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念安從牆後面繞出來，擡眸看霍晟，小聲問：“昨晚十八次完成沒有？”
霍晟擰眉，擡步往她面前走。
顧念安立刻後退了兩步，正顏道：“我是來找你說工作上的事的。你回答我，你的新技術，是不是完全是你們自主創新出來的，還是有別的途徑得來的？”
“什麼意思？”霍晟盯着她，烏瞳中微露錯愕之色。
“我會開一系列報道，希望正面得到你的迴應，你們的新技術是自主創新，還是買的、剽竊的？”顧念安迎着他的視線問道。
講真的，她一點都沒有專業素質，這完全就是來通風報信的！她的臉皮有點泛紅，急切地等他的答案。
“你也腦子進水了？”霍晟冷笑，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往外拖，“這裡不冷嗎？你在這裡當風中的枯樹呢？”
“我是給你留面子。”顧念安被他拖得跌跌撞撞地往前走。
蘇悅琴捂着嘴站在路邊上，一臉震驚地看着顧念安。
“顧……顧……顧念安……”她結結巴巴地叫了一聲。
“蘇女神你好。”顧念安甩了甩霍晟的手，朝蘇悅琴笑笑。
“你、你你真是……顧念安！”蘇悅琴雙手捂臉，驚呼起來。
“上車。”霍晟把顧念安推上了車，給她扣上了安全帶。
“你帶我去哪裡？”顧念安扳着車門抗議。
“剽竊新技術。”霍晟發動了車，載着她往外衝。
蘇悅琴追了幾步，匆匆拿出手機打電話，“顧念安回來了，靳儀你知道嗎？”
“哦……”那邊傳來了靳儀慢悠悠的聲音。
“你……你怎麼不告訴我！”蘇悅琴氣急敗壞地說道。
“我也才知道。”
“討厭。”蘇悅琴罵了一句，掛上了電話，沮喪地看着遠去的車說道：“人家還沒有表白完呢！”
顧念安從後視鏡裡看着蘇悅琴，嘲笑道：“霍晟你這桃花運不怎麼樣啊，怎麼喜歡你的女人，傻的傻，瘋的瘋，毒的毒？就沒個正常的？”
這話也挺刻薄的。
霍晟淡笑：“不是還有你這個正常的嗎，你算前面那一種？”
顧念安臉一板，冷笑道：“我算倒黴的那種。”
“那對我態度好一點，我讓你不倒黴了。”霍晟看了看她。
“你以前怎麼不對我態度好一點？”顧念安怒罵道。
霍晟沉默了一會兒，沉聲道：“帶你去看奶奶。”
顧念安張張嘴，閉緊了。
她也想看奶奶，世界上最慈愛的老人家，她太想奶奶了。若她活着，那該多好啊。
這一路上，兩個人沒再鬥嘴。
通往山頂的陵園大門打開，顧念安的心境愈加地複雜。
“那天從醫院出來，我急性胃穿孔，出了車禍，當時正是集團那些人蠢蠢欲動的時候，所以聶新封鎖了消息。”霍晟關上車門，把手伸向她。
顧念安傻傻地聽着……他出了車禍？
“顧念安，我不想解釋什麼。此一時，彼一時，現在解釋那時候的事，沒辦法說得清那種心情。我想你也是。”見顧念安不伸手，他直接走向了老太太的墓碑。
顧念安跟過去，看着照片上熟悉的笑容，心裡發酸。再也不會有第二個老太太對她如此之好了。她很明白，老太太是因爲霍晟纔對好的。老太太心疼霍晟孤單，覺得他帶回家的就是他喜歡的，所以努力想幫霍晟留住她。
“那個元朗，我找了很多地方都沒有找到他。四年了，他的那些嘍嘍沒有一個見過他的。”霍晟蹲下去，輕撫着墓碑上的照片，低聲說道：“能躲得這麼好，那就說明早就有計劃，有人幫他。”
“是誰啊？”顧念安問道。
霍晟沉默了一會兒，搖頭。顧念安瞞着那件事，等於替對方爭取了時間，加上他出車禍，前前後後用了一個月的時間，對方早就從容不迫地逃去了天涯海角。
世界浩瀚，一個人在球上等於一隻螞蟻，它可以躲在樹下，可以躲在草叢裡……就是不出現在你的視線裡。就像顧念安，她躲在利茲，他也沒能找到她。
“霍晟，你……”顧念安朝他的肚子看。他胃上穿個洞，再碰了一下腦袋，也挺造孽呢。
女人的心就是這軟，他再造孽，有她遭的罪多嗎？偏偏顧念安要去心疼他。
她收回視線，輕聲說：“那你當着奶奶的面說，技術是你們公司自己做的吧？”
“你覺得我需要剽竊？我養這麼多人，是鬧着玩的？”霍晟冷下臉，轉頭看她，“你哪聽來的消息？”
“有人報料，我不能告訴你是誰。但是這是我的工作職責，既然知道了線索，我就會追究到底。”顧念安低聲說道。
