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有人有封賞,裴太后自然又是順水推舟地說了一句,既然封了個戚采女,倒不如將唐寶林的位置也提一提,畢竟唐寶林是有生養過公主的,二公主去世後,唐寶林雖然無意去討皇上歡心,可是這次太后大病,若不是她一力撐着,這後宮還不知道亂成什麼樣呢。
出了李昭媛這樣的事兒,慕元安心裡頭自然知道,之前一手打理的人自然都是唐寶林沒錯,可一想到她每次對自己冷冰冰的狀態,他便是覺得渾身不舒服,他是一代帝王,豈容得一個小小的女子對自己冷眼相向,不過看着裴太后難得替人求名號,索性也一併晉了,將唐寶林從六品寶林晉爲五品才人。
裴太后本是想着越級封兩級的,畢竟以唐寶林入宮的年份,封到三品的婕妤都是不爲過的,可是看着皇上主意已定,也不好多說,慕元安知道裴太后是覺得自己封得低了,索性也給了一個封號,起初是想封個清字的,你不是清高嗎?便讓所有人知道你清高好了。
裴太后一聽便是不喜歡,這封號也太過寡淡了,說若是皇上這樣不想費腦子想,就封個賢字吧,也算是過得去了。
於是,這不過半天的功夫,原本的掖庭局戚姑姑成了惠采女,唐寶林成了賢才人,而趙美人的母家因爲舅舅樓望山的撤職和貶謫一下失去了主心骨,想來趙美人的母親也是頻頻來信,想讓趙美人想辦法,今日好幾次慕成凰瞧着趙美人都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樣子。
不過這景瀾宮原本空蕩蕩的嘉禾軒倒是一下子熱鬧起來,起初是看着不少宮人開始進入打掃,又是搬東西的又是倒東西的,不出三天,裡頭便是一派新氣象了。
有新人入住,這闔宮上下的姐妹自然都是要來慶賀的,慕成凰有時候就站在景瀾宮的暖閣二層都可以聽到從嘉禾軒那兒傳來的歡聲笑語,偶爾還能從門口看到一簇鶯鶯燕燕進進出出。
這一日,沈珂剛好也入宮來了,給各宮的娘娘送些之前定製好的首飾和珠寶,順道了也來了慕成凰宮裡頭坐坐,這夏日也算是熱到頭了,不會再繼續變得更加熱了,不過慕成凰倒是不喜歡坐在院子裡了,悶悶的,還是這暖閣,地勢高,比較通風,所以讓文枝和寶鵑將一併的東西都搬了上來。
沈珂今日算是第一次上來,一踏上這最後一層臺階,便是覺得這上頭的風大得嚇人,不過倒真是涼爽,這涼風習習的,和這景瀾宮滿宮都是花草樹木是分不開的。
慕成凰正是悠然地躺在搖椅上吹着風,臉上用一隻輕羅小扇蓋着,擋着日光,手邊是正在烹煮的茶壺,水像是快開了,發出悶悶的響聲,空氣裡瀰漫着葡萄和水蜜。桃的芳香,不消說,一定是這饞貓之前吃了不少桃子。
沈珂走近,慕成凰還沒起身,文枝在旁邊有些尷尬地道:“公主怕是睡着了,昨日不知在看什麼,看了一夜呢。”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沈珂說完,又輕手輕腳地走到慕成凰的身後,突然,兩隻魔爪將那輕羅小扇一揭,強烈的陽光的刺激讓慕成凰眼睛使勁一閉,下意識地伸手去擋住陽光,迷迷糊糊地道了一句:“你怎麼纔來,我都快睡着了。”
“你就裝睡吧,還快睡着。”沈珂毫不客氣地坐在了慕成凰旁邊的搖椅上,兩個花季少女卻像是兩個古稀之年的老人一樣,躺着搖椅,看着天上沒有云彩襯托的燦陽。
“你怎地知道我沒睡着的?”慕成凰起身,換了個姿勢,將扇子擱在一旁,暖閣上風大,還必須用一個重物壓着。
沈珂瞧了一眼便是道:“這兒風這麼大,你這小扇子不被風吹走了就奇怪了,只能說明你是剛放上去的,還有這茶,都快開了,你會置之不顧嗎?”
慕成凰輕笑了一聲,沒做辯解,沈珂又道:“你昨日看什麼去了?是看我給你找來的那個舊版地圖?”
