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觀瀾忙是起身攔着慕成凰道:“沒有,當真沒有!你別看了,看了也是沒有的。”
越是這樣說,倒是越是顯得此地無銀三百兩,慕成凰掙脫開林觀瀾的手,厲聲道:“你敢再碰我,我就喊非禮了。”
啊喂,林觀瀾目瞪口呆,如此彪悍的女子,也虧得慕秦易喜歡得如癡如狂的,林觀瀾只是稍微鬆了手,慕成凰便是衝到了牀後頭,那黑漆漆的牀後頭空蕩蕩的,只有陰風掃過,莫說金屋藏嬌,連一個女子都沒有。
慕成凰左看右看,又是狐疑地探出半個腦袋來:“什麼都沒有,你這麼緊張做什麼?”
“最近看書看多了,眼睛痛。”林觀瀾捂着眼睛,心裡頭卻是鬆了一口氣,復擡頭,卻是看到房樑上垂下了一縷絲絛,慕秦易已經伸手敏捷地跳到了房樑上,趴在樑上看着下面,難怪慕成凰沒有發現。
慕成凰十二分的不相信,只是慢慢踱步回來,還有些不信任地回頭看了那牀後幾眼,林觀瀾忙是岔開話題道:“方纔五公主說什麼?時疫的問題?五公主有什麼打算?”
慕成凰的眼神還是在牀後頭流連了許久,不知爲什麼,總是有一種感覺告訴她,那牀後頭,就是有她要找的人,一個她找了很久很久的人,一想到這兒,她的心跳都不免加快起來,微微嘆了口氣道:“我自有我的打算,我這條命,從前是聽從皇上的,現下,總該是聽從一下我自己了吧。”
“五公主。”林觀瀾還在想再勸。
“你若是當我是沈珂的朋友,當王爺是你的朋友,就幫我一次吧,我知道王爺身邊曾近有個妙手神醫,叫做周揚的,其實,也就是宋魁的親哥哥,前宰相宋稟書的嫡長子宋寧,我想,這你也是知道的,王爺出事後,王府被包圍,不過我聽大皇姐說,竇呈的人翻遍了整個王府,連將百獸園裡的猛獸籠子都翻遍了,卻都沒找到宋寧,王爺信任你,他能在最爲難的時候找你助他出京,我想,這個宋寧的蹤跡,你也是知道的吧。”
林觀瀾哽了哽,他自然是知道的,雖然宋寧的私逃他沒有幫上忙,可這件事慕秦易也是交代過的,他只是沉吟了一句:“五公主可知道,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你是說,宋寧在六合山?”慕成凰永遠不能忘記,六合山就是宋寧的大本營,當時慕元安爲了在六合山找到宋寧,可謂是將六合山的一草一木都搜查了個徹徹底底,卻毫無所獲,不過爲了防止宋寧回來,還是將宋寧的那間茅草屋給燒了,現下,就算宋寧安全回到六合山,沒有棲身之所,也甚是難過。
不過剛好,若是慕成凰要回龍虎山,六合山是必經之路,她原本還想託了林觀瀾替她找到宋寧,求一副能讓她看起來像是感染了時疫的藥,郭天離醫術高超,若是尋找普通大夫問藥,必然瞞不過郭天離的眼睛,也只有宋寧,可以在醫術上和郭天離一較高下。
“我知道了。”慕成凰笑笑,“看來,又可以少麻煩林公子一件事了。”
林觀瀾微微蹙眉,似有幾分嚴肅地道:“五公主莫要說麻煩之類的話,秦易是我的至親好友,爲了他,林某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只是,若是王爺知曉五公主如此犯險,想來,心中也是不好過的,五公主,可曾替王爺想過?”
