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0 同一條船
日本,東京,KHN公司總部。
KHN董事長宇野精之助在會客室裡接見了一位來自於歐洲的不速之客,他正是德國ALK集團的市場總監赫迪拉。KHN和ALK多年來一直都是業務夥伴,宇野精之助與赫迪拉也有過一些交往,私交上勉強算得上是熟悉。
在見到赫迪拉的時候,宇野精之助的臉上露出一縷笑容,但那笑意顯得如此生硬,與其說是見了老朋友的歡喜,還不如說是一種無奈。
“赫迪拉先生,非常高興能夠在日本見到你,我們KHN和ALK是多年的合作伙伴了,這次你到日本來,又給我們帶來什麼好消息了?”宇野精之助假惺惺地問道,同時向赫迪拉淺淺地鞠了一躬。照着日本人的禮節來說,這是宇野精之助對赫迪拉不感興趣的表現了。
赫迪拉好歹也在市場上混了多年,世態炎涼經歷了不少,宇野精之助表情裡所透出的意思,他哪裡會看不出來?宇野精之助這番話,分明是在暗示他:有好事你就快說,如果是麻煩事,那就免開尊口吧。
“宇野先生,非常抱歉,我給你帶來的……恐怕不算是什麼好消息。”赫迪拉硬着頭皮說道,“我是代表我們公司,來向宇野先生求助的。”
“哦……”宇野精之助冷冷地應了一聲,“既然赫迪拉先生不顧路途遙遠過來了,有什麼事情就儘管說吧,只要是我們公司能夠辦到的事情,一定會鼎力相助的。”
“我們希望KHN公司做的事情,其實非常簡單,那就是停止向中國市場提供符合第三代標準的工控芯片。”赫迪拉說道。
宇野精之助的臉上掠過了一絲怒意,但作爲一位日本人,他的內心對於歐洲人是有一些敬畏之意的,所以雖然心裡很不高興。嘴上還只能是客氣地應付着:“赫迪拉先生,你的這個要求,我有些不理解。我們KHN與中國人之間的往來,似乎並不影響到ALK的業務吧?”
赫迪拉當然知道自己提出的這個要求是十分無理的。但他實在是沒有退路了。他費盡心機,捆綁着20多家歐洲大企業建立了一個遏制中國的歐洲企業聯盟,誰知,聯盟中的吉森公司與漢華重工集團突然之間宣佈相互參股、建立戰略合作關係,歐洲企業聯盟一夜之間就土崩瓦解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吉森公司的幾千項專利流向中國之後,赫迪拉所設想的歐洲專利壁壘就被打開了一個缺口。有了吉森公司的專利。中國企業就可以繞開其他的專利技術,這樣一來,其他企業如果再照原來的約定提高專利授權費,非但不能制裁到中國,反而會讓自己成爲中國企業打擊的對象。
所以,就在吉森公司與漢華合作的消息傳出之後,原來答應與ALK共進退的那些企業,都不再吭聲了。據赫迪拉了解到的情況。這些企業都匆匆地派出了高管前往中國,意欲與中國修好。爲了彌補此前對中國的各種非難,這些企業都向中國獻上了高額的禮單。或者是願意轉讓專利技術,或者是承諾建立聯合實驗室,要麼就是簽訂有關核心部件的長期供貨合同。大家鬧鬧哄哄之際,誰也沒注意到把ALK晾到一邊了。
真是一幫沒有節操的傢伙啊!赫迪拉惡狠狠地在心裡罵道。他也知道,自己的這些同行實在是餓極了,面對着中國這些年大規模基礎建設所拋出的大額訂單,誰還能做到淡定呢?大家也知道,爲了得到這些訂單而向中國企業轉讓技術,絕對是飲鴆止渴行爲,但明知是毒酒。大家也不得不喝,誰讓歐洲經濟就這麼不景氣呢?
歐洲的盟友已經指望不上了,赫迪拉想到了日本。中國的電子工業起步晚,到目前爲止,中國企業使用的高端工控芯片,還是需要依賴進口。而日本正是向中國銷售工控芯片最多的國家。赫迪拉想到,如果能夠說服日本的電子企業減少向中國的芯片出口,也許能夠扳回一局吧?
