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的變動雖然大,可是也是在慕成凰的意料之中,早就在上次,她就看出來慕向白絕非池中之物,他只是一直在等待一個時機。
可是讓慕成凰揪心的另一件事,便是宮中的太后一直沒有消息,她已經多次在回信裡詢問沈珂,裴太后如今到底如何,可是沈珂迴應的,都是現在對外都是宣稱太后抱病在牀,沒有露面,就連她入宮送嬪妃定製的首飾不經意地問她們最近是否有去看過病中的太后,得到的都是否定的答案。
就算是病重,就算是慕元安不想讓其他人打擾太后,也不必將這壽康宮的消息看管得如此嚴密吧,而且太后身邊的顧嬤嬤也是不見了人,此事越想便越是蹊蹺,只可惜慕成凰身在龍虎山,自身難保,聽着太后沒有消息,除了乾着急,也只能乾着急了。
入夜,龍虎山一片靜謐,可京城緊張肅穆,全程通緝慕向懷的氣氛相比,龍虎山反倒是要安靜祥和一些,祭天的架子已經緊鑼密鼓地搭建起來了,聖女的選拔到了最後一輪,不少貴女因爲被淘汰,已經離開了龍虎山,故而也讓這西廂房開始變得有些空蕩蕩的。
周靈犀雖然一直想要落選,可是因爲自身的出身和條件,也是誤打誤撞地進入了最後一輪,明日就是郭天離在三位候選的聖女中欽點出真正的聖女了,周靈犀難受得睡不着覺。
周靈犀讓白露和霜降在門外守着,自己則是打開了窗戶,趴在牀頭看着外頭圓圓的月亮發呆,她是從心底裡不希望自己入選的,若是自己要入選,那可就是一輩子都嫁不了人了,可是從另一方面想,她想嫁的人,從來都是有駱平一個人,可是駱平是不願意娶她的,莫說娶她了,能讓駱平多看自己幾眼都是很難的,所以若是自己不能當選聖女,三年後能談婚論嫁的時候,也肯定是嫁不了駱平的,到時候還得遵從父親的安排,隨便嫁給一個自己不喜歡的富家子弟,那還不如一輩子都不嫁人了呢。
周靈犀想到此處,不由得嘆了口氣,春柳恰好端着茶盞進來,她知道自家姑娘最近睡不着,特地去小廚房煮了一盞安神茶進來,聽到周靈犀的嘆息聲,她不用問都是知道自家姑娘是在傷神哪件事情,又是爲了誰悶悶不樂。
春柳撅了噘嘴,不由得埋怨了一句道:“郡主何必還爲那樣的人傷神?論出身,論樣貌,論家世,論性格,那人哪裡配得上郡主,郡主也想開些,世上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那樣一根毛都沒長全的狗尾巴花呢?”
周靈犀穿着一件單薄的淺紫色長衫,頭髮半披下來,垂到腰間,許是在龍虎山這些日子吃得清淡,也許是最近忙着聖女的選拔沒有像以前一樣,風吹日曬地習武,周靈犀看着倒是白淨了不少,眉目也更加清秀了,和之前的幹練相比,活脫脫地成了一位文靜恬淡的大家閨秀模樣,只不過這一開口說話,這靈動黑潤的眼睛便又是一閃一閃的,還是沒失了那股子靈氣。
“不要這樣說,”周靈犀瞪着春柳道,“畢竟,他還是打得過我的,這也……也算是個過人之處吧。”
春柳直接回了一句:“肅親王爺也打得過郡主,不對,不僅如此,肅親王爺還打得過駱平呢,爲何郡主不喜歡肅親王爺?”
周靈犀啞然,末了纔是小聲地道:“還是不要太打得過爲好,若是以後夫妻之間掐架,我豈不是盡受欺負了,就駱平那樣的,剛好打得過就夠了。”
自家郡主都這樣說了,春柳只能是悻悻地嘆了口氣道:“奴婢不說了,怎麼說都是郡主的對了,郡主喜歡那個人,便是會不停地給那個人找藉口。”見着周靈犀還是一副沉浸於對駱平的癡想無法自拔,春柳忍不住背過身小聲道了一句:“待郡主真的受到極大的打擊,可能才知道自己和那武夫是當真不般配的吧。”
聲音雖然小,卻是被周靈犀聽了個一清二楚,她和春柳自小一起長大,也知道春柳在自己面前就是這樣一副口無遮攔的樣子,可是聽了心裡頭還是不利爽,便是起身,捏着春柳的耳朵假意訓斥道:“你這死丫頭,真是膽子肥了是不是,非要你家姑娘將來嫁了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你纔開心了?”
