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仙姑舉起雙手，邁着均勻的步伐走到陸明哲的面前，她的臉上面無表情，彷彿是認命一般。
她看着陸明哲道：“不要打我不要殺我，我願意投降，我不會反抗的。”
然後小仙姑便是很沒有骨氣的“撲通”跪倒在地上，雙手抱頭以顯示自己沒有任何威脅。
“行。”陸明哲心有疑惑，但見她這麼識相，便也取消了手上醞釀着的字符攻擊。
按照慣例，像這種走投無路才投降的傢伙是需要用一個腦瓜錘來清醒一下的。
創設的角色一般都有很高的心氣，頂多投降，像這樣雙手抱頭跪下的倒是挺少見。
反常到讓他有些警惕地後退了兩步。
然而小仙姑就這麼跪着了，什麼反應也沒有，就像是待宰的羊羔一樣。
“算了，你先起來，手還是舉着。”陸明哲稍皺眉，他還是覺得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女生跪伏在自己前面挺奇怪的，把他映襯得就像是什麼變態一樣。
待走到陸明哲身前三步左右的位置，小仙姑便用着低平的聲音毫無感情地念誦道：“我，安不塵正式向你投降。梯度等級是T1，異化職業是仙姑。十五歲，身高一米五，體重四十公斤。右拳力量一百四十公斤，左拳力量一百一十公斤，百米衝刺跑十一秒……”
“停。”陸明哲聽着這一連串報菜名一樣的身體素質彙報，不由得微微皺眉，他擺擺手制止住小仙姑安不塵，“我不想聽這個。”
“嗯？”安不塵的臉上依舊沒有表情，不過陸明哲的話似乎是讓她產生了一些疑惑，所以她微微歪過腦袋，然後用相同的方式報起其他數據：“罩杯是AA，三圍分別是75，50，78，暫無婚嫁的打算，但……”
“停停停。”陸明哲一頭黑線地攔住她，“也沒必要和我說這個。”
隨後，他用一副審視的目光打量起她，心中難免有些疑惑。
聽剛剛報的那些數據，這小仙姑的力量和速度放在成年男性中也是絕對的佼佼者，這種體重卻能擁有這樣的力量，放眼生物圈也是極爲震撼的。
這等身體素質比起李花朝顯然是遜色很多，但光論近身搏鬥收拾的話，虞良或者是陸保身自然一拳一個。
什麼母怪力。
陸明哲面上不動聲色，但心中還是有些詫異的。
這怪談世界隨機的角色也並非完全隨機，至少在身體素質上是比較貼合職業特色的。
比如人形野獸李花朝，就算沒有職業能力附帶的全體質加成，他在靈活性和速度上也是正常人類巔峰的水平。
而陸保身看起來不太聰明，但他自己的那副身體仍然自帶超高的神經反應速度，思維敏捷度也很高。
簡單來說，陸保身的思維方式確實有大問題，但他思考得還是挺快的，要不然也不能偶爾噎到虞良和李花朝。
現在的安不塵就很奇怪了，仙姑這種職業爲什麼需要這種身體素質？
還是因爲這傢伙本身的人設就是閃光面癱蘿莉怪力？
被陸明哲叫停之後，安不塵就這麼舉着手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如真的面癱一樣，沒有一寸臉部肌肉會動，整個人就像是一個精緻的等人手辦。
“手放下來吧。”陸明哲說，然後他指着地上的紙人碎屑問道，“你從哪兒找的紙人？”
“折的。”安不塵老老實實地放下手，她的眼珠子慢慢地轉悠起來，目光落在房間的四周，似乎是在偷偷觀察着周圍的場景。
“這樣的紙人可以幫助你替換位置？”陸明哲的腦海中開始構思安不塵之前究竟做了什麼。
鉤索槍抓住的就是她，在鉤索槍收回並脫開的一瞬間，安不塵本身與紙人替換，隨後紙人爆炸，同時另一棟樓出現人影來迷惑他。
趁着爆炸的煙塵，安不塵則是躲進了衣櫃之中。
幸好他多長了一個心眼，想到還需要再回來看一下，若是李花朝的話，估計就被這傢伙矇騙過去了。
“只需要將它設置成道府就行。”安不塵老實地說道。
