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老將軍本來是不信的,但所謂三人成虎,蕭紅說得這樣信誓旦旦,而且這種事情哪裡有枕邊人來得清楚?想到夏紫也還年輕,雖說兩個人的感情現在看來還不錯的樣子,但架不過現實啊,這種事情是寧可信其有不敢信其無,於是在蕭紅的再三催促下,顧長安把邢焱叫到了書房。
早在看到蕭紅有些異樣的反應時,邢焱就準備好了接招,只是就算是聰明如他,在聽到顧長安說的話後,神色也不免變得異樣起來。穎長身軀長身而立,一八八的身高,再加上自身的氣勢,單單是站在那裡,就給人以極強烈的存在感!
顧長安有些複雜地看着這樣的邢焱,這樣的他無疑集中了邢家最優秀的基因,無論是相貌還是才能都是一等一的,顧長安不止一次地想,如果邢焱是他的孩子的話那該多好?是男人都會希望有個孩子能繼承自己的衣鉢,顧老將軍半生戎馬,一身的本事,奈何底下的兒孫沒一個爭氣的,尤其是小兒子顧正則,簡直就是生來克他的,但……果然,老天爺到底還算是公平的,看看眼前如此優秀的孩子,原來一直都受着這樣的苦麼?
顧老將軍原本是覺得有些尷尬的,到底不習慣說這種事情,可是想到邢焱外表看上去這麼堅強,內心裡不知該如何苦惱,便漸漸放開了:“你這孩子真是,大老爺們兒的,有什麼事情不能解決?非要憋在心裡?現代人生活豐富了,問題也不少,這種事情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邢焱眼皮一跳:“什麼問題?”
顧長安瞥了邢焱一眼,見他還是一臉面癱的模樣,心底越發柔軟:“不就是不育嗎?又不是什麼絕症,我看啊,夏紫那小丫頭也不像是會在意這種事情的人,你們兩個好好談談,真不行的話,現在外國不是很流行那什麼試管嬰兒嗎?至於傲天那裡我會去說的。”
不……育?邢焱難得覺得自己的理解能力有點跟不上,反覆咀嚼着這兩個字,腦海中浮現起夏紫那一低頭的狡黠笑容,忽然什麼都明白了。好,很好,好得很,這個該死的女人!
邢焱的臉色倏然冷了下來,饒是顧長安心裡都不免打了個突,他太清楚這個後輩的厲害之處,不管是於情還是於理,他都不想和這個人作對,但邢焱這樣的反應,在如今已經先入爲主的顧老將軍看來,卻是坐實了蕭紅的猜測:“好了,你也別怪那個小丫頭,我相信那丫頭對你肯定是真心的。兩夫妻過日子,做什麼藏着掖着?有什麼事情不能好好商量?你也別對小丫頭擺譜了,兩個人好好談談,嗯?”
說着說着,感覺到書房中氣溫越來越冷,顧老將軍心中不免對夏紫多了一絲讚賞,先前他還覺得按照夏紫這個小丫頭的身世,會不會不太跟得上焱小子的節奏,現在看來……能夠頂住這小子的壓力,單就這一點,就足夠人高看幾分的了,更別說按蕭紅的意思,她竟是和他吵過的樣子,連和邢焱這樣的男人都吵得起來,這個媳婦兒之位,舍她其誰?
邢焱心知顧老將軍這神情,卻是已經相信了,他懶得爭辯,這種猜測只會越爭越像是真的,所謂擒賊先擒王,當即寒眸危險半眯而起,淡淡應下:“是,我會和她好、好、談、談、的!”不育是麼?雖然這個時候他並沒有要孩子的想法,但是……既然她都這麼哀怨了,還能慫恿兩個老人,憑着這些,那他就大發慈悲,給她一個孩子吧!
邢焱被老將軍叫走以及蕭紅那眼神暗示,夏紫很容易就猜測到蕭紅對老將軍說了什麼,而且……剛剛已經連連打了好幾個噴嚏,反應過來後,忽然覺得全身發涼。那個……那個她要不要先跑路呢?不用親眼見到,都能才猜想到此時此刻總裁大人鐵青臉色的最佳緣由好麼?事不宜遲,要跑就趁現在,可是……誒呀呀,真的好想看啊,能夠耍到那個魔王,這種感覺簡直不能更酸爽,如果能夠配着那張扭曲了的臉下飯,感覺能多吃好幾碗,白米飯都能變成究極珍饈的節奏,就這麼猶豫之間,接聽了扈晴的電話:“不好意思,這兩天在外面,都沒時間去看你們。”
一起經過患難之後,夏紫和扈晴之間的關係算是突飛猛進,兩天不見,忽然有些想念扈晴了,就是不知道她不在的話,樑小靜是不是依然勇敢地頂着頭號電燈泡的身份,到扈晴和邢映航的面前刷存在感?只是令她沒想到的是,扈晴這次打電話來,卻是爲了通知她和邢映航的婚事:“結婚?”發覺到自己的語氣有些過,只得緩了緩情緒接着再問:“你想好了嗎?確定了嗎?”
