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兵敗

“光義,北漢不是吳越,沒有兵不血刃,干戈未揚,這場勝利,是用將士們的鮮血換來的,是你花了半年時間打下來的。你出去看看,那些士兵們個個疲憊不堪,毫無精神,急需休整以恢復體力。否則,一羣疲乏無力的士兵,你叫他們如何能打勝仗?這一仗剛剛結束,士兵們都不想再打了。”

光義不說話,等着唐紹的下文。

“再者,此次戰爭耗時半年,財力物力損耗極大,連最根本的物質保障都沒有,陛下如何能伐遼成功?”

潘美見皇后所言句句有理,於是也站出來阻諫:“陛下,臣以爲皇后娘娘所言甚是,願陛下暫且回師,蓄養兵力,備齊糧草,再舉兵伐遼,到時定能一舉成功。”

其餘衆將見有人站出來說話,紛紛附和,光義見衆人都反對伐遼,心中非常不滿意。正在此時,一名叫崔翰的官員力排衆議,道:“陛下,臣以爲,我大宋剛剛取得勝利,勢如破竹,現在轉而伐遼,正是乘勢因時,奪回幽薊地區輕而易舉,願陛下明斷,不要喪失時勢。”

將領中有人喊道:“姓崔的,你不要胡說八道!”

“朕覺得崔愛卿所言甚是,朕心甚慰。這件事就此結束,衆卿不必再議,五日後出師伐遼。”

唐紹心中氣憤,道:“你怎麼如此固執。”

趙光義意味深長的說:“紹兒,到底是我固執還是你固執?”

“趙光義,你遲早會後悔你今日所做的決定!”唐紹氣急,聲音也高了許多。

“來人,扶皇后下去休息。”

“不用!”唐紹走到崔翰身邊,兩道冰冷如劍的目光看得崔翰渾身直抖:“崔大人,來日方長,他日本宮定要你爲今日說過的話付出百倍代價!”

等光義議完作戰方案回到寢宮,四處一看,哪裡還有唐紹的影子!光義不禁怒火中燒,厲聲喝道:“皇后呢?”

“回陛下,皇后娘娘執意要回京,奴婢怎麼都攔不住。”

“連個人都看不住,朕還留你幹什麼!來人,拉出去斬了!”

“陛下饒命啊,陛下……”

光義知道唐紹的脾氣,就算是勸也肯定勸不回來,便派人暗中保護她,又緊隨其後發出一道諭旨。因此,唐紹回宮不過半日,宰相沈倫又來找她了。

“娘娘,陛下諭旨,請娘娘過目。”

唐紹一看,上面只有短短兩行字:朝中大事及後宮事宜全部交由皇后決斷,卿等盡心輔助。

唐紹自言自語道:“他真是瘋了。”

“娘娘放心,臣等定會盡心盡力輔助娘娘。”

“朝中諸事,除非事關重大,其他的就辛苦幾位大臣了。”

“是,微臣告退。”

沈倫走後,唐紹一個人陷入了沉思。她拼命回憶自己當年在高中時所學的歷史知識,腦子裡卻是一片空白。如果自己沒有記錯的話,太平興國四年的伐遼戰爭好像失敗了,而且是太宗朝的一大敗筆。光義不停勸諫,最終決定繼續北伐,看來歷史是註定無法改變的。

“臣妾參見娘娘。”

“起吧。”

“謝娘娘。”

唐紹抱起懷中的清揚,道:“清揚乖,讓茗衣帶你去找哥哥玩,嗯?”

清揚嘟着嘴:“不……玩。”

宸妃笑道:“想必是三皇子喜靜,不合公主的脾氣,倒不如讓茗衣姑娘哄着公主玩會兒。”

“也好,茗衣,你去哄着清揚吧,最好讓她睡上一會兒,這丫頭折騰了半天,也該睡上一覺了。”

“是,奴婢告退。”

唐紹看了看坐在自己對面的宸妃,年近三十,容貌也不再年輕。光義一直就不寵她,至今她也膝下無子。自己不過順手讓她晉了妃位,她便對自己感恩戴德了。

“宸妃姐姐送這麼多補品來,本宮哪裡用得完。”

“娘娘折煞臣妾了。娘娘身子本就虛弱,近來又連日奔波,臣妾是希望娘娘快些好起來,實在不忍看娘娘如此年紀就遭受病痛折磨。”

唐紹有些感動,宸妃能說出這番話,也一定是個心地善良的,晉她爲宸妃這個決定,看來沒有做錯。

“本宮冒死前去太原勸諫陛下,可陛下仍是不肯聽。他如此一意孤行,誰都勸不住,唉。”

“娘娘爲何嘆氣?陛下既然決定乘勝追擊,肯定是有勝算的。”

“勝算?宸妃從哪裡看到了勝算?”

“我軍士氣正盛,此時就應該一鼓作氣,再說陛下的決定一定是對的,北漢不就被咱們攻下了麼?”

“攻下北漢並不如你所說那樣容易。近半年的戰爭,雖然取得了勝利,卻並不像收服吳越那樣沒動一兵一卒,相反,卻遇到了北漢的頑強抵抗,戰爭消耗極大,糧草銀餉所剩無幾,軍士疲乏不堪,不想再戰,更無力再戰,這就是所謂的我軍士氣正盛。”

“經娘娘如此分析,臣妾明白了許多,可娘娘怎麼就認爲不會勝呢?”