帶着這樣的想法,赫迪拉來到了KHN,打算與宇野精之助談一談共同遏制中國的事情。
其實,早在下面的人通報說赫迪拉求見的時候,宇野精之助就猜出對方的來意了。歐洲企業聯手遏制中國的事情,宇野精之助也是有所耳聞的,而且也一直在關注着這件事情,希望能夠從中找到一些自己的商機。吉森繳械投降的時候,宇野精之助就知道,歐洲人的聯盟完蛋了,這正應了一句中國老話:大難臨頭各自飛。
對於遏制中國這個問題,宇野精之助的心裡非常矛盾。當年,西乎公司的董事長大澤彥曾經向他提出過同樣的要求,而宇野精之助也的確做了一個嘗試,向中國企業發出了減少供貨的通知。這個嘗試針對的目標是中國的機牀企業,但站出來向KHN施壓的,卻是中國的家電企業。在家電企業揚言拋棄KHN的控制芯片的威脅之下,宇野精之助不得不屈服了,舉起白旗表示投降。
在那之後,西乎公司因爲孤立無援而被中國企業擠垮了,大澤彥在跳樓自殺之前,託人帶給宇野精之助一句話:你們會後悔的。
宇野精之助記住了這句話,這幾年,他也經常會反思當年的事情,設想如果自己沒有被中國人嚇倒,而是與西乎公司站在一起,抵制中國企業的競爭,那麼現在的情形會不會有所不同。
反思歸反思,畢竟這個世界上是沒有後悔藥可買的。這幾年來,中國無論是家電行業還是機牀行業,發展勢頭都非常不錯,對於工控芯片的需求也在與日俱增,KHN在中國市場上也掙到了豐厚的利潤。看在這些利潤的份上,宇野精之助也就不再去想遏制中國的事情了,畢竟垮掉的只是西乎公司,而不是他的KHN。
宇野精之助希望自己永遠都不要再和中國人進行一次貿易戰,一切都維持現狀是最好的。他也知道漢華已經建立了自己的微電子公司,並且開始逐步地用自己的芯片替代進口芯片。宇野精之助對此事採取了迴避的態度,他就像一隻鴕鳥一樣,把頭埋在沙子裡,只求能夠拖過一時算一時。赫迪拉此時來到KHN,向他提出聯手打壓中國的建議,不亞於把他的頭從沙子里拉出來,這讓宇野精之助感到頗爲惱火。
面對着宇野精之助不滿的態度,赫迪拉說道:“宇野先生,我知道我們的這個要求非常唐突,據我們瞭解,貴公司目前在中國市場上的業務形勢非常好,放棄中國市場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但我要說的是,無論是歐洲還是日本,都應當高度警惕中國的崛起。
如果我們在這個時候不採取有力的手段讓中國崛起的速度放慢一些,也許十年之內,地球上就沒有歐洲企業和日本企業生存的空間了。宇野先生,我希望你能夠理解這一點,我們是坐在同一條船上的。”
宇野精之助默然了,赫迪拉的話,與多年前大澤彥對他說過的話有幾分相似之處。也許,有ALK這樣的企業拖住漢華的手腳,KHN的日子會更好過一些吧?如果ALK垮了,焉知漢華會不會把全部精力轉向微電子,從而來撬KHN的牆腳呢?
但是,要答應赫迪拉的提議,也是非常困難的,KHN並不是沒有這樣做過,其結果是被漢華的組合拳打垮了。現在再來一次,KHN又能有什麼必勝的把握呢?
“赫迪拉先生,據我所知,你們歐洲的裝備企業曾經商定要共同遏制中國的技術發展,既然你們已經有如此強大的一個聯盟,那麼我們KHN的這點力量,又能起到什麼作用呢?”宇野精之助說道。
“宇野先生,你應當知道,我們的聯盟已經名存實亡了,如果不是這樣,我也不至於來給你添麻煩的。”赫迪拉毫不掩飾地說道。他知道宇野精之助這樣說的目的是在找託辭,他沒有必要爲了維護面子而否認自己的失敗。
“是嗎?這真是太遺憾了。”宇野精之助淡淡地說道,“既然你們自己的聯盟都無法維持下去,那麼你憑什麼認爲KHN就能夠扭轉乾坤呢?你應當知道,KHN的主要利潤都是來自於中國市場的,我們根本不可能放棄這個市場。”
“所有的人都只看到眼前的利益。”赫迪拉長嘆着說道,“宇野先生,你認爲KHN在中國市場的存在,還能維持多長時間?漢華在美國市場上購買了成套的集成芯片設備,在歐洲市場上也採購了大量的其他設備,很顯然,他們是打算髮展自己的芯片工業的。
如果你們能夠限制向中國出口最新的芯片,而我們在歐洲市場上限制向中國出口用於芯片加工的裝備,漢華的發展就會受阻,這樣我們雙方都能夠躲過漢華的威脅。反之,如果我們都只顧着眼前的利益,最終肯定是一起沉下去的。”
“你說的,也有一些道理吧。”宇野精之助說道,“不過,這件事關係重大,我希望能夠和我的同僚們一起商量一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