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
起牀,洗漱。
“青梵,把熱水端進來吧。”
“別,我還沒穿好衣服呢……”羅興話還沒說完,青梵就推門端着熱水從外面進來。
看到只穿着褻褲,露出上半身腱子肉的羅興,青梵不禁手動了一下,差點兒把盆裡的熱水給撒了,臉頰瞬間跟熟透了的蘋果。
青漪穿着粉色的抹胸,披着一身輕紗,赤足走了下來:“青梵遲早是你屋裡頭的人,還忌諱這個。”
“你別給我亂點鴛鴦譜,青梵難道就不能找給好人家嫁了?”羅興迅速的套上一件內襯說道。
“你是真不明白,還是裝傻,青梵在我屋裡頭伺候,她還能嫁到一個好人家嗎?”
“世人都這般庸俗嗎?”
“你不庸俗,你娶一個回來試試?”青漪坐到梳妝檯前,開始簡單的打扮起來。
青梵放下熱水後,趕緊過來給青漪梳頭,這是她的工作之一。
“呵呵,我都娶了你,沒那個機會了。”羅興用鹽水漱口,再用熱水淨面,這沒有牙膏的日子,習慣了,也就那回事兒。
“青梵,今兒個是大年夜,照例我跟侯爺今晚可能會進宮參加陛下的夜宴,你們自給兒在家,想吃什麼,就吃什麼,上街也可以,但必須帶上侯府的腰牌,一旦巡檢司的臨檢,發現你們沒有身份,腰牌就是證明,自然沒人敢動你們,知道嗎?”青漪一邊對着鏡子描眉,一面交代道。
“我來吧。”羅興接過青漪手中的眉筆,板過身子,正對自己道,“要我說,晚上出去也沒啥好玩的,無非是看看煙火,可在咱侯府不但能看,還能放呢,買些煙花回來,自己放就是了。”
“嗯,晚上出去也不安全,你們也沒什麼修爲在身,出了事兒,偌大的京城,都不好找。”
“別亂動,咱們估計會跟大都督一起入宮,把出席夜宴的衣服帶去南衙,省的還要回來換,來來回回還浪費時間,耽誤了夜宴的時辰,容易被人詬病。”羅興說道。
“嗯……”
大年夜的工作說不忙也不忙,這只是相對平時而言,一到南衙,羅興就被汪淼堵門了。
年終獎的發放得羅興親自批才行。
最低一檔的是一百二十兩銀子,最高限額是五百,當然五百這一級只有羅興能拿。
身爲中郎將的汪淼只有四百八十兩,校尉是四百二十兩,校尉補(副手)三百六十兩,都尉是兩百四十兩,都尉副是兩百兩,文員和書吏統統按照等級,從三百六到一百二不等。
這是特別調查處本部的,外援部分,降兩成發放,最低是一百兩,最高是四百二十兩。
最後總共覈定年終獎是不到三萬兩的樣子。
不算多,比起扣下來的三成收益,這點兒錢只能算是個零頭,抄家滅族可是一門暴利的買賣。
就算交出去七成,留下三成還是非常可觀的。
但特別調查處是反間諜部門,不能只盯着自己人,還有外面的,這是下一年度的工作重心。
肅清洛京城內的潛伏的敵國間諜以及隱藏在朝堂之上的內鬼。
“羅大人,您說的扣下三成作爲咱們的額外經費,下官算了一下,有點兒多,是不是少扣一成?”
“怎麼,錢多燙手了?”羅興呵呵一笑,明白汪淼內心的擔憂,一下子扣下這麼多錢,上面難保不會有想法,其實南衙其他部門哪個不是這麼幹的,只是他們幹了不說,當成是一條約定俗成的規矩,羅興是想把這個規矩給明面化。
規定定下來,就得遵守,否則,以後查起來,以什麼依據來懲罰你呢?
“有點兒。”
“沒事兒,只要你我不貪,這錢都用在該用的地方,再多的錢也無妨,這還能作爲我們抵禦風險的保障。”羅興解釋道,“要讓弟兄們身後無憂,才能拼了命的辦案,光靠熱血和信念是不能持久的。”
“還是羅大人瞭解透徹,下官活了半輩子了,都沒悟透這個道理。”
“趕緊把年終獎發下去吧!”
