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1 股掌之間

巨人猙獰可怖的面容露出一抹人性化的暴虐殺意,他受到全真子控制,心中良知早已消失不見,身體彷彿程式一般進行反擊。

“唰!”

唐石拳速極快,巨人的反擊也一點不慢。後者蒲扇大的巴掌狠狠的朝着唐石的腦袋呼嘯而落。

“嘭!”

一聲悶響,在蒲扇大的巴掌距離唐石只有十公分的時候,巨人的身體忽然僵住。

他的胸膛上,鮮血咕咕流淌。唐石拳頭所擊中的地方並無大礙,反倒是拳鋒所及的周圍,以及巨人的背後,出現了大面積的創傷。

就好像被人千刀萬剮一般,剎那間巨人鮮血四濺。

拳鋒本應是鈍器,但唐石的拳鋒所及,造成的傷口甚至可以比擬鋒利的鋼刀。

皮肉受損,體內骨骼也有輕微傷害。巨人吃痛的怒吼着,早已經失去理智的他,此時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將眼前螻蟻一般的唐石撕碎。

所謂亂拳打死老師傅,暴怒之下的巨人頗得亂拳真味。攻擊毫無招數,甚至左右兩邊的身體都不協調。

即便動作如此不協調,這巨人的反應還是相當敏銳。經常可以應對唐石的反擊,找到出其不意的角度進攻。一時之間雙方你來我往站得好不痛快。

“是時候解決戰鬥了。”唐石看上去和巨人棋逢對手,但實際上,主動權一直在他手上。他之所以如此做,是想看看全真子是否還有後招,畢竟從外人看來,自己處於劣勢。

但是很快,唐石發現自己想多了。全真子看來真的是底牌盡出,他的萎靡之態直到現在都沒有恢復。

就在這時,三足鼎立之中的犼也突然加入戰鬥。這犼與巨人不同,它顯然擁有自我意識,而且意識不淺。

當唐石和巨人戰鬥之時,這傢伙趁機偷襲,妄圖將唐石斬殺。但他沒有注意到,與巨人纏鬥的唐石眼眸中出現一絲嘲諷的笑容。

“噗!”

悶響一聲,唐石被犼偷襲得手,還不待後者慶幸,一團絢麗如陽光的光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驟然從唐石身上迸發而出。

突然出現的光華不僅令戰鬥中的兩個怪物愣了一下,同時也令遠處觀戰的全真子一愣。

“這是……光芒?!”全真子並不是天生的瞎子,而是後天不幸失明。他上一次眼可視物還是幼年之時。

如今,時隔幾十年,他居然有一次看見了光線,這種感覺實在匪夷所思。

還不待全真子反應過來,這‘看見’的光芒瞬間變得刺眼起來,就好像眼神直視正午烈日,那感覺明亮刺眼。

“嗡!”

突然,一聲嗡響傳來,好似一柄巨大的音叉被敲響。全真子身體由內到外,從頭到腳全部受到震動,一股強烈的噁心感覺從他的腹中涌現。

趔趄一步,單膝跪地,張着嘴乾嘔,除了口水,便連黃膽水都沒能吐出一滴。

左手撐地,身體非常難受。但即便如此,全真子還是強忍着極度不適的感覺,單手飛快的掐動法訣。

“不好!”

他掐動得速度極快,短短的一兩秒鐘之後。他臉色大變。原因無他,他失去了對於怪獸犼以及巨人的感應。

這種情況他從未遇見,怪獸犼畢竟是幻化而出,如若遭受重創沒有迴應也不稀奇。但是童子變化的巨人卻不同,這是全真子學自上古邪修的秘典。

這巨人不僅刀槍不入力大無窮,最重要一點,這童子所化巨人身負詛咒。任何將其擊殺的人,都會受到來自巨人體內邪惡力量的詛咒。

此刻,詛咒沒有激活,巨人也感應不到。全真子終於明悟,自己今天是遇見強敵了。

小青殺人只是意外,全真子半途殺出也是偶然。所以此時,他已經沒有多餘的法寶能夠制服唐石。妖沒捉到,自己的兩個徒弟還命喪敵手。全真子心中懊悔可想而知。

但懊悔歸懊悔,全真子並沒有放棄,他這一生唯有對於捉妖一事至死不渝,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他是不會輕易放棄的。

想到這,全真子右手朝着腰間一掏,取出一個皺巴巴的符籙,然後用力一捏!

“咔嚓~啪!”

這單薄的符籙被捏碎,居然發出好像玻璃破碎的聲音。聲音雖然奇怪,引發的效果卻很是驚人。

當符籙破碎的一刻,全真子周圍虛空出現扭曲,接着一團濃霧出現。

唐石看見這一幕,當時便覺得不對勁。沒有絲毫猶豫,身體瞬移而出,伸手直接抓向濃霧之中。

但這一抓,卻好像抓破了氣球一般,嘭的一聲,濃霧爆裂。空氣中瀰漫着灰色、黑色的細小塵埃。塵埃緩緩落地,原本在場中的全真子卻不見了蹤跡。

“居然被他逃了?!”唐石心中很是憤怒,這就好像一隻貓在戲弄老鼠,可是最後時刻老鼠卻鑽下水道消失不見。這種鬱悶的感覺可想而知。

扭頭回看,身後的地面上,怪獸犼不見了蹤影,地上只有一具巨人的屍體。

這巨人身體本來是被攔腰斬斷,但當全真子消失不見之後。這身體就好像風化的泥俑,瞬間變成齏粉。

全真子不見,唯一的線索也變成了齏粉。唐石無名之火起,就在這個時候,眼角餘光掃到一直被固定在一旁的蘇老鼠。

眼中閃現莫名的神情,徑直走到蘇老鼠跟前。後者被束縛的身軀隨之解除。失去束縛,蘇老鼠哐噹一聲,直接跪倒在地。

唐石眼神幽幽,語氣不善的盯着他,說道:“你認識那老道,是不是?”

