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十秒前還完整無缺光滑平整的不鏽鋼櫃門上，一個兩指寬的放射狀大洞清晰可見。
大洞邊緣佈滿了蛛網樣的裂紋，被貫穿的鋼板恍若剛剛出鍋的爆米花，以一種奇怪的角度向櫃體內側翻卷着。
電磁炮當作炮管的PE管前端，已經變成了黑灰色，燒灼的痕跡清晰可見。
樑遠和兩個少女大眼瞪小眼的看了半天，還沒從震驚中緩過來，數聲悶悶的叫罵聲從文件櫃裡傳出。
“這TM是誰幹的？屋裡還有一大羣人呢，打算要拆房子還是怎麼着？”
三人對視一眼，連忙跑到文件櫃附近，拉開被打透的櫃門，樑遠才發現不光文件櫃的櫃門和後邊的櫃體被同時貫穿，連文件櫃後邊的彩鋼保溫牆同樣的打了一個兩指寬的洞。
周恆給樑遠找的這個工作間是科技園籌建開荒那會，當時行政科的辦公樓。
隨着科技園規模的擴大，行政科變成行政處人員辦公設備暴增，辦公面積日益緊張。
在燃機車間落成之後，爲了緩解行政處辦公面積不足的窘境，李遠玲帶着華晨的人員直接搬進了剛剛建好的燃機車間，把自己使用的四層樓到給了行政處。
獲得新辦公樓的行政處總算緩了一口氣，不用兩人同擠一張辦公桌辦公，行政處搬走後，這棟舊樓被行政處當作庫房，用於存放日常辦公用品、勞保用品、節假日福利等雜七雜八的東西。
爲了增加使用面積，行政處把樓體的非承重牆拆了大半，又用普通的隔熱彩鋼做了幾堵隔斷，算是把這個簡易庫房建了起來。
所謂彩鋼保溫牆，通俗的說就是在兩張鐵皮中間夾上一拳厚的保溫笨板，這東西成年人用腳都能踹彎，和堅固毫無關係。
看着彩鋼保溫牆上的大洞，樑遠嚇得不輕，某人打死也沒想到。這個電磁炮超導之後居然有這麼大的侵徹力，搞不好要出人命啊。
也顧不得對面罵人了，樑遠把腦袋伸進文件櫃裡，對着彈洞喊道：“有人受傷沒有？”
一隻怒氣衝衝的眼睛倏的出現在彈洞的另一端，把樑遠嚇了一跳。
猛地一擡頭，樑遠忘記自己是在文件櫃裡，咣噹一聲頭頂結結實實的撞上了文件隔板。把某人痛得齜牙咧嘴倒吸涼氣。
“是你乾的？你可真能耐，用電鑽打洞都能把鑽頭弄飛了，剛纔差點傷到人你知道不？”
很明顯對面的那位還沒搞清楚狀況，不過就現場狀況來說，雖然那個類似斷掉鑽頭東西光禿禿的，看起來十分奇怪。但除了這個理由普通人還真想不出，什麼玩意能在牆壁上弄了這麼大的一個洞出來。
聽到沒傷到人，樑遠精神一鬆，原本砰砰亂跳的心臟漸漸平緩了下來。
“大叔、大叔，非常抱歉，非常抱歉，我這就過去給大家道歉。”樑遠討好的笑着。
和驚魂稍定的兩個少女出了房門。沿着樓體拐了倆個彎，樑遠又從正門進入樓內。
走廊裡三、四個行政處的員工正在探頭探腦的張望，看到樑遠和兩個少女走進來對着三人找了招手，轉身回了房間。
樑遠走進自己工作間的隔壁卻被嚇了一跳，上百平米的房間裡能有二十多個人，都集中在屋子的右半部，看樣子似乎在領什麼東西。
房間左邊是電磁炮剛剛製造出來的孔洞，肇事的鋁製彈頭面目全非的放在一張辦公桌上。咋一看好似鍊鋼廠高爐旁廢棄的鐵渣，不復幾分鐘前光滑整潔的模樣。
還沒等樑遠開口道歉，人羣裡冒出了好幾聲“大少”，“遠大少”之類的稱呼。
對於科技園的員工來說，樑遠的辨識度可能不高，乍一看和普通的鄰家少年沒啥麼兩樣，但兩個少女簡直太好認了。