“是的,我很確定。”扈晴輕笑了一下:“我本來都打算以後一個人過了的,可是……在看到他中彈的時候,我忽然發現,自己其實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堅強。”
夏紫沉默了……想來能讓倔強果敢如扈晴這樣的女人親口承認這樣的話,無異讓保守派到街上果奔,所以說……果然是已經確定了嗎?腦海中浮現起這些日子來,總是被樑小靜拉去當邢映航和扈晴兩個人的電燈泡的畫面,以及當日看到樑小靜一個人獨在有着扈晴殘留氣息的辦公室裡獨自一人療傷的身影,兩個畫面在夏紫的腦海中劇烈掙扎着。她知道,單就她是扈晴的朋友這一點,她就應該祝福她的,可是這會兒卻實在有些開不了口。樑小靜知道這個消息了嗎?她是不是又一個人獨自療傷呢?
“夏夏?”
電話那頭的聲音叫夏紫回過神來。
“那天方便嗎?如果沒辦法的話也不強求。”
雖然是在說自己的婚事,夏紫也確信如今的扈晴和邢映航肯定又一次熱戀了,但說起自己的事情時,扈晴依然如往常一樣鎮定,條理清晰……她想着應該就是因爲扈晴外表和內心一樣堅強的緣故,所以她更加無法放下樑小靜吧:“沒問題,我會去的。”應承下來後,掛上電話後,夏紫就迫不及待地給樑小靜打了電話。
無人接聽?什麼情況?夏紫心中咯噔了一下,又接連打了好幾個電話,心中越來越不安,那個笨蛋不會真的想不開做了什麼傻事了吧?此路不通,迅速轉而打給了凌燕,聽凌燕說樑小靜果然沒有去上班,當即一顆心都提了起來:“凌燕,你能幫忙去她家看一下嗎?我怕她出了什麼事情。”
凌燕聽夏紫語氣很是緊張,忍不住在電話裡急急問了起來:“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了?她也沒有請假,今天秦歡還怪里怪氣來着。”
夏紫此時哪裡還有心思去管那些人?打斷了凌燕的話:“拜託你了,快點去看她,行嗎?”
“我知道了,我現在就去。”
虧得樑小靜從來不是個會虧待自己的人,她的公寓離公司又很近……夏紫抱着手機,心中讀秒如年。
等了十來分鐘,那邊邢焱和顧長安都談完了,但夏紫這會兒卻沒時間去看兩個人的神色,一看到凌燕打來了電話,立刻接了起來:“怎麼樣?”
“她喝醉了在沙發上躺着,天哪……她到底喝了多少酒?地上都是罐子,你等一下,我叫她。”
電話那頭傳來一陣聲響,期間,顧長安見夏紫臉色驚慌,詢問了她,夏紫只是抿脣不語,打了個手勢,走到陽臺外接電話。
那頭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聽到一聲悶響,然後好一會兒都沒有聲音,緊接着就聽到凌燕的一聲怒喊:“你幹什麼?”
夏紫接連叫了好幾聲都沒人應,過了好一會兒,電話那頭總算有人迴應了,卻是樑小靜接的電話:“夏夏,你找我有事?”
電話那頭的聲音是那麼沙啞、疲憊,夏紫聯繫凌燕的話,想到樑小靜一個人在公寓裡借酒消愁,不由心中一酸:“你還問我?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爲什麼不告訴我?”
那頭停頓了一下,似乎是走到了另外一個比較開闊的地方:“你知道了。”肯定的語氣。
夏紫抿了抿脣:“你有沒有把我當朋友?”
“當然。”樑小靜的聲音有些飄忽了起來,似是將醒未醒:“我只是不想多一個人心煩。”
夏紫重重冷哼了一聲:“所以你就借酒消愁?你當你自己是文青呢?”
樑小靜低低笑了起來:“謝謝,真的,可能你不信,其實我有點鬆了口氣的感覺,這樣也好,早點斷了念想……”後面的聲音低了下去,像是說不下去了。
夏紫分明感覺到電話那頭的呼吸聲突然重了起來,愣了一下就反應過來。她……哭了麼?
好一會兒,電話那頭才傳來有些粗重的聲音:“我沒事了,回頭我還再聯繫你的。”
夏紫雖然心中焦急,卻也知道這會兒的樑小靜並不想讓她見識到她脆弱的一面,電話被掛斷了之後,怔了好一會兒,想了想,給凌燕編輯了一條信息。如今她在外面,照顧不到人,而凌燕的公寓離樑小靜挺近,在她回去之前,只能麻煩凌燕先看着點,別讓樑小靜做出什傻事來。
這邊,凌燕從樑小靜的手中接過電話來後,面上有些不自在,尤其是看到樑小靜那發紅的眼睛之後……目光不經意間瞟過那有些乾燥的脣瓣,臉上不免又熱了起來,剛纔她不過是想叫醒樑小靜,卻沒想到……想到剛纔被樑小靜壓在沙發上,那個吻……她覺得無法再直視樑小靜了好不好?
此時樑小靜也有些心煩意亂,她的頭腦很清醒——現在清醒着,剛纔也是。她很清楚自己吻了凌燕,在知道扈晴和邢映航即將結婚的消息後,她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那痛徹心扉的感覺讓她不知道該如何自處,她試圖用酒精麻醉,可是世事往往越是強求,越無法達成,她清楚地感覺到心臟是如何被一點一點揉碎。在她的父親的眼中,她放浪形骸,年紀輕輕就天天玩樂,不思進取,而她的那些酒肉朋友更是不用提,誰也不知道,扈晴可是她的初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