梅奈蘇斯所謂的“靈魂法則之力”，居然連魔女都能浸染？
“她跟伊芙，跟你不同，只是個凡人，而且……”
李奇努力安撫道：“從她踏進地底城的那一刻起，不，應該說是從她的靈魂裡刻下法陣烙印，成爲戰鬥魔法師的那一刻起，她的命運就註定了。”
在城市外圍那層屏障前，李奇就意識到薩希娜很難活下來了。他還存着一絲僥倖，鼓勵她，幫助她，但她依舊沒有逃脫既定的命運。
不，這不是她既定的命運……
她努力抗爭了，她選擇了自我解放，選擇了自由。
她擊敗了命運，雖然代價是生命。
梅奈蘇斯淡定的道：“心靈之力放大了，法術烙印的強制力就隨之減弱了，這很正常。”
李奇冷笑：“既然正常你幹嘛還強行解說，是薩希娜的小小抗爭讓你臉上無光了吧？
“我知道你的立場站在凡人那一邊”，梅奈蘇斯用挑釁的語氣說：“那就憤怒啊，就只會說風涼話嗎？”
李奇並沒有憤怒，這只是讓他更加堅定，不過……另一個人的情況就不妙了。
“你能救她的！女神能救她的！”
緹娜的情緒失控了，眼瞳漸漸轉紫，身上飄溢的淡淡水晶氣息也染上了一層紫色，看上去頗爲妖豔。
梅奈蘇斯用遺憾的語氣說：“看來赤紅神力也不過如此，就算是聖女，也抵抗不了夜女士的力量。”
李奇擡手，狠狠抽了緹娜一個耳光。
半精靈少女被打得轉了一圈，身上的紫氣驟然消散。
接着李奇摘了她的帽子，把她的尖耳朵扯得直直的。
“啊！好痛！你幹什麼啊！你瘋了嗎李奇！”
緹娜恢復正常……
緹娜不是聖女是魔女，是在世女神，不可能被真正浸染。僅僅只是情緒失控，暫時受到了影響，冷靜下來就好。
對李奇來說，魔女都是他的親人，除了被歐蘿拉教育成才的伊芙外，其他魔女他都知根知底，讓她們冷靜下來就是舉手之勞。
“薩希娜的靈魂沒有被束縛在這裡”，李奇擡頭看了看天幕，沒有變化。
回想起許久之前的經歷，李奇驟然醒悟，真相在他眼前，已經揭開了大半面紗。
“世界的命運之力，魔法之力，在這裡沒有被屏蔽，也沒有扭曲，只是增添了一層心靈之力的法則。上面的百萬靈魂，就是將這些心靈之力，與世界之力融合在一起的節點吧。”
“我對夜女士瞭解不多，不過在迷霧沼澤裡，接觸過夜女士對羅絲神屍的佈置，這讓我有了新的聯想。”
“這裡的試驗場，是夜女士在做神魔融合的試驗，已經取得了很多成果。比如說，從魔女身上抽取魔力的技術。”
“夜女士原本的計劃，是讓羅絲神屍的腐化之氣籠罩整個主位面，再將風暴羣島這處試驗場獲得的成果，移植到主位面，給主位面添加一層這樣的心靈屏障。”
“這樣一來，主位面的心靈之力被放大了，神力和魔力也融合爲一體。生活在主位面的凡人，也跟神祇隔絕開了，他們不再是神祇的奴隸。”
李奇感慨的道：“讓神的歸神，人的歸人，這是夜女士曾經說過的話。現在我才明白，夜女士居然是認真的，祂真的想把這個構想變成現實。”
緹娜這時候縮到了李奇身後，不甘心的用指甲尖戳着李奇的脖子，抱怨他喚醒自己的方式太粗魯。
聽到李奇的話，她嘀咕道：“原來這裡跟羅絲大神殿的事情有關呢。”
“讓神的歸神，人的歸人”，夜女士的這句話是哈德朗前任國王特拉格迪-哈德朗告訴李奇的，那時候根本不明白。現在置身夜女士的試驗場，李奇終於豁然開朗。
不得不說，夜女士這位神祇，真特麼能折騰！
從夜女士坑害羅絲算起，如果一系列的陰謀都是爲了這個目標，那夜女士的計劃還真是漫長得跨越了紀元。不，甚至紀元更替，都是由這個計劃推動的。
李奇暗暗打了個寒噤，幸好祂老人家已經沉睡了……
“這就是命運的際遇啊，你註定會到這裡來”，梅奈蘇斯嘆道：“你離真相已經很接近了，看來你在迷霧沼澤裡經歷了很多。不過那裡的佈置已經被夜女士廢棄了，這裡纔是祂的最終計劃。”
李奇心說，當然經歷了很多，而且很多事情你也不知道。
羅絲神屍的佈置可不是被夜女士主動廢棄的，而是被小紅帽和自己阻止了。那個給夜女士幹活的千年巫妖，也成了赤紅神座上的皮搋子。
“那我就很好奇了，既然夜女士已經放棄了將風暴羣島的試驗移植到整個主位面，這裡還會有什麼最終的計劃？”
李奇說話的時候看了看梅奈蘇斯旁邊的格溫託琳，她背對着他，紋絲不動，似乎變成了一尊雕塑。
格溫託琳顯然是這個什麼“最終計劃”的關鍵，李奇在想，是不是該殺掉她。
不過地底城這裡非常詭異，很多事情都違反常識，說不定根本殺不死她。
等等，換位思考，梅奈蘇斯爲什麼還要跟自己嗶嗶，而不直接幹掉自己？他可是個半神，還有主場優勢，就算不動用半神之力，幹掉自己也輕而易舉吧。
記起小紅帽給他發來的那封電報，李奇恍然。
現在的形勢還真是微妙啊，雙方都在尋找機會，逼迫對方先亮出底牌。
不過還是有些奇怪，也沒見梅奈蘇斯有什麼舉動來逼迫自己。剛纔控制薩希娜，用意也非常明顯，他自己都說了，是一項“小小”的測試。
就聽梅奈蘇斯說：“你雖然是赤紅女士的代言者，但本質上依舊是凡人，又怎麼理解得了夜女士的計劃。”
一個聲音忽然從廣場另一側傳來：“這可不是夜女士的計劃，而是你，蓋爾尤哈-梅奈蘇斯，妄圖直接封神的野心。”
蔻塔！
傳奇女聖騎士的身影漸漸顯露，在她身後還有幾個聖騎士和凱姆牧師，人人身上都血跡斑斑，神色也異常疲憊。
李奇再度恍然，怪不得自己這一路並沒遇到太強力的阻攔，原來還有一路人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