相似度如此高的雙胞胎別說科技園。就算扔在盛京或是全省都不見得能找出類似的例子來。
隨着科技園建立時間的加長，和東北機車廠等本溪本地企業交流的增多，樑遠當年和兩隻蘿莉小時候那些青梅竹馬、亂七八糟的事情，也終於慢慢的在科技園流傳開來。
就算沒見過樑遠的。也能從平時閒談得到的資訊中判斷出，能和兩個丫頭呆在一起的少年十有八九是樑遠無疑。
“呃……。”
被人揭穿了身份的樑遠老臉一紅，連聲說着自己手生，第一次操作設備，對不起大家之類的話。
雖然在場的一干人等沒人知道，樑遠纔是遠嘉的大老闆，但李遠玲兒子這個招牌還是十分管用的，在普通員工眼裡，那位精明強幹、說一不二的李總就是科技園的老闆。
剛剛哪位露出一隻眼睛怒斥樑遠的大叔哈哈一笑，隨便說了兩句注意安全，設備危險之類的言語把事情糊弄了過去。
倒是樑遠臨出門時，庫房的負責人許小荷好奇的打聽，樑遠參加青科賽的那臺電磁炮弄得怎麼樣了。
樑遠這個工作間，就是周恆打着樑遠參加青科賽的名頭找許小荷要的，某人的參賽產品又沒有隱瞞的必要，許小荷隨口問了周恆一句，就知道了樑遠要弄電磁炮的事情。
人證物證俱在，隔壁還有一個更慘的文件櫃沒有處理，樑遠也沒隱瞞實情，苦笑了一下說道：“許姨，牆上那個洞就是我用電磁炮打出來的。”
樑遠此言一出，房間裡的空氣一滯，自知有錯的樑遠說着對不起鞠了個躬，帶着兩個丫頭落荒而逃，溜出了庫房。
去行政處找周恆安排人換彩鋼保溫牆，把電磁炮的超導線圈卸下來收好，晚上又和一樣心虛的兩個丫頭跑去了聯營混晚飯逛街，直到晚上九點三人才晃悠回909小區。
樑遠打開房門一看，李遠玲果然在客廳裡坐着，正板着臉看着三人。
“呃，媽媽今天回來的好早啊。”
“是啊，是啊。”
“樑姨好久沒這麼早回來過了。”
兩個丫頭也跟着樑遠沒話找話。
李遠玲看着三人像犯了大錯的胖頭魚，躡手躡腳的溜進自己對面的沙發坐好。然後擺出一副我錯了，你隨便批評的模樣終於無法繼續維持嚴肅的表情。
哭笑不得的瞪了樑遠一眼，有些恨恨的說道：“嘉嘉和菲菲不經常擺弄那些稀奇古怪的東西，不知道情有可原，媽媽從小就告訴你，不管你發明什麼或是試驗什麼，安全都是放在第一位考慮的。你把媽媽的話都當成了耳邊風是不是？”
樑遠老實的窩在沙發裡態度誠懇的點頭認錯，承認自己考慮不周。
兩個丫頭哪能聽不出李遠玲語氣鬆動，笑眯眯的湊在李遠玲身邊，抱着李遠玲的胳膊半拍馬屁半撒嬌，結果，只用了五分鐘就把這起危險事故糊弄了過去。
“媽。我在製備超導線圈之前，已經用BVR4.0的銅線圈做過數據參考了，根據我計算出來的數據，鋁條只能勉強的打入一枚硬幣，怎麼換成超導線圈之後效果那麼誇張啊。”樑遠好奇的問道。
李遠玲思索了片刻，笑着說道：“小遠計算時一定沒有考慮到，銅線的損耗和發熱。對於容量恆定的電容來說，銅線的損耗和發熱將消耗掉電容攜帶能量的30%——50%，產生的磁場強度遠遠低於理想狀態下的計算值，小遠改用超導線圈後這種損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磁場強度的大幅增強纔是電磁炮威力失控的原因。”
