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門口站了會兒，冷風吹過來，她腦子裡清醒了一些。拿出手機，又看了一遍藍琅予的消息，給他再發了一條。
“那是誰寫的帖子？若不是你，怎麼會知道得這麼清楚？”
“你上回匆匆而別，也沒和我說聲再見，我很不高興。”
藍琅予的消息回過來了，卻是答非所問。
“你這麼執着，我不必說再見，我們總會再見。”顧念安咬咬牙，手指在屏幕上用力地划動。她按發送的同時，收到了藍琅予的新消息。
“你咬牙的樣子，真是好看。”
藍琅予就在這裡？還有人在偷偷地拍她，把她的樣子傳給藍琅予？顧念安飛快地轉頭看四周，滿臉憤怒。
“不用看了，我不在，我只是侵入了這裡的視頻系統。和我打個招呼吧。”
顧念安看完了消息，擡頭看向前方。攝像頭烏洞洞的鏡頭正對着她，就像藍琅予隱藏着兇光的眼睛。
“你看，霍晟並不能把我怎麼樣。”藍琅予又發了一個消息給她。
“你看，你並敢站在霍晟面前來，你只能躲着，像見不得光的吸血鬼，要不要我寄一件墊紙給你有用？”顧念安挑釁道。
“呵呵……”藍琅予回了兩個字，再沒動靜了。
顧念安收好手機，快步往外走。
變天了，風有點大。她扭頭看了看跟在自己身後的保鏢們，眉頭緊鎖。霍晟一天沒有出現，她也沒接霍晟電話。
若真是兩個陌生人，她會痛快地得多，直接撲過去撕咬痛毆，在各種場合控訴霍家。但現在她能怎麼辦呢？除了逼自己硬生生吞下這痛苦，根本沒有別的辦法。
錯不在霍晟，在於他姓霍。
突然那些保鏢往前走了幾步，擋住了她的兩邊，她往前看，只見霍晟的車緩緩停下來了，顧念安站在臺階上不動，也不看他。
“念安。”他下了車，嘗試去牽她的手。
顧念安的視線盯着他的手，往後退了兩步。
“念安，我們可以解決……”他遞上了紙條。
顧念安轉開了頭，淡淡地說：“你去把我媽叫醒？”
拍恐怖片嗎？殭屍之地？
霍晟的手垂下去，惆悵地看着她。
顧念安站了會兒，上了他的車。霍晟輕舒了口氣，坐到了她的身邊。她一直低着頭，擺弄手機。霍晟想和她說什麼，卻又覺得沒什麼可說的。總不能編個理由說，其實我不是霍家的……顧念安你昨天看到的都是假的是你的幻覺……
霍晟從來不掩蓋真相，是什麼就是什麼，該承擔就要承擔。
“這兩個孩子，全部都要姓顧。”顧念安的手放在小腹上，咬了咬牙。
霍晟凝視着她，半晌才探過手來，想落在她的小腹上，感受一下孩子們的動靜。
“別碰我。”顧念安立刻推開了他，匆匆說道：“開車吧，我回福利院。盼盼這時候應該要睡了，我要給他講睡前故事。”
霍晟的手固執地落在她的小腹上，過了幾秒，手環過她的肩，把她往懷裡攬。
顧念安掙了一下，霍晟立刻把她抱得更緊。
“念安，我們可以走過去的。我們已經走到這裡了，沒理由走不過去啊。我知道你痛苦，我也是……這是霍家欠你的……”他啞聲說道，手掌在她的頭髮上輕撫。
顧念安張嘴，咬住了他的脖子，很用力地咬。
她和他的愛情，就這樣不受祝福嗎？
霍晟抱着她，越抱越緊。
聶新下車了，留他們兩個在車裡頭呆着。
這種事，旁人無力安慰，無法開導，都得靠他們自己去填滿這道時光早早就劈下的鴻溝。
——
“你回去吧，讓我冷靜幾天。”顧念安在福利院門口停下腳步，轉頭看他。
“我想看盼盼。”霍晟站着沒動。
“明天，你去幼兒園看他吧。”顧念安搖了搖頭，推門進去。
嶽偉就在門裡站着，盯了霍晟一眼，直接摔上了門。
動靜很大，驚動了幾個還沒睡着的小孩子。
小鈴鐺跑得最快，衝過來牽住了顧念安的手。
“沒事，去睡吧。”顧念安擠出一抹笑容，拍了拍小鈴鐺的腦袋。
小鈴鐺從口袋裡拿出一隻剪紙蝴蝶，放到顧念安的掌心，抿脣笑了笑，飛快地跑回房間。
顧念安盯着掌心的蝴蝶看了會兒，輕拎起裙襬，慢慢地往房間裡走。
“念安，你要吃點東西嗎？我煮了宵夜。”嶽偉拍拍她，舉着紙給她看。
顧念安搖了搖頭，小聲說：“不必了。”
其實她住在這裡又算什麼呢？暫避嗎？就算是她和嶽偉相認了？
