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單就爲了討好他,就可以將自己姐姐的終身大事都這麼含糊其辭?
“長姐……我、我只是覺得易二哥剛剛說的……興許、興許是真的……”
辛夷打斷了她的話,咬牙忍住眼中的酸澀:“佩蘭,你與我直說……我這些日子,究竟對你如何……”
她低下頭去,半刻後方才喃喃道:“長姐……長姐對我很好。”
“旁的我不說,我只問,這半年來、我自從失憶而來的半年來,我可曾害過你嗎,我卓辛夷可曾做過什麼對不住你的事情?”
“……沒有。”
辛夷深吸了一口氣:“那既然如此……你爲何要害我。你明知道我並不認識什麼易二哥,我分明也不喜歡他,你爲何偏要這麼說……”
佩蘭沉默許久,到底是低下頭,用袖口重重的抹抹眼睛。
“好,我不說這次……那,那他的存在,你爲何一開始不與我說,偏偏留存到現在才說!佩蘭……你到底有多恨我?”若是可以,她倒真是希望自己像那電視劇裡的惡‘女’人一樣,伸手照着她便是一巴掌……但這樣的念頭轉瞬即逝……佩蘭終究是她這身子的妹妹。將手攥成拳頭,到了最後,生生的是不捨得打。
她周身一抖,“沒有的話!我沒有……我沒有怨恨你,我、我只是當時不知如何向你開口……”
“既然已經有了此事在先,那隨後這一切,究竟有何不能說?”辛夷看看佩蘭,又轉頭看看那易將軍:“不過是指腹爲婚兩家爲約,或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這有什麼不能說?至於讓你瞞我瞞到現在?若是他不回來!若是他不回來,你是不是準備一直不對我說這件事!?”
此時佩蘭聽她這麼說,已然抹着眼淚哭了起來:“長姐……長姐我不是故意的……我當時並不知道、並不知道你們已經成親了的消息……只是聽聞你們訂親罷了……長姐……長姐,易二哥一去八年杳無音訊……近乎所有人、近乎所有人都以爲他已經不在了……所以、所以我就沒與你說這件事……嗚嗚……長姐……你怪我吧……是佩蘭的錯,是我不該瞞着長姐……”
辛夷此時見狀也不好再責怪她,而轉過頭去,正撞上易家二哥的目光。辛夷只瞪了他一眼,移開視線便沒有說話。
但姓易的男子並沒有責怪的意味,而是嘆了口氣:“佩蘭說的沒錯,你我的父母都隱瞞着我們兩個已經成親的事實,就是因爲你的年歲還小,當年方纔八歲……若只是定親,以後若是我不幸戰死沙場,那到時候可以將你我之事歸結爲一場玩笑的娃娃親,你自可再覓良婿。而我是功成名就衣錦還鄉,到那時我便可公開婚事,迎你爲妻。”
“我不需要……”辛夷兀自搖頭,將身子藏在沐方錦背後,死死的抓着他的衣裳:“我不要……我不要!誰稀罕嫁給你,童年之事怎麼做數!我不承認……我不承認!”
他聽罷,冷笑一聲:“你不承認?我沒有嫌惡你與他廝‘混’數月,孤男寡‘女’玷污你清譽,你反而……倒還不肯?”
“易將軍,我倒不求你將話放尊重些。”沐方錦冷冷的盯着他:“我不過想說,既然你已經知道我毀她清譽,就應該明白你不該娶這樣的‘女’人。”
“這話我可不是頭一回聽到。”那人冷冷道:“孃親在我走前也與我說了同樣的話,但是那又怎麼樣,只要我說她卓辛夷是被師父帶走的,隨便按上一個由頭,便可與你將關係脫得乾乾淨淨。”他說到這,居高臨下的看着她從沐方錦身後‘露’出的一抹衣袂:“就算退一萬步來講,其實看開了也無妨,我要的正是卓辛夷這個人,什麼清譽不清譽,又有什麼關係!我易北辰的東西,一旦得到了,誰都奪不走。”
“易將軍,她是個人,不是一件物件,讓你可以隨意佔有。”
“但她就是我的。”易北辰凜聲道:“從她與我拜堂、簽下婚書的那一刻起,她就是我的……”說着,他的嘴角扯出一抹冷笑:“除非是我不要了,否則,她絕不可能離開。”說着,易北辰便上前一步,毫不客氣。
沐方錦見狀,同樣哂笑一聲:“怎麼,我堂堂嶽國的‘北辰將星’竟想威脅毆打言官?這罪名……彷彿是不輕呢。”
正在二人劍拔弩張之際,卻見‘門’倏然被人推開,此時進來一個熟悉的美大叔……易北遊將眉頭同樣擰着,見了此景,也匆忙快走幾步,抓了自家弟弟的手腕:“跟我回去!莫要生事了!”
