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金龍倒也配合，衝警察笑了下，轉身攙住白路往外走。
警察有點狐疑，不過眼前一男一女好象認識，又好象在開玩笑，不像是有矛盾的樣子，便是轉身往回走。
白路看郭金龍一眼：“不會跑吧？”
郭金龍苦笑一下：“能跑掉麼？”說着話低頭看眼高跟鞋。
白路也看了一眼，不得不說還挺好看，順便再看下小腿。
郭金龍裝扮女人非常成功，長袖高領衫遮住胳膊遮住脖子，卻是遮不住小腿，肌肉塊稍微有些突起，白路就是看到這裡隱隱發覺有些不對。
很快走到停車的地方，白路打開後門，把包丟進去，看着郭金龍不說話。郭金龍看他一眼，蹲下身體坐進車內，在這時候，他又變成女人一樣的姿態，反手關上車門。
白路打開前車門，坐到駕駛位。郭金龍說：“你不出去？”
白路說：“我不放心。”
似乎是穿上女裝便有了女人的心理，郭金龍有些扭捏。不過知道白路不會下車，猶豫猶豫開始脫衣服。
先拿掉假髮，拿溼巾卸妝。又脫上衣，連續幾層胸衣，還拿出肉色塑膠墊，最後是鞋和襪子。
白路看着後視鏡說話：“你這個夠下功夫的。”
郭金龍說：“練了很長一段時間，要不是擔心沒有力氣，我興許會打雌性激素。”
這就是夠狠了，不過也正是因爲郭金龍想留住肌肉和力量，纔會被白路看出端倪。
說來也奇怪，卸妝後的郭金龍儘管還保持着中性面孔，可就是個平常人，作爲男人也不過是長相普通而已。可化上女妝，竟然能漂亮的耀眼，只能說化妝術真神奇。
當然，前提條件是郭金龍的形體基礎還不錯，起碼臉小。又瘦，折騰一番，好象大變活人一樣憑空多出個大個子美女。
很快換好衣服，郭金龍把女人衣服塞進包裡。然後開車門往外一丟，問白路：“是送我進去，還是聊聊？”
白路說：“爲什麼要聊？”
“我不想死的這麼不甘心，我有委屈要說。”郭金龍說：“等進了裡面，警察只會折磨我。因爲我是他們所有人的仇人，不會給我說話機會，可我又不想把這些話憋心裡，你能聽麼？”
白路嘆氣道：“你聲音放粗些，不然總感覺跟女人說話，還有眉毛得弄一下。”
郭金龍爲了裝扮女人，那是煞費心血，以至於即便卸妝，也還是有女人的感覺。
郭金龍說：“那沒辦法，最近我一直把自己當成女人。你湊合看吧。”
“我不看，進去吧。”白路打開車門下車。
郭金龍猶豫一下，也是走下車：“我夠本了，對了，你有時間沒？”
白路問：“你又要幹嘛？”
“我有些錢，還有房產證，給你好不好？”郭金龍說：“我不想被沒收充公，便宜那些警察。”
白路說：“你給我也沒用，房產那麼大的玩意，國家要收。我有什麼證也拿不到。”
“反正我不想給別人，當是你抓我的酬勞。”郭金龍說道。
白路說：“你瘋了，我抓你，你還把房子給我。”
“我是瘋了。我早就瘋了，自從老爸死了以後，我就瘋了，現在老孃又死了，我當然更要瘋。”郭金龍拿出把鑰匙，又說出個地址：“租的房子。屋裡東西都可以拿走，我覺得給你比給任何人都好。”
白路掂了掂鑰匙：“走吧。”
郭金龍沒再說話，擡步走進分局。
白路給林永軍打電話：“叔，郭金龍在我這。”
“誰？”下一刻才反應過來，林永軍急忙問：“你在哪？”
“我在你單位樓下。”
“等我。”林永軍掛上電話。
白路看眼郭金龍：“抓你，是我不對，不過國家法律就這樣……”話沒說完，想起自己在邊疆剛剛做過的事情，馬上改口道：“不管法律如何……算了。”
他想說不應該亂殺人，可說到根本，郭金龍殺的人，跟他和大、小王殺的人又有什麼不同？在郭金龍眼裡，那些公職人員全是壞人，不然不會受冤枉白坐十幾年大牢，也不會坑死好朋友，更不會氣死老爹，氣病老媽。那些人都是壞人，因爲他們的不作爲，直接毀滅了一個家庭，是整個毀滅掉，人生再無希望。
再說邊疆被殺掉的那些人……好吧，只一個拐賣人口就該殺，可白路也算是濫用私刑。
由郭金龍想到自己，再由自己想到郭金龍，白路忽然什麼情緒都沒了，當時停下腳步。
郭金龍換成平底膠鞋，恢復一迷七的身高，因爲瘦，更顯矮小。跟着停下腳步問白路：“怎麼不走了？是不是想放我走？”