樑遠拍了拍腦袋，總算恍然大悟，三人軋製的超導線材厚度一毫米、寬兩毫米，承載電流最大值卻可以達到40A。是BVR4.0銅線的一倍，可以說超導線材只用了銅導線一半的截面積，承載其2倍的電流並且無任何損耗。
經過李遠玲提示樑遠才意識到，若是考慮到磁場的疊加效應，線圈換成超導線材之後，電容內的電量幾乎沒有浪費，電磁炮的貫穿能力至少會提高三倍。這樣打穿文件櫃和牆壁也在情理之中了。
“超導是個好東西，拿電機來說，裡邊的線圈若是全部由超導線材構成，籃球大小的超導電機就足以驅動科技園的海獅麪包車。可惜超導的研究好比大海撈針毫無頭緒。”李遠玲感慨的說道。
隔日，樑遠和兩個少女在工作間忙了一天把電磁炮的電容卸下了數塊，大大的降低電磁炮的系統功率，畢竟這東西是拿出去參加科技大賽的，而不是參加軍火招標會的。
以目前電磁炮的威力來說，短距離內都快趕上山寨的狙擊步槍了，樑遠哪能帶着這麼危險的玩意四處晃悠。
晚上三人按慣例去科技園的食堂吃晚飯，不過樑遠奇怪的發現，不少科技園員工看着自己的目光非常的奇怪。
想了一會樑遠也沒得到要領，只好把這個疑問丟在一邊，和兩個丫頭商量找幾種材料進行試驗，和目前使用的釔鋇銅氧超導線圈進行性能對比，完成參賽項目書上的最後一個環節。
“小遠，我們找什麼材料進行對比試驗？東大有麼？”寧婉菲好奇的問道。
“指導我們的周茜姐姐說過，現在發現的超導材料不會超過十根指頭，小遠我們要用哪一種做實驗？”
“你們兩個都沒注意到周茜那句話的前提，是有實用價值的超導材料，就自然界的境況來說，大約三分之一的元素在一定溫度和一定壓力下都可以表現出超導的特性，例如人類發現的第一個超導體就是水銀，不過水銀的轉變溫度太低毫無實用上的價值。”
“可以說我們隨便找一種物質，都有30%以上的機率能使其達到超導狀態。”樑遠最後總結道。
看着兩個少女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樑遠笑着說道：“我們明天去東大的物理實驗室或者化學實驗室隨便找五種物質，然後拿回超導中心做實驗，如果運氣不太差的話，具備超導性和不具備超導性的兩種材料都應該在其中，這樣我們就可以完成項目開發的最後一步了。”
聽樑遠說完，兩個少女如釋重負的出了口氣，一起說道：“忙了足足大半個月，總算要完成了。”
吃過晚飯，三人打算早早回去休息，養足精神應付第二天的試驗。
依舊是周恆開着海獅接送樑遠和兩個丫頭，不過上車後梁遠就發覺有些不對，周恆總是面帶笑意的從後視鏡裡看自己。
樑遠好奇之下一問才知道，自己在牆上打洞的事情在三人成虎之下，已經被謠言成炸塌牆，眼下那起意外事故已經傳遍了南湖科技園，
甚至有評書愛好者看過那個發射PE管黑了大半的電磁炮之後，給這起事故起了一個非常貼切的段子——黑麪烏槍小霸王，作禍一炮炸倒牆。
看着笑得打跌的兩個少女，樑遠無奈嘆了口氣，氣憤地說道：“這個段子到底是誰編的，我和他沒完，少爺我這叫小麥色皮膚健康無比，哪能用黑來形容。”
不過某人轉念一想又有些高興起來，幸好這年頭的人們比較淳樸，這要擱在新時代那些毫無節操的傢伙身上，十有八九會把炸倒牆謠成弄塌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