慕成凰點點頭:“正是。”
沈珂雙手交叉抱在胸前:“那東西可不好找,畢竟那都是十幾年前的了,大順這些年四處征戰,小國臣服,就連東秦都被併入了大順的版圖,我可是費了好些功夫。”
“知道你不容易。”慕成凰笑道,又是將煮開的茶水淋在了一個更小的茶壺上,澆了個徹底,纔是將這小茶壺裡泡好的新茶倒了出來,沈珂一杯她一杯。
“發現了什麼?”沈珂抿了口茶問道。
“你知道,天池國嗎?”慕成凰回頭,經過對比,她發現紅袖從郭天離書房裡拷貝出來的地圖,上頭被反覆摸索的地方正是天池國無疑。
“從未聽過。”沈珂搖頭,“想來,應該是個極小的國家,也可能,在我出生前就不在了。”
“差不多吧。”慕成凰微微蹙眉,“我能查到的東西也極少,只知道它是極北之地的七個小國之一,當時七個小國聯合抗順,卻還是被大順的鐵蹄無情地踏過,可是既然存在過,史書裡也記載過,就一定有更加多的資料纔對,宮裡頭的實在太少。”
沈珂擱了茶盞,語氣略顯嫌棄地道:“我明白了,你又讓我幫你找了不是?”
慕成凰狡黠地看了她一眼道:“誰讓你未婚夫林觀瀾家,有大順藏書量最大的藏書樓呢?”
沈珂將手一擋:“我之前給你找來的老版地圖可是花了重金從黑市買來的,與他無關,將來與他也無關,你要什麼,我從外頭給你買就是,別將我和他扯在一起。”
“可你都說了,就連一個地圖,也要從黑市花重金買,那我要的詳細資料,豈不是要買得你傾家蕩產,阿珂,雖然林觀瀾與你孽緣深重,可是林老太爺不是一直都很喜歡你的嗎?恩?”慕成凰一副威逼利誘的神情。
沈珂又抿了口茶,咂咂嘴道:“你太高估我的魅力了,也太高估你自己的魅力了。”
慕成凰無奈地將身子癱軟在搖椅上,沈珂像是想到了什麼話,忍俊不禁地對者慕成凰笑道:“其實,除了我與林家有些孽緣,你不是還認識一位林老太爺的學生嗎?”
慕成凰已經猜到沈珂說的是誰了,只是往嘴裡大口大口地灌茶,將茶蓋子擋住自己的臉,不讓沈珂看到自己臉上的表情。
沈珂豈會那樣容易地饒過她,直接道:“肅親王啊,肅親王是林老太爺的學生,想要進藏書樓借幾本書應當比我更加名正言順吧,你說,若是我去,林老太爺一門心思地拉着我談婚事,我卻說,老太爺我是來看書的,這成何體統,再說,他之前又不是沒幫你借過?”
沈珂說的便是《竹書紀年》了,沈珂起先也是不知道的,只是後來與慕成凰談起才瞭解的。
一想到慕秦易,慕成凰就是免不了想到那日他問自己兩個問題,一個是信不信他是喜歡她的,第二個是信不信兩人不是親叔侄的關係,不存在亂、倫的情況。
這兩個問題,慕成凰打心底是想要去相信的,可是她害怕,害怕的同時,有覺得欣喜,慕秦易這是向她表白了嗎?可若是算表白的話,這也太不正式了吧。
沈珂瞧着慕成凰的臉色有異,也是閉了嘴,不再多說,許久纔是柔柔地道:“你若是一定想要,我會幫你想辦法。”
“不必,”慕成凰看着宮裡頭那棵高大茂盛的老槐樹,她的確是要找慕秦易好好談一談了,“你說得對,我可以找他,畢竟,你與我關係太過密切,你做什麼,我怕別人會盯上。”慕成凰心中總是有些忐忑不安,她一直覺得,紅袖能進入郭天離的書房,除卻紅袖本身武藝高強之外,似乎像是被人安排的一樣,畢竟那可是一國天師最秘密的地方,就算郭天離不在龍虎山,也一定不會放鬆對書房的戒備,還有紅袖找到的畫像。
她現下不敢輕舉妄動,生怕自己因爲這兩樣東西做了些什麼,反而入了別人的圈套了。
嘉禾軒熱鬧的聲音又是傳來,沈珂也是朝那邊看了一眼道:“嘉禾軒?那兒住的是惠采女吧,她之前還在我們家珠寶齋裡頭定了一套的燒藍金釵,看來,果真是春風得意啊。”
“她?”慕成凰看着嘉禾軒的方向,戚寶珠入了掖庭局後整個人變了許多,從慕成凰發現她與之前大不一樣開始,便知道她不會拘泥於掖庭局那一方之地的,後宮,纔是戚寶珠未來的主戰場。
“我總是覺得戚寶珠身邊的那個宮女看着很是熟悉,不過從來也只見到過背影,都沒見到過一個正臉的。”
慕成凰說完,沈珂似乎也有印象了:“你說的是那個跛足的宮女?”
慕成凰點點頭,沈珂又道:“看着,應該很得戚寶珠的寵愛,從掖庭局的姑姑成了采女,卻還是不忘記在掖庭局裡服侍她的跛足宮女,還將她帶出來一起享福,還是和以前一樣,貼身服侍,不過我也只瞧過她的背影罷了,聽人說,這跛足宮女不僅跛足,而且還毀了容,只怕你見到了正臉,反而會覺得害怕了。”
沒過幾日,北樑皇孫祁東海入京,而慕成瑤將要隨同慕優遠嫁的日子,也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