白路不知道怎麼接這句話，他忽然不想把郭金龍送進去。
那時候何山青說起郭金龍案子的時候，曾說白路一定會站在郭金龍一方，現在的他正是這種想法，憑什麼一個小老百姓就要枉受冤屈，就要自認倒黴，永遠的走投無路？如果這個小老百姓不甘心面對這種局面，憤而反抗……那就是犯法，就要被處理掉。
白路很有錢，也很強大，所以不會被處理掉。大小王更是兇悍……好吧，不說大小王，咱說大道士，大道士也是殺了一些公職人員，而自己卻在努力替他擦屁股……
想到這裡，白路更加是什麼情緒都沒了。
從事情本質來說，大道士跟郭金龍做的事情完全相同，甚至大道士還要更過分一些，因爲他沒有直系親屬受到傷害。
郭金龍是沒了整個家庭，再無牽掛。假如說，把大道士和郭金龍換個位置，或者說，當我們處在郭金龍的位置上，我們會怎麼做？
是忍着當縮頭烏龜？還是怒而報復？
評書裡總有句話，小說裡也會常常提起，殺父之仇，不共戴天。
當我們處在郭金龍那樣的位置上，難道真能做個順應社會發展的乖寶寶？
白路是越想，心情越低落，
有些事情，自己去做，就是伸張正義。而郭金龍去做，自己就要抓他？這是明顯的屁股思維，自己到底有什麼資格去抓人？
假如，自己是現在的郭金龍，估計會死更多人，錯了，不是估計，是一定！
他在亂想，郭金龍好奇問道：“你怎麼了？”
白路搖搖頭，看眼還關閉着的分局大門，再看眼郭金龍：輕聲說：“我有些討厭自己。”
“我也討厭，我討厭自己總要裝女人。”郭金龍笑了下：“不過裝女人也挺好，會佔很多便宜。”停了下又說：“當然，也會面對很多不好的情況。”
白路轉身往外走：“有件事情我得想想。”
郭金龍搞不清狀況：“那我呢？”
白路沒說話，他是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抉擇。大道士殺死那麼多人……因爲他是大道士，因爲醫治過付傳宗，因爲自己和小道士關係好……
白路忽然問郭金龍：“你化妝成女人，怎麼這麼好看？”
郭金龍被問迷糊，追上一步問：“你說什麼？”
白路沒說話，快步走進汽車，關上車門坐着發呆。
郭金龍站在車外，左看右看，還是打開車門上車：“你怎麼了？不抓我了？”
白路看他一眼：“關門。”
“哦。”郭金龍關上車門，心底有一絲希望升起，白路會放了自己？想了想，又打開車門，下車揀回剛纔丟掉的挎包。
白路說：“我遇到難題……”剛說完話，林永軍打來電話：“你在哪？”
白路回話：“剛纔是開玩笑，嘿嘿。”
“胡鬧！什麼都能開玩笑麼？”林永軍想了下問道：“是不是出事了？”
白路說：“什麼事情都沒有，我明天去美國。”
“郭金龍呢？”林永軍問道。
白路回話：“不知道，我是什麼都不知道，我現在有點事，等我處理完了再說。”說完掛掉電話。再跟郭金龍說：“趴下，趴到地上。”
郭金龍問：“你要做什麼？”
白路沒回話，先一步矮下身體，使勁窩進方向盤下面那一點點的空間。
郭金龍略一猶豫，直接趴到腳踏上，身體儘量放低，然後一動不動。
跟白路猜想的那樣，林永軍拿着電話走出分局院子，站門口左右看，又往兩邊稍走幾步，還叫來警察問話，最後是狐疑走回辦公樓。
白路覺得挺對不起林永軍的，自己遇到事情，林永軍多會幫忙。現在抓住郭金龍，卻是有了別的想法？
就這麼矮着身體呆上十幾分鍾，後面的郭金龍小聲問話：“要藏多久？”
白路說：“不是藏。”說完慢慢坐起身子。
郭金龍從正臥變成側臥，藏在座位下面問話：“你是不想抓我了麼？”
白路不知道該怎麼回話，想了昂，還是決定按照自己的思路走，問道：“你覺得自己做的對麼？”
“不對。”郭金龍回答的很痛快：“我知道不對，可我還是要做，我本來有對象有個好好的家庭，可因爲一羣狗官，我就什麼都沒了，換了是你，你會怎麼做？”
白路說：“我在問你。”
郭金龍笑了下繼續說：“我不後悔，如果時光倒流重來一次，我也要重殺一次，只是有點可惜，還有幾個人沒殺死。”
白路問：“如果都殺死了呢？我是說你的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