“紙人也能設置成道府？”陸明哲小小地吃了一驚，這是他沒想到的。
果然，這些異化職業能力是不能只看字面敘述的，必須要仔細研究實際效果。
“紙人和房間有區別嗎？”安不塵則是平靜地反問，“若是將紙人攤開變成六面體，再將其放大變成紙房間，它們是不是就變得一樣了？所以你認爲摺疊方式或大小就是它們之間的本質區別嗎？形和相終究只是外在。”
“能力描述上不是說‘選取一方空間’……”陸明哲下意識地反駁。
而安不塵則是依舊平靜地提出疑問：“什麼是空間？”
陸明哲張了張嘴，但是沒有說出話來。
他突然就遲疑了，因爲他覺得這個問題居然莫名地有些高深。
所以什麼是空間？
物體運動、存在的場所？
物體彼此之間的位置度量差異？
還是某種事物的集合？
又或者這一切都是事物的外相？
他突然覺得自己之前對這個職業能力的理解有些片面了。
這個問題的內涵一下子就變得兼具科學和哲學的概念了。
雖然知道這有點像是歪理，但爲什麼聽起來很有道理啊？
“所以你可以自由地驅使你的道府，包括令它爆炸？”陸明哲接着詢問，“那麼之前的林仙姑爲什麼不這麼做？”
如果之前的仙姑在十四樓就這麼操控道府的話，他們和冒險家應該沒有任何的勝算。
“道府需要用自身的氣慢慢養化才能如臂使指，若是十四樓那樣實體意義的廣域空間，養化需要耗費的時間和精氣神會很多。”仙姑繼續說道，解釋得比較清晰，“待一番歷練結束，養化的道府也就沒有什麼意義了，將道府帶到下一次歷練中的話，體型過於龐大的道府會受到那裡根源怪談的排斥，所以她不會耗費大量精氣神來做這種事情，只需要運用道府設立後自帶的能力就足夠了。”
陸明哲看了看地上的紙屑，他想要更多地去了解小仙姑，所以便找了一張凳子坐下，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小仙姑問道：“所以你原先的打算是什麼？你應該清楚，僅憑你現在的能力是沒辦法對抗我們的。”
這般畫面，像是年輕的班主任在訓斥着小學生。
在安不塵開口之前陸明哲又是提醒一句：“你要注意，現在坐在你面前的人還是比較好溝通的，如果是另外一個冷血的傢伙或者是嫌麻煩的傢伙來，可能直接把你殺死了，反正結局都是一樣的。”
正如同她所說的那樣，現在的小仙姑有T1異化職業的魂，卻沒有T1該有的強度，她還沒有積攢下來足夠的道學水平，也沒有準備好道府以及資源，想要抗衡現在的虞良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聞言，安不塵也是默默後退一步，似乎是提防着陸明哲暴起傷人。
她想了想，接着說道：“如果能在這裡騙過你的話，我就有時間來選取合適的空間作爲道府，躲進道府之中就能屏蔽掉氣機進入龜息的狀態，這樣就不會再被那把槍抓住。”
陸明哲也就想起了仙姑職業能力的說明——“可蔽天機”。
既然是出現在面板上的描述，那優先級就是最高的，所以小仙姑可以憑藉道府擺脫鉤索槍的抓取，這也沒什麼問題。
當時他抓住大仙姑也是因爲那時大仙姑身上的根源怪談被封印，而她也不在自己的道府之中。
“然後只需要慢慢等就行，等到你們解決根源怪談離開，我也就真正在這裡實現自由了。”仙姑則是接着說道。
“你應該知道作家的能力吧？在解決完根源怪談後，這片區域會被收進宇宙之中的。”陸明哲依舊有些無法理解。
站在他的角度來看，仙姑只是在做無用功而已，畢竟作家這個職業簡直和流氓一樣，只要做完任務就能將整個副本統統搜刮帶走。
當然，如果虞良解決不了根源怪談的話，那他自然是沒辦法打包帶走的。
所以創設角色還有一條特殊的道路可以走。
和根源怪談合作把虞良送走。
只要能在虞良完成根源怪談之前把他送走，又或者乾脆是讓他死在副本里，這樣就能保證自身不會被作家的宇宙一起帶走。