“哥!這如何能叫生事!”易北辰回頭看了看他,但從神情上而言,能瞧出這易北辰彷彿對兄長有幾分畏憚。“我今日可是要帶辛夷回去的!”
“別胡鬧,娘催你回去。”貼面‘侍’郎板起臉來,就算對親弟弟,也絲毫沒有放下架子,如此命令道:“給我回家去!”
“哥!”易北辰叫了聲,最終還是垂下頭,憤恨的看了沐方錦一眼,哼了一聲,轉身便離去。
而剩下的易北遊,則朝着沐方錦恭敬的拱拱手:“沐大人,小弟教導不周,還請大人見諒。”
“易大人多慮了。”沐方錦與他客套了一句,同樣拱了拱手回答。
而此時辛夷見是易北游來了,也從沐方錦身後再度探出個腦袋來:“您……您是……呃……真是抱歉,中元節那次,我竟沒有認出那人竟是北遊大哥。”
“不礙事。”易北遊相比弟弟則是謙和很多,‘私’下里也少有威嚴:“倒是我也不大敢認是辛夷你,‘女’大十八變,我已有數年沒有回鄉,這要錯也該怪我……不過我聽說你當時不認得我,是因爲失了憶的緣故?”
辛夷點點頭,沒有說話。
“哦,那既然如此,也怪不得你……也不知你這病症可好些了?”
“先前的事情怕都是忘了……”辛夷這話說得沒底氣,有些羞愧的低下頭去。
“我見倒是不打緊。”這易家大哥倒是十分會說話:“只是健健康康的,忘了些事情,又有什麼要緊的。”他說到這,也轉而道:“哦,那我就不打擾你們,先回去了。”他說着,拱了拱手便要走。
辛夷見他如此,連忙開口道:“北遊大哥請等一等!”
那人聽聞緩緩地轉過頭來:“怎麼?還有什麼事?”
她咬了咬‘脣’:“易大哥,先是謝謝您剛剛爲我解圍——”
易北遊搖搖頭道:“你若說這話就是與我見外了,你既然叫我一聲大哥,那這忙我本就該幫……況且北辰的‘性’子着實桀驁了些,方纔有些話他着實不該說,本就是他失禮在先。”
“看得出他很畏憚你這個大哥……”
他面上浮現淡淡的笑容,並不十分明顯。“我知道你想對我說什麼,對我你怕是不用遮遮掩掩的,只管直說便是。”他垂眸輕笑道:“如今看得出,你旁的沒有學會,倒是長了許多小聰明。”
辛夷也賠笑了聲,連忙道:“我只是想問……既然易大哥剛剛對他訓斥,那您對我和他的事……是、是何看法?”
易北遊意味深長的看了看她和她身邊的沐方錦:“不論怎麼說,我是看着你和北辰長大的,你就像我的親妹妹一樣,我自然不希望你受了委屈。小的時候你們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在一起玩耍,覺得互相看得對眼倒也不稀奇。我們兩家走得近,給你們二人定了娃娃親……倒也在情理之中。”
相比之下,易北遊的話格外能讓人接受,不施情感,只作陳述。辛夷聽着,也點了點頭:“誠然如此。”
“但我也知道,這件事確實對你不大公平。八年前你與他訂了親,但北辰這一走就是八年,生死未卜……若是他一直不回來,沒有他真正戰亡的消息,難不成還讓你再繼續空空這麼耗着?如今你傷了頭,先前的事情都不記得了,所以忘了他,又……”他下意識的看了看沐方錦,繼續道:“這本就怨不得你……我甚至在想,就算是沒有沐大人如此,這樣的約定也未免對你有失公道。”
聽易北遊這樣中正的話,辛夷也彷彿稍微放心了幾分。
“況且……”易北辰此時再次將目光在辛夷和沐方錦身上不住的遊移:“現在不光是這些,你半年的時間都住在沐府,這未嫁的姑娘在陌生男人府中居住,怎樣說出去都不好聽……再說你和沐大人已經訂了親,我和母親的意思是大不了你和北辰的婚事就這麼不了了之便罷了。但他‘性’子擰,又一根筋的,偏偏就認準了你……”易北遊長長的嘆了口氣,“這怕是會讓你們很困擾吧。”
辛夷下意識的擡頭看看身邊的沐方錦,可他卻沒有低頭迎上自己,而是將視線投向一邊不去看她。
“不過你放心……我和母親都會勸着他些,不會任由他胡來的。”說完了這些,易北遊方才又拱了拱手,方纔出‘門’去了。
此時佩蘭的哭已經止住了,可還是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己的姐姐,下意識的伸手‘摸’了‘摸’眼角,縮在一旁。誰都沒有說話,最終還是沐方錦先打破了沉默:“那我便先回去了,告辭。”說着說着,提腳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