“遼朝建國不久,國力正當愈發強大,我大宋雖強,能與之抗衡,卻不能滅掉它,更何況,此時實在不是伐遼的好時機。”

宸妃暗暗佩服皇后的遠見,對於這種軍國大事,自己一向不明白,後宮中也不會有人關心這些。而皇后娘娘卻是心懷天下,她有着聰明睿智的頭腦,能把時局分析的如此透徹。任誰也不會相信她只有十九歲。

“陛下是被勝利衝昏了頭腦,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他是在拿我軍千千萬萬將士的性命開玩笑,是在拿我大宋的安危做賭注!”

宸妃被唐紹的話嚇住了,她不知道事情會不會這麼嚴重。她只知道,一向穩重自信的皇后娘娘也開始害怕了。

宋軍起初在戰場上取得了一些小勝,有不少遼將本是漢人,都臨陣倒戈,投歸宋朝。但將士們實在太疲倦了,精神日益委頓,戰鬥力大大減弱,終於在高粱河慘敗。

雖然宋軍已經打敗耶律沙,但傷亡也很大。遼兵死傷無數,但宋軍的實力也因此受到削弱。

天色漸漸暗下來,宋軍正追殺耶律沙,突然從兩旁小路上闖出兩支軍馬,迎面朝宋軍殺來。原來是耶律休格和耶律色珍帥大軍前來支援。

兩人途中早已商議好計策,命士兵點起火把,從兩側夾擊。趙光義見道路兩側星火點點,不知來了多少遼兵,心中驚恐萬分,宋軍也開始慌亂起來。此時,耶律休格和耶律色珍兩部已暗中匯合,分別從左右兩翼猛擊宋軍。耶律沙也即刻回師,殺的更是兇狠。宋軍被遼軍團團圍住,死傷無數。耶律沙見此精神大振,心想:擒賊先擒王,我何不先抓住宋朝皇帝!於是他躍馬持槍,朝光義衝過去。

光義見耶律沙朝他衝過來,急的三魂出竅,連忙招架,終於招架不住,在士兵保護下敗退。遼軍窮追不捨,一直追到涿州。光義正想喘口氣,耶律休格又突然殺來,宋軍嚇得魂飛魄散,哪裡還顧得上皇帝,紛紛逃命去了。

光義慌不擇路,炮了許久,身後竟無一人追隨了,成了孤王。偏偏天色黑暗,道路又崎嶇,光義心中恐懼,一不留神連人帶馬陷入沼澤,光義爬起來,拼命向上拉馬,卻怎麼也拉不動。這時,遠處又有隊伍打着火把追過來,光義又嚇得一身冷汗,也顧不上皇帝的尊嚴,從一條小路落荒而逃。

唐紹從長春殿見了沈倫,心中又氣又怕,腳下的步伐不覺中加快了許多。走到山水庭旁邊的走廊時,看見劉貴妃正與淑妃爭吵,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劉貴妃與淑妃見皇后滿臉怒氣的朝她們走過去,心中害怕,都不敢再說話。

唐紹拿出奏摺狠狠摔到地上,厲聲呵斥道:“鬧!接着鬧!宋軍全軍覆沒,陛下至今下落不明,本宮看你們還能鬧到何時!”

唐紹怒不可遏,一時急火攻心又咳出血來,茗衣見狀,也不管貴妃淑妃如何反應,急急扶着唐紹回了儀寧宮。

淑妃與劉貴妃都嚇傻了,顫抖着拾起地上的奏摺,劉貴妃看了一眼就哭了:“這下該怎麼辦啊,陛下要是,要是真有什麼閃失,咱們可還怎麼活啊。”

賢妃、德妃、宸妃得知此事後,全嚇傻了,不知該如何是好。本想去找皇后,可這種事情——就算找到皇后,又能如何呢?

五日後,潘美等人找到了光義。光義領着敗軍撤退到金臺驛,見崔翰出來迎接,心中不悅,板着臉道:“你可把朕害苦了,當初若不是你振振有詞,朕怎麼會落到如此田地?就連朕的大軍也險些全軍覆沒,你簡直罪不可恕!”

崔翰見陛下把罪過全推在自己頭上,嚇得面如土色,半句也不敢辯解。幸好陛下只是找個臺階下,並沒有深究,他才保住一條性命。

而在此之前,有人以爲陛下已經遭難,便商議想立德昭爲皇帝,後來得知陛下已到了金臺驛,便不了了之了。

八月,貶石守信爲崇信節度使兼中書令,劉遇爲宿州觀察使,楊業護駕有功,任命爲鄭州防禦使,命潘美屯駐河東三交口,其餘將士隨陛下回京。

唐紹正在教元侃識字,之間茗衣突然闖進來,神色異常激動:“娘娘,陛下回京了,已經到宣武門了。”

唐紹眼眸頓時亮了,不顧一切的朝宣武門跑去,她現在只想見到光義,只想看見他平安。

光義騎馬走在最前面,後面跟着一衆將士。正走着,突然不知從哪裡闖出一個女子,直衝到光義馬前。

一見到光義,唐紹的眼淚就嘩嘩的流了下來,還好,他沒事,還好他平安回來了。

光義被突如其來的女子擋住前進的路,只得勒馬。當他低下頭的那一瞬間,看見唐紹怔怔的站在他馬前,看着他流淚,心中後悔不已,後悔當初沒聽她的話,讓她爲自己操碎了心。

後面的將士愣愣的看着這個場面,不知那女子是誰。

光義跳下馬,將唐紹深深擁入懷中,也留下了眼淚。他忽然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他不知道如果自己再也見不到她會怎樣。如今,他從戰場上撿回一條命來才發現,原來這個女人早已深深融進他的血液中,他早已離不開她。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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