“是。”
特別調查處突然宣佈發一筆年終獎,瞬間整個處都沸騰了,所有人都興奮的歡呼起來。
雖然這筆錢看上去不是很多,但對於許多底層緹騎和文吏的家庭來說,拿了這筆錢回去,腰桿兒挺了,底氣也足了。
別的部門聽說了,自然也是羨慕不已,只是各司的主事們有意見,認爲羅興這麼幹是破壞了規矩,特別調查處發年終獎,他們的部門發不發,發多少?
這又要增加一筆開銷,錢從哪裡來,現在經費就緊張的不得了,這麼一大筆錢發下去,來年的工作怎麼做?
當得知羅興居然截留抄沒犯事的同事所獲取的錢財給部下發年終獎的時候,就更怒了,對於破壞規則,違反規矩的人,自然是要羣起而攻之的。
這一次羅興是惹了衆怒了。
羅興被叫去三思堂,當面接受質詢和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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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卓春風沒有直接叫停,羅興就知道,他並不想爲難自己,何況各部門私下截留,私設小金庫的事情誰都在幹,問題是,大家都是偷偷的幹,羅興把它公開化,透明化了。
而羅興所在的部門又是幹什麼的,自然不懼。
你不是指責我破壞規矩嗎,那就看看你們自己屁股底下乾不乾淨,要查的話,誰還能比得上特別調查處,一個剛成立不到兩個月的部門,能有多少黑料?
但是這些人就未必了,經得住查?
羅興的“南衙一號”工程其實已經是網開一面了,只查個人行爲,對集體行爲避而不見。
你們非要掀桌子,那就掀唄,誰怕誰呢,乾脆就把桌子下面的那點兒事兒給拿到檯面上來,你們不是說自己破壞規矩嘛,那就大家坐下來一起定規矩。
這以後誰要是再壞規矩,那就有規矩可依了。
羅興一通輸出,成功的把各部門私下設小金庫的事兒給明面化了,還提出了一系列的監管措施。
這下,這些人後悔了,不該捅上去的,結果,把自己給裝進去了,這以後小金庫也要納入監管了,花錢不那麼隨意了。
這何苦來哉。
最大的獲益人不是羅興,而是卓春風,這個小金庫監管權,被收歸三思堂了。
這等於捏住了一些人的命門,卓春風自然是十分滿意了。
羅興自然更遭人恨了,但沒辦法,誰讓這事兒是他們自己挑起來的,只能自認倒黴了。
申時,宮內傳話,陛下在長明殿大擺夜宴,延請羣臣和外國使節,共度大年夜。在京的官員何止千萬,不是每個人都有資格參加的,得是有一定品級和爵位才行。
與此同時,皇后也會在後宮擺宴,延請命婦和貴女們,兩場宴會是分開來辦的。
除非有大喪之事,否則每年都會辦的,規模大小而已,官員們只有收到邀請纔可以參加。
沒有邀請的,即便你是品級再高,也進不去宮門。
這官員們將參加夜宴視爲一種榮耀,能參加的自然也代表一種風向標,即便是不會被提拔重用,起碼也不會失勢或者邊緣化。
羅興是第一次參加,他算是最近崛起的新貴,自然得到的關注要更多一些。
像蒙易這樣沒有爵位的,每年也都能參加,這就說明其身份和地位非同一般了。
整個南衙能參加的也不過五六人而已,大都督卓春風,三大指揮使肯定是有名額的,羅興一個,他是特例,現在多了一個指揮僉事,顏少卿,顏伯爺,他沒有爵位,應該也是沒有資格的。
至於退休的武寧候葉鴻一,他是皇族身份,肯定少不了的。
南衙其他的官員,都沒有資格參加,當然青漪是命婦的身份參加皇后那邊的宴席,算不上。
青漪倒不是第一次參加新年夜宴,過去她以葉侯義女的身份,參加過幾次大年夜的夜宴,熟悉流程和規矩,只不過,這一回身份不同,她是以命婦身份,要坐在一堆命婦貴女中,這迎來送往的,只怕是沒有往常那般自在了。
據說今天來參加宴席的人足足有上千人,除了在職的官員,還有退休致仕在家的,居住在洛京的官員,這些人也會被邀請入宮,以示皇帝對他們的尊敬和過去功勞的認可。
至少別把“人走茶涼”表現得太過赤果果了。
馬車從南衙出來,匯入主幹道,明顯感覺到速度緩了下來,街上都是人,一眼望去,全部都是人頭。
出來的還是晚了,要是再早一點兒就好了,每年都有不少去皇宮赴宴的官員被耽擱堵在路上,等到開宴的時候,人還在路上呢。
沒辦法,這一天的洛京太熱鬧了。
今天晚上的夜宴,皇子和公主們也會出席,不知道葉琉璃會不會獲准在宴席上露面。
這也是一個風向,如果永熙帝連新年夜宴都不允許其參加的話,那就說明他的態度了。
對皇帝和大周而言,葉琉璃圖謀刺殺西戎四王子一事若是坐實了,有利有弊。
永熙帝可以繼續迫使葉琉璃低頭。
但西戎那邊就不好說了,四王子幸加一系的一定會反對這次聯姻,但西戎狼主是什麼態度,現在還不知道。
這件事很複雜的,西戎內部,今天可能刀兵相加,明天還能在一起喝酒,跟沒事人似的。
西戎狼主會在意自己要娶的一個女人曾經刺殺過自己的兒子嗎?
