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沒有抓到,程小姐也懊惱不已,坐在桌前氣得哼哼的,而辛夷還不忘在這個時候下意識的摸摸下巴,嘖了聲:“您看,我就說該先讓我將這籤算了罷?”
程千金瞪了她一眼,“哼,那好啊,那你如今給我算來!你給我好好算算他現在在哪裡!我怎樣才能找到他!”
“哦。”她故弄玄虛的笑了笑:“那該是問‘行人’。”她說着,將那籤筒遞到程小姐手中:“來吧,小姐請掣籤。”
她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乖乖地接了籤筒,掣出一根籤來,交給了辛夷。“先生坐吧,快來解籤。”
“哎,多謝小姐賞座。”辛夷不忘禮儀的憨厚一笑,然後將那籤擱在手心裡頭瞧了瞧。因爲上次的變故,這根籤似乎變得字跡模糊了些,可還是能瞧出先前的字跡乃是——第十七籤。
翻開解籤書,尋到第十七籤的位置,書中則曰:
“第十七籤,中平。若問行人,乃是——
雁宿孤洲已欲飛,飛來飛去不相移。
去人不記當初語,別整琴絃偷淚垂。”
其實一開始的時候,程小姐倒並不很相信辛夷,只是覺得她可能是一通的胡吹罷了。但卻一聽到這樣的解籤語,尤其是第一個字的‘雁’,她的臉色驟然一變。
大師兄名爲雍鳴雁,這‘雁’不就指的是他麼!
辛夷同樣也對這解籤語十分滿意,故而她笑了笑道:“您瞧,這回您應該信了我可是冀州來的神算先生了吧!”
程小姐其實仍舊有幾分不服氣,可還是說道:“那先生您就快給解一解,這籤裡面究竟是如何說的?我何時能找到他?”
“若我說……”辛夷用指尖輕叩桌面,“您恐怕是短期內是見不着他了。”她就着籤文,振振有詞道:“雁宿孤洲已欲飛,飛來飛去不相移。這就是說明他已經走了,走了卻不肯回來,遲遲外別處徘徊呢。”
“爲什麼呀!他就這麼躲我!?”程姑娘一聽到這,將眉毛團着,越想越委屈,眼中也泛了盈盈淚光。
“您瞧呀,去人不記當初語,別整琴絃偷淚垂。”辛夷指指她的眼睛:“說的就是您這樣的呢。”
“你——”程姑娘被她撞破,咬着脣瓣氣得臉都白了。“我只問你他什麼時候能回來,你對我說這些做什麼!”
辛夷有些委屈的攤手:“您瞧,可是您說的呀,讓我算算行人的,可我算出來的結果,正是他在外徘徊不歸,一時半刻怕是回不來。您也別太傷心,籤中所說之意正是他怕是已經忘記跟您有怎樣的約定……應該不會回來赴約了。”
程千金一聽到這裡,險些真的‘偷淚垂’了。卻見她用帕子沾了兩下眼角,這才擡頭問辛夷道:“那你說……那你說用什麼方法能讓他早些回來?”
“這……”辛夷想了想,苦惱的搖搖頭:“怕是沒有別的法子,離人在外,咱們所做的也不過是能推測他什麼時候能回來,至於他自己心意如何……嘖,怕是難以揣測定奪了。”
她用帕子絞着手指,眼神越發黯淡了:“難不成他真的是爲了躲我麼……分明聽說前幾日他還住在表哥這裡……怎麼今日就、就不見了呢……”她說到這裡,聲音也顫顫的,彷彿當真要哭了。“那先生您說,他……他是不是十分不喜歡我?是因爲……”她上下打量着自己:“是因爲我長得不漂亮!?”
不,其實按照她的審美眼光來看,其實這位程小姐也是很漂亮的。那種美帶着清純和恬靜,問這話時有幾分鄰家妹妹的青澀,可更多的還是身爲嫡女大小姐的綽約之姿。“小姐您可別這麼說,他喜不喜歡您是他的問題,可與您無關。您瞧您長得如此俊秀,何怕尋不到如意郎君呢?”
聽了這句,程小姐面上的不安稍解,“那……那可否直接再算一算……我們的姻緣呢?”
“也好。”辛夷點頭道:“不過這算,只能可着這一根籤來算,否則若是再掣籤可就算不準了。”她搖搖手中的算籤:“您確定要算麼?”
聽剛剛的一解就已經不如願,程小姐思忖片刻最終還是揪扯着帕子下定決心道:“算!”