霍晟眉頭微擰，盯着她看了會兒，慢吞吞地說道：“好，我給你時間。”
顧念安想了想，又說：“我不會客氣的，如果你真有錯，我會如實披露。希望你到時候也尊重你自己，不要給我們KIO找麻煩。”
“多讀了四年書，更羅嗦了，難怪顧睿那麼話嘮。”霍晟點了點她的額頭，似笑非笑地說道。
顧念安拉開他的手，跪下去給老太太磕頭。
“奶奶，我早想來了，但是我進不來，您老人家不要怪我。我給您生了重孫孫了，我給他取名顧睿，希望他睿智聰慧。小名盼盼。至於姓氏，我會和他商量好。還有您以前交待我的事……我會看着辦的。”
霍晟點了根菸，在一邊等她。
老太太和顧念安投緣，這讓他很意外。能入老太太法眼的女人不多，顧念安排首位。這四年裡他常想他和顧念安的事，
顧念安站起來，轉身往臺階下走。
暮色落在雪地上，染出一片殘紅。霍晟跟在她身後，嘎吱嘎吱踩得雪響。
顧念安扭頭看他，想說說顧睿的事。霍晟手指夾着煙，停下腳步，微眯着眸子看她，暗藍色的羊絨大衣讓他看上去特別深沉。
“弄髒了。”他伸手過來，給她打掉髮間沾上的枯葉，緩聲說道：“你走我後面，別滑倒了。”
顧念安“哦”了一聲，側過身子給他讓路。他走過來的時候，拉住了她的手，往他的口袋裡一揣……暖暖的……暖暖的……
顧念安心臟猛地擰了一下，飛快地擡頭看他。
他們不鬧矛盾的時候，他對她確實挺好的。爲什麼就鬧得那麼僵了呢？他們還能回去嗎？
“晚上吃什麼？火鍋？烤肉？”他慢步往下走，低聲問她。
“我得回去給盼盼做飯。”顧念安搖頭。
“我能去？你家的菜刀還在我車上。”他扭頭看了她一眼。
“哦……我等下帶回去……你就別去了。”顧念安說道。
“爲什麼？”他停下腳步看她。
顧念安嘆息，“讓我緩一緩。”
霍晟擰擰眉，點頭。
“那個新聞的事，我還是會做……”她又說了遍。
霍晟的手指用力，緊緊地抓着她的小手，長長地一聲，“嗯。”
顧念安忍不住想，就算他有問題，她這也是雞蛋碰石頭，她能把他怎麼辦呢？
——
車緩緩停下，顧念安一眼就看到了南麒的車。
看來南麒知道她回來了！
她趕緊推門下車，匆匆對霍晟說道：“你先回去吧，明天我會聯絡你。”
霍晟盯着南麒的車看了幾秒，慢慢倒車。
顧念安衝進電梯時往外看了一眼，霍晟正從車窗裡看她，隔得很遠，看不清他的表情。她猶豫了一下，打消了叫霍晟上樓的念頭。
南麒在上面，她還欠南麒和南寶一個交待。
“三哥。”她推開門，打起精神，甜甜地叫了一聲。
正站在廚房門口的南麒猛地扭頭看她，呼吸驟急。
“三哥，好久不見呢。”她取下圍巾和手套，笑眯眯地坐下換鞋。
“你還真敢說啊。”南麒慢步過來，緊緊地盯着她的臉。
“媽媽，南叔叔給我買個大火車。”顧睿抱着一個火車玩具出來，興奮地說道。
“今天帶盼盼去逛商場，想給他買身過年的新衣服……就遇上了。”顧家輝急巴巴地解釋，他可不是故意通知南麒的啊。
“怎麼，不能讓我知道？我有這麼可怕，我這麼讓你討厭？”南麒痛苦地問道。
“不是，三哥……你別生氣啊……”顧念安急了，連忙解釋道：“我是怕……怕耽誤你。你看我拖個孩子，一個失婚婦女，哪有資本討厭誰啊……”
“那年你把我丟在機場算什麼？”南麒質問道。
“我真是……不想連累你。”顧念安無奈地看着他。
“南麒啊，我們安安是很感激你的。但你一個大好青年，也不能委屈自己，給人家養兒子。我們是這樣想的。”顧家輝也幫着解釋。
“就算你不願意和我在一起，你也不應該把我丟在機場裡。你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嗎？你知道你的身體情況容不得出半點差錯嗎？你知道我這四年去了多少次英國嗎？”南麒激動地說道。
“我錯了，對不起，三哥！”顧念安歉疚地看着他。
“我不需要你歉疚，你不喜歡我沒關係啊，安安！我只是希望你能過得好一點。不是我，是別人，只要能讓你過得好一點。”南麒嘆了口氣，手掌落在她的頭髮上，輕輕撫摸着，“我們安安，現在當媽媽了，不需要三哥的關心了。”
“需要的……”顧念安喃喃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