只是在根源怪談的眼中，大部分人類玩家連螻蟻都不算，就算是玩家解決了副本內的根源怪談任務，也只是讓它們感覺不舒服，從而無奈地挪個窩而已。
而他的話……
由於賭徒的能力比較特殊，在陸保身沒有運勢值的時候他甚至沒辦法和陸保身交流，再加上負面技能“不信邪”的存在，爲了自保他也只有讓陸保身去尋求虞良的庇護。
至於李花朝的話，那傢伙的終極願望就是和虞良來一場世紀之戰，所以自然不會對虞良出手。
當然，陸明哲有理由懷疑李花朝已經玩昏頭了，因爲借虞良的號整事情真的很有意思，玩的花樣也比他玩自己的號更多。
仙姑搖了搖頭道：“道府不屬於副本區域，道府屬於我的區域，所以在作家將這裡收走之後，我會隨同道府一起被傳送到另外的怪談副本，如果那個怪談副本也被人解決，我就會重複這樣的過程，在萬千世界中漂流。”
“那你不就永遠無法離開怪談世界了？”陸明哲想了想那樣的生活，覺得並不如他現在這樣在宇宙中混日子有意思。
每天看狗子整活，偶爾出來玩一玩，或者是去宇宙的場景卡中溜達一下，其實也是很有意思的。
“無妨。”安不塵對此表示無所謂，她瞥了一眼陸明哲道，“我是世外之人，在道府中苦修於我而言是件幸事。”
安不塵依舊保持着面上表情不變，平靜地說道：“跟着你們實在是太危險了。”
雖然她的語調保持在一條線上，聲音也保持着正常的音色，但陸明哲還是聽出了一絲化不去的幽怨。
安不塵的話語停頓一下，似乎是在整理着自己的說辭，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滿滿的求生欲：“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我還要躲在道府裡就不會被根源怪談發現，只要慢慢等就不會死。我完全可以在道府中慢慢修行。每天通過道府汲取飄散的能量，這些能量可以用來屏蔽那副本中的根源怪談，然後趁機離開道府，出去尋找修行資源，在屏蔽結束前就回道府繼續待着。只要不遇上根源怪談，我就不用害怕會意外身死。先這樣修行百八十年，將自己全方位地強化一遍。待萬事俱備再進入怪談副本之中，尋求機會奪取仙緣成就根源。”
安不塵一口氣說了一大段，這便是她個人的全部計劃，而這個龐大的計劃最終停留在起點位置。
她在第一步就失敗了。
可憐可悲可嘆。
而這個計劃也聽得陸明哲一愣一愣的，他是沒想到這個小仙姑居然會有這種想法——
就這麼利用道府苟着修行，收集到能量後就短時間屏蔽根源怪談，然後偷偷摸摸地出去搜刮新的修行資源。
他毫不懷疑安不塵說法的真實性，因爲她看起來的確擁有忍受百年苦修百年孤獨的意志力。
大仙姑屏蔽根源怪談是出去殺人放火；小仙姑屏蔽根源怪談就是單純出去偷偷摸摸撿垃圾，她甚至連被根源怪談注意到的風險都不想冒。
這麼一看，這傢伙也太穩健了吧？
陸明哲突然就意識到這小仙姑身上的性格特點是什麼了？
苟。
苟到極致，那麼也可以說是穩健。
就連剛剛的投降也是一樣，一被發現就立馬舉起雙手投降，沒有絲毫猶豫也沒有絲毫反抗，甚至還立馬跪下雙手抱頭，祈求他不要殺她。
要是大仙姑看見自己的後人是這樣的……
估計得氣活過來吧？
甚至殺她也並不會真的死，她依舊可以被創設在宇宙之中，除非虞良捨棄這個角色纔會讓她就此消散。
這也是仙姑表現得如此純良順從的原因，如果她的性格太過偏激的話，虞良還是有可能捨棄掉這個角色的，畢竟扮演的時候是真的讓她來操控，萬一她頭也不回地直接啓動“雷”字符自殺，那虞良可能攔都攔不住。
“行了，你先跟着我走吧。”陸明哲衝着小仙姑招招手，眼看着她依舊舉手做投降姿態，便也嘆了口氣，“手放下吧，我真不殺你。”
“好，不準反悔。”小仙姑如釋重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