顧家輝在房門口看着她，一副想過來又不敢的樣子。這是在她親生父親這裡，他覺得自己身份尷尬，反而不敢靠她太近了。
“爸，去睡吧。”顧念安朝他笑了笑，推開了自己的房門。
盼盼正趴在被窩裡，舉着手機，一臉笑容。他在和步灝凡視頻說新戲的事，看上去很投入。
“媽媽，你回來啦。”他跳起來，向顧念安伸出了雙手。
顧念安彎下腰，抱住了盼盼。
“媽媽，你知道我們要去哪裡拍電影嗎？瑞士！是瑞士哦……”盼盼神氣活現地說道。
顧念安看着他的小嘴巴，努力地讀他說的話，但她精神無法集中，沒看懂。
盼盼的手機沒關，步灝凡幫她把盼盼的字打出來了，舉着紙在那邊給她看。
“這麼喜歡拍戲呀！”顧念安向他道了謝，抱住了盼盼。
“喜歡。”盼盼用力點頭。
瑞士嗎？顧念安想到了老太太留給她的那套房子。她總覺得無功不受祿，她沒爲老太太做什麼，就沒資格得到老太太的東西。所以她一直沒去過那裡呢。對了，鑰匙還在顧家輝買的那套小公寓裡放着。
“什麼時候去？”她拿起手機，問步灝凡。
“下禮拜一開機，週三就出發。”步灝凡飛快地打字給她。
步灝凡是個情商很高的人，他應該已經知道這件事了，但臉上並沒有表現出來，就裝着不知道的樣子，和顧念安一個勁地聊盼盼的表現。
孩子是母親最大的安慰，顧念安看着盼盼，心裡百味雜陳。藍琅予說對了一點，她就得面對盼盼是霍家子孫的現實。
“到時候你也要去吧？我把這個新戲的所有報導權都給你們蘭採怎麼樣？”步灝凡向她發出了邀請。
“好啊。”顧念安點頭，去瑞士看看房子，冷靜冷靜。
“那就說定了，我訂票，另外你們蘭採記者前行的票，我可不管。劇組只負責盼盼和監護人，也就是你的機票。”步灝凡笑着看她。
顧念安點點頭，準備關上。
“等等。”步灝凡的臉突然貼近了攝像頭。
顧念安縮回手，安靜地看着她。
“念安，你愛的是他，不管他叫什麼，他都是他。你是顧念安，他是霍晟，不會改變。”步灝凡舉起了一張早就寫好的紙給她看。
顧念安怔了會兒，關上了視頻。
道理她懂，接受很難。霍晟，他就是殺母仇人的兒子，這纔是現實。
“媽媽，你去過瑞士嗎？”盼盼抱着她，興奮地問道：“爸爸也會去的，對不對？”
顧念安瞬間就懂了盼盼爲什麼這麼高興，他以爲爸爸媽媽一起去旅遊，就能和好了。她憐惜地輕撫着盼盼的小臉，眼眶又紅了。總是讓盼盼和她一起承受，讓小小的他跟着擔驚受怕，這是她的錯。
“媽媽，你別哭，我會和爸爸一起保護你，不讓壞人欺負你。我會每天吃多多的飯，很快就能長高高的了。”盼盼捧着她的臉，往她的額上和嘴上親吻。
霍晟平常就是這樣親吻她的，盼盼看了，學了，照做了。
顧念安抱緊他，強忍難受，哄他躺下。
“媽媽要去洗個澡，乖乖地睡啊。”她給他講了個睡前故事，裝着鎮定的樣子，去浴室。
嶽偉爲了她的到來，更換了所有的浴室裝備。浴缸都是白天新裝的，沐浴用品是問了她愛用的牌子買來的，還有毛巾，粉的藍的，彩色的……
他甚至還擺了一個水晶香薰擺件在浴缸一頭，下面壓了張字條，告訴她是孕婦可以用的天然薰香，還提醒她不能泡太久，幾分鐘就行了。
嫉妒她的人這麼多，疼愛她的人也這麼多，老天爺還真是會用他的公平秤，生怕她多得了一些好處！
她滑進水裡頭，雙手捂臉，腦子裡越來越亂。
嶽偉一直守在門口，直到裡面沒聲音了，他才轉身走開，大步走向院門。
霍晟還在外面站着，腳尖邊丟了十多個菸頭。
“怎麼着，你這是想在我這裡放火了嗎？”嶽偉冷冷地看着他。
霍晟給他遞了根菸，沉聲問：“她睡了？”
“趕緊走。”嶽偉把煙丟了，準備關門。
“早餐她喜歡吃福記的包子，徐記的粥，我明天讓人送來。”霍晟低低地說道。
“少扮癡情的樣子，你們霍家全是畜生！”嶽偉忿忿地罵道。
“但這畜生現在是你的女婿。”霍晟沉聲道。
嶽偉深吸氣，轉身瞪向他。
“這張圖，是真的還是假的？”霍晟遞上了地圖。
嶽偉接過圖，舉到光線下仔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