周靈犀下手不是很重,可是春柳也是誇張地嗷嗷地大叫,兩人在窗戶口面前打鬧,卻突然看到窗戶前有一個人影閃過,兩人的動作立刻暫定下來,春柳揉了揉眼睛,看着空蕩蕩的院子道:“奴婢沒看錯吧,剛纔那是……。”
春柳自然是沒看錯的,周靈犀的角度好,不僅看到了的確有人一閃而過,而且還看到了是一個男人,不過這人的輕功不是上乘的,不然也不會在自己露出馬腳來,她順着這男人離開的方向看過去,竟然是朝着新住進來沒多久的慕成瑤的廂房,半夜有人闖入,這事可不是一般的嚴重。
周靈犀擔心這人是想要對四公主不利,便是披了一件衣裳出門,朝着慕成瑤的房間走了幾步,纔想起回頭吩咐春柳道:“你立刻去找竹靜師父,就說有人闖入了四公主的房間,我先行過去看看。”
春柳正想說讓她去好了,郡主孤身犯險,若是出了意外可怎麼辦,可週靈犀已經飛快地離開了,春柳只能儘快地去通知竹靜,確保自家郡主沒事了。
周靈犀其實也沒想那麼多,雖然她和慕成瑤的交情極爲淺淡,可有人半夜闖入,萬一當真對慕成瑤做了些什麼,而自己又是知情的人,知情卻沒能及時保護好慕成瑤,她怕自己會愧疚一輩子。
慕成瑤的房門是緊閉的,周靈犀在門口頓了頓,不敢輕舉妄動,只是蹲下身來,貼着牆角,裡頭的燭火有些晦暗不明,隔着窗格子也看不清裡頭的動靜,周靈犀索性尋了一處窗戶縫,偷摸摸地從縫隙裡看過去,想要先將裡頭的情景看清楚,可一看,卻是一驚。
裡頭,竟然是被全程通緝的慕向懷。
慕向懷比之前看着要消瘦了一些,想來是這幾日奔波逃命,都沒睡下一個安穩覺,他正是扛着一個女子往牀上放,那女子已經被打暈了,周靈犀還以爲這女子是慕成瑤,卻聽到旁邊傳來慕成瑤的聲音:“你將她打暈倒是打得利索,可是她醒來的話我該怎麼解釋?你也知道的,她就是嶺南慕家派來看着我的。”
這話聽得,慕成瑤倒是一點兒都不驚訝慕向懷的突然到來,周靈犀換了個角度,總算是看清被放在牀上的女人,這不正是一直陪侍在慕成瑤身邊的丫鬟明珠嗎?
“事到如今了,你還管慕優做什麼?你這麼在意他,不會,當真是喜歡上他了吧。”慕向懷略帶嘲諷地道。
慕成瑤突然很嫌棄地冷哼了一聲,反嘲諷回去:“世子爺如今可都是全程通緝了,還有心思來管我和嶺南慕家的閒事呢。”
“怎麼不能管了?”慕向懷還是一如既往地專斷,“當初你被你之前的宮女如意下藥陷害,若不是我從中幫你周旋,你還能活着到嶺南?替我在嶺南傳遞消息,這是你應該給我的報仇,可也真是沒想到,你居然這麼無能,被慕優看的死死的,連府門都不能出,傳回來的消息也都是一些無用的瑣碎,看着你那麼沒用,所以你說你不想繼續在嶺南了,想要回到京城來幫我,我也同意了,可你幫了我什麼?你一入宮便是整出了那樣的幺蛾子,祭天舞?你怎麼就那麼想要跳祭天舞?我還想着,你若是入了龍虎山,到時候祭天儀式的時候,滿朝權貴共聚龍虎山,你我裡應外合,也能成事,卻沒想到……。”
“卻沒想到你自己倒是先被髮了難了是不是?”慕成瑤微微昂頭,其實有些話慕向懷說得沒錯,自己的確沒有什麼有用的消息傳回來,可並不是因爲自己當真不知道哪些有價值的消息,可是換一邊來想,若是自己當真一直給慕向懷傳遞有用的消息,就會讓慕向懷覺得自己在嶺南纔是最正確的選擇,又怎麼會幫助自己回到京城呢,慕向懷一直以爲都是他在利用自己,實際上,自己也在利用他。
不過這個世道不就是這樣,所謂的同盟,不過都是互相利用而已,而如今,慕向懷已經成了喪家之犬,對於自己來說,他也已經沒有任何的利用價值了,不,慕成瑤心中突然閃過一個極其大膽的想法,她知道慕向懷的造反計劃,而且現在慕向懷還在被通緝人,若是自己能夠揭發慕向懷,豈不又是大功一件?
當然,慕成瑤的本意並不是那些名利和讚揚,最主要的是,她要一步一步地奪得慕元安的信任,這樣,才能拿回本來應該屬於她,屬於母妃的東西。
慕成瑤這樣想着,看着慕向懷的眼神愈發複雜起來,慕向懷爲了上龍虎山,躲避了無數追兵和陷阱,此時正是乾渴得不行,端着一盞茶壺倒了盞茶,正是準備入口,看着慕成瑤盯着自己的眼神莫名地便是出了一層冷汗,警覺地道:“你這樣看着我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