“那好,且聽這籤文乃是——
會合分難各有緣,悶中何必苦糾纏。
縱然用典無好處,也被旁人笑不堪。”
聽了這樣的籤文,程小姐的面色愈發難看,眼見又要‘偷淚垂’了。
“唉。”辛夷嘆了口氣,“看來這籤不需要我多解釋,小姐怕是已經能看得懂了。”她緩緩搖搖頭:“這緣分是天定的,該和誰在一塊那都是月老的紅線拴着呢。程小姐,在下多嘴勸您一句:籤中也說了是你們各有緣,又何況是妾有意而郎無情,您又何必這樣苦苦糾結這一段情愫呢。反而白白空耗了青春。”
她聽到這裡,淚珠到底還是簌簌的滾落了下來:“縱然用典無好處……難不成老天連個讓我以身相許的機會都不留麼?”她說着,垂下眸子用帕子擦了擦淚痕。“我病重的時候,就是表哥請他來給我瞧病的。那時表哥拒絕了我,而他日日來守護我時,我本以爲他……他會是我的真命天子。但沒想到……”
姑娘,我理解您的心情。
因爲雍鳴雁那廝好像真有什麼魔力似的,特別招異性的喜歡,尤其是被他看過病的都無一例外的會愛上他。
……不不。有例外。
比如他師妹——我!
“先生!你說我當真不該在與他糾纏麼!……難道未來真的得不到他的心,反而會被他人笑不堪麼!”
說實在,對於未來什麼樣子,辛夷也沒有盤算過那麼多。但用她對雍鳴雁的瞭解程度來看……那個人居無定所,成日裡都去各處專找有錢人看病,今天在東邊,沒準明天就到了西邊。像是程小姐這樣的大家閨秀,怎麼可能隨着他這樣奔走呢。
只若是叫他當了上門女婿,他恐怕也耐不住性子天天的給人接診吧。
這麼看起來,你們真的不相配,真的。
辛夷搔搔腦殼,爲難的說:“其實我想了想,雍鳴雁那個人,與您怕是這不大相配。哎哎您先別急,也別忙着哭!”她趕忙擺手:“我只是想與您說一句話,怕是這句話您的爹孃已經與你說過無數次了……便是門當戶對。”
“……什麼門當戶對,難道你也覺得門第相配這般要緊麼!”
辛夷趕忙解釋道:“您怕是誤會了我的意思。我想您的爹孃認爲應當門當戶對,是在覺得你是戶部尚書的嫡女,看中的是政治聯姻。覺得應當找一家與你門第相似的這纔不會輸了面子,你也是這樣認爲的吧?”
程小姐聽罷,輕輕地點點頭。
“但我今日說的門當戶對,並不是非要你找個有錢有勢的大家少爺。只是覺得門不當戶不對,那思想觀念就不一樣。你說,你若真與雍公子成婚了,以後是隨着他走還是讓他當上門女婿?”
“這……”程小姐想了想,怯怯的回答:“我知道他不喜定居一處,那讓我跟着他也無妨的!”
辛夷無奈了。
這麼個爲愛生爲愛死爲愛可以拋棄名譽身份地位跟一個窮……不,重點是雍鳴雁也不算窮小子。
所以……到底是哪裡開始不對勁的!!爲什麼程姑娘這個白富美,和雍鳴雁那個高富帥不能走到一起啊!?不過着程姑娘也真是了不起,怎麼這麼爲愛瘋狂啊,什麼家世地位什麼兄弟爹媽什麼都不要了,就能跟着雍鳴雁私奔?
然後重點還是雍鳴雁那廝竟然將都送到門口的千金小姐給拒絕了?大師兄你腦子到底是個什麼構造啊!?小師妹我完全不懂你了啊好嗎!就這條件怎麼就不能先把人家收了,這年代大師兄你不三妻四妾的你對得起你自己嗎!
辛夷重重的嘆了一口氣,越發覺得大師兄都遇上這樣的還不肯從,那恐怕對這程姑娘還真是沒什麼意思,勸和估計無望,那就勸分罷。
她想到這裡,繼續剛剛的話題:“程小姐,咱們剛剛所說的問題還不是最要緊的。”辛夷猶豫着說道:“重點是你們就算以後有一天在一起了,那觀念也不一樣呀。到時候一家人,你說東,他說西,這日子還怎麼過?”
程小姐一聽這話有些爲難:“我……我可以遷就他!”
辛夷不信任的盯着她的眼眸:“你遷就一日兩日倒是可以,難不成還要遷就他一輩子?您可是戶部尚書大人的千金,從小到大哪有什麼委屈受?結果嫁了人沒準成日裡風餐露宿不說,興許他還不領你的情。然後事事與你對着幹,你豈不是要被他欺負死了?”
似乎聽辛夷這樣說也是有道理,程小姐面上浮現出幾分擔憂:“先生,那若是按照您的意思來看,您是說我與他……我與雍公子觀念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