只要這件事對他是有利的,他是不會在意的。
所以,不能用大周人的思維模式套用到西戎人身上,那是會得出根本錯誤的判斷。
換言之,西戎四王子來洛京,應該已經考慮到他可能遭遇的處境了,從葉琉璃提出的三個條件也能看出她內心是抗拒這門婚事的,那麼背地裡阻止,破壞這門和親的事兒,什麼都可能發生。
不然的話,這一次他怎麼會帶了這麼龐大一支護衛力量,還有琉璃寺的高手隨行。
葉琉璃是否是刺殺背後的主謀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兩國需要一個相互信任的紐帶,哪怕是象徵性的都行。
西戎狼主娶葉琉璃,那是自降了一輩,算是給足了永熙帝的面子了。
在羅興看來,這門親事一開始若不答應的話,還好,如今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永熙帝是不允許婚事再起變數,所以,纔將葉琉璃軟禁宮中。
但是,天嵐宗的態度也很重要,當初若沒有天嵐宗表態,只怕永熙帝也不會逼迫葉琉璃,葉琉璃也在不得已之下,拋出了三個難題。
好不容易抵達皇城,已經是萬家燈火的時候了。
到了皇城,文官下車,武官下馬。
所有人都得排隊進入,在皇城司和黑羽衛的檢視之下通過皇城大門進入大內。
皇宮大內今晚是張燈結綵,一派祥和溫寧。
因爲今晚的夜宴人數衆多,每個人都事先安排好了位置,進去之後,還得簽到,得到一個位次號碼。
對號入座。
長明殿內,燈火通明,溫暖如春。
八人一桌,差不多擺了有一百五六十桌,非常壯觀,羅興看了一下,自己被安排在86桌,算是比較靠後的了。
舉目望去,少說已經有一半的受邀官員抵達了,每個人都穿着節日的盛裝,臉上都是笑容,跟周圍的人拱手,打着招呼。
羅興小心的看着,觀察着,這些人大多數都有修爲在身上,散發着強大的氣息,一眼望去,三品武師以上比比皆是,一品大宗師和二品武宗隨處可見。
這就是大周朝廷的實力和底蘊,就這樣,還得看五大聖地的眼色,可想而知,這五大聖地內的高手得是什麼樣的景象。
羅興所在應該屬於武將區域,今晚的夜宴被劃分五大區域,文官、武將、皇族和功勳貴族,以及外國使節區域。
皇族長老,朝廷各部首以及勳爵貴親等都被安排靠近永熙帝那一桌的周圍。至於怎麼安排的,這個羅興也沒興趣去多研究。
他反正看到了師父跟武寧候葉鴻一一桌,位置相當靠前,大都督卓春風也相當靠前,與永熙帝的主桌就隔着一張桌子。
至於顏少卿,他應該在一百桌開外的位置。
倒是他坐下來環顧四周一看,居然沒有一個是他認識的,而且論年紀,看上去他似乎也是最小的一個。
拱個手打個招呼,就在一張桌子上吃個飯而已,然後就各奔東西,沒必要相互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