林觀瀾一邊說,一邊忍不住擡頭看着房樑上的慕秦易。
慕秦易已經默默地將剛纔垂下來的絲絛收了回去,他趴在樑上一動不動,像是一隻休眠的壁虎,林觀瀾不知道慕秦易此時的心情到底如何,心愛的人就在下面,而且還在準備着一個極其危險的計劃,林觀瀾想,他必定是心急如焚的,只是迫於某些原因,不能表現出來,更不能下來與慕成凰相見。
“我也想過,”幸好慕成凰沉思的時候,頭微微垂下,沒有看到林觀瀾往上看的眼神,她擡起頭,怔怔地盯着林觀瀾道,“所以,他不是不在嘛,也不知道對不對,恩,沒事的。”慕成凰這句話,像是在安慰自己,又像是在安慰林觀瀾。
林觀瀾尷尬地一笑,內心卻是無比的無奈,五公主啊五公主,他是知道的,而且從頭到尾都在房樑上聽了個一清二楚的。
“我該走了,”慕成凰起身看了看外頭的天色,也是不早了,“多謝林家公子相助。”
林觀瀾略帶歉意地起身道:“其實我都沒幫上五公主什麼忙。”
“不是,”慕成凰補充道,“我是代王爺謝謝你的,你之前幫過他很多。”
林觀瀾略帶感慨地道:“五公主果然是賢內助啊。”
慕成凰笑笑,自行推開了房門準備出去,卻是在最後將要踏出去的時候,回頭對着林觀瀾,扶着門框,情真意切地說了一句:“林公子,若是你還有機會見到王爺,代我告訴他,我很想他,真的真的很想他,可是我也知道,他的安危是最重要的,我不求日日能見到他,只要知道,他心裡有我,記掛着我,便是足夠了。”
“我知道。”林觀瀾語落,慕成凰卻又是有些急切地道了一句,像是對着林觀瀾說,又像是對着這空蕩蕩的屋子裡頭說,“還有,告訴他,一個人在外頭,要萬分小心,不要生病了,不要受傷了,不然,我會着急的,會擔心的。”
“知道。”林觀瀾點頭。
慕成凰一出來便是見到了端着酒水和糕點前來的沈珂,沈珂看了屋子裡頭一眼,慕成凰明明都出來了,這房門還是緊閉着,她喚了芍藥準備磕門進去,卻是被慕成凰攔下:“我們在外頭吃些東西,說說話吧,我快走了,下次見面,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沈珂有些狐疑地朝着屋子裡頭看了一眼,又看着慕成凰眼角的淚花,柔柔地道:“怎麼了?是觀瀾不會說話,惹你生氣了還是傷心了?”“都不是,”慕成凰搖頭道,“只是,明明知道他在,可不明白,爲什麼他不願意下來見我。”慕成凰垂下頭,爲了掩飾臉上的悽苦,伸手去端茶壺準備給自己倒水,手一抖,卻潑灑了一些出來,沈珂見狀忙是取出帕子替慕成凰擦燙到的地方,復又看到芍藥在一旁,吩咐了芍藥去院子門口看着,纔是悄聲問了一句:“他?他是……。”
慕成凰沒說話,只是捏起一塊過去最不喜歡吃的瑪瑙糕道:“這塊糕點不錯。”說罷便是咬了一大口,過去她十分不喜歡這瑪瑙糕的餘味,覺得十分衝舌頭,可現下,卻猶如嚼蠟,莫說衝舌頭了,連一點味道都沒有。
屋子裡,確定慕成凰離開之後,房樑上的慕秦易纔是躍身下來,將衣襬一撩,坐在了原本慕成凰坐着的位置上,上頭還有些許餘溫,林觀瀾擡着眼睛看了他一眼,慕秦易卻絲毫不爲所動,林觀瀾端着茶盞,便是更加明目張膽地盯着慕秦易看了起來,慕秦易乾咳了一聲,對視了一眼,冷冷地問道:“看什麼?”
“看你能撐到什麼時候。”林觀瀾帶着戲謔的語氣道,“剛纔你在房樑上看得可真是痛快,你什麼時候上去的?害得我還一直擔心。”
“她們進來之前,我就上去了。”慕秦易端起慕成凰喝了一半的茶盞,沒有任何的猶豫和顧忌,便是將慕成凰喝剩的茶水一飲而盡,自然而然地,沒有絲毫的造作。
“可我瞧着,五公主離開之前說的那番話,怕是已經知道你在裡頭,若是她知道你在裡頭卻不肯下來與她相見,該是有多傷心。”林觀瀾咋舌道,一副看熱鬧的眼神。
慕秦易指了指自己手臂上的傷道:“這傷口雖然不礙事,可是在她看來,卻會像是要了我的命一樣,與其讓她在這兒擔心,回了龍虎山又擔心,魂不守舍的,不如不見,你是不知道她,總是喜歡亂想,一個腦子裡,也不知道都裝了些什麼東西,憑藉一點兒的線索和蛛絲馬跡,腦子裡就可以幻想出一出大戲,而且,我這次停留,只是短暫的,與她相見,也說不了幾句就要走,分別總是難受的,何必讓她難上加難。”
林觀瀾一副你說得好有道理,我竟無言以對的表情看着慕秦易,慕秦易起身:“我也該走了。”
前腳林觀瀾送走了慕秦易,後腳沈珂便是送走了慕成凰,沈珂揉着有些發酸的太陽穴回了屋子,看着林觀瀾正是等在門口,不由得聳肩嘆了口氣道:“世事總是無常啊,誰會想到,原本都是處在高位之上的兩個人,如今卻都成了階下囚一般四處逃避,高處不勝寒,大抵就是這個道理。”
林觀瀾微微一笑,只是牽過沈珂的手,感慨了一句:“還是我們好,雖然之前經歷了那麼多波折,最後還是在一起了,多虧了你主動。”林觀瀾說完,卻是被沈珂狠狠地瞪了一眼,他忙是改口道:“當然,也少不了我的死皮賴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