蘇老鼠乾嚥了一口口水,他實在想不通唐石是怎麼知道這件事。他確實見過全真子。全真子曾經在城中大戶人家作法超度,無意間被蘇老鼠看見。於是,財迷心竅的蘇老鼠便打起了這瞎眼道人的主意。

等全真子作法結束,他便一路尾隨。因爲貪心,他沒有通知其他人,而是單獨尾隨。可是事實證明獨食並不是那麼好吃的,他一路尾隨,最終來到城外一處破敗的土地廟中。

全真子和徒弟就住在這裡,正準備當他強取豪奪的時候,令他難忘終生的尷尬一幕出現了。

他居然被全真子那兩個七八歲的道童痛毆一頓,不僅如此,這兩人痛毆之後,還將他身上的銀錢搶去。有心帶人尋仇,但一想到自己被孩童痛毆,這等顏面盡失的事情,蘇老鼠自然不願意與旁人講。

於是,最終他只有作罷,。原以爲這件事會就此過去,可是沒曾想卻在這小巷遇見了全真子,後者的神奇本事更令他心有餘悸。幸好當初出手的是他兩個徒弟,要是全真子親自動手,恐怕他連全屍都沒有了。

心中思緒萬千,蘇老鼠還是疑惑唐石如何知道自己與對方認識的呢?不過他儘管疑惑,口中卻半分不敢怠慢,說道:“小的確實見過他們。”

蘇老鼠的疑惑莫名,卻不知道唐石是之前在道童與全真子耳語之時得到的信息。

眼珠一轉,唐石又問道:“那你可知道那道士的落腳之處?”

蘇老鼠忙不迭的點頭,說道:“他就住在城外西行十里的一個土地廟裡。只不過時隔太久,不知道他現在是不是還住在那。”

唐石只做死馬當活馬醫,說道:“無妨,帶路吧。”

蘇老鼠一怔,小心翼翼的說道:“現在?大仙,現在城門宵禁,怕是出不去了。”

唐石聞言輕笑一聲,道:“誰說城門宵禁就出不去的?”

“咦?能出去嗎?”蘇老鼠滿頭霧水大惑不解。

……

孤月高懸,臨安城外寒夜悽悽。

臨安城繁花似錦,很難想象在城外有這樣一座破敗的土地廟。畢竟在如今這個年月,人人迷信,哪怕是偏遠地區,只要是神都會有人供奉,更遑論這臨安繁華之地。

據說,大宋未遷都之前,這裡還是香火鼎盛。後來傳言此處有妖孽出沒,並且發生了許多奇怪的事情。隨後的許多年,這裡便逐漸荒廢了。

而今夜,乞巧之夜,這荒廢的小廟中傳出一聲不甘痛苦的怒吼。這聲音突兀,驚起附近鳥獸呼啦啦作響。好在這附近並無人家居住,所以除了鳥獸之外並無其他人察覺。

發出這聲不甘怒吼的正是全真子,在最後危機時刻,他使用符籙果斷逃離,當他從虛空之中再次現身,便身處於荒廟之中。

“殺千刀的鳥人,壞我修爲殺我弟子!此仇不報誓不爲人!”全真子口中罵罵咧咧,但很快就發現令他非常尷尬的一點。

他根本不知道唐石的姓名長相,由於唐石是超人之軀,他也無法通過靈氣辨別,所以,毫不客氣的說,他這輩子想要找找到唐石,幾無可能。

想通其中關鍵,全真子整個人就好像泄了氣的皮球,癱軟一旁。原本精神萎靡的他,此時看上去就好像病入膏肓的病人,臉色難看到極點。

勉強撐起身子,全真子踉蹌的朝着荒廟神像走去。不同於普通的瞎子,他走路完全不需要拐杖之類的輔助,他可以聽聲辯位就好像蝙蝠一般。

在這漆黑的荒廟中,他走得筆直,甚至邁步跨過了殘垣斷壁的阻撓。來到荒廟神像前,神像前的案几上,落了厚厚的一層灰。

全真子用手按在案几上,用力一撐,整個人身輕如燕,嗖的一下站在了案幾之上。

擡起頭,翻白的雙眸與破敗的神像對視。片刻之後,全真子眉間帶起一抹堅毅決絕之色。

腳下一點,他就好像猿猴一般,身體靈活,三下五除二的爬到了神像之上。就好像樹懶,一隻胳膊環保着神像,另一手運氣,隨後重重拍下。

“嗙!”

神像的腦袋被瞬間拍飛。當腦袋失去的一刻,荒廟中突然被一陣紫色光芒所籠罩。

這紫色光華的源頭正是斷了腦袋的神像,卻見全真子一探手,從神像中取出一物。

這是一顆乒乓球大小的珠子,從外觀看上去就好像夜明珠一般。當全真子將他從神像中取出的那一刻,珠子上的紫色光芒瞬間收攏,就好像從一個探照燈變成了一盞檯燈。

“還想等百年後取出,誰想人算不如天算,哎……”緊緊握着守住的珠子,全真子不禁感嘆,思緒飄蕩,往事如雲煙一般從眼前掠過。

浮光掠影中,全真子似乎看到了年輕的自己。全真子幼年失明嚐遍人間苦楚,能夠入道修仙實屬機緣巧合。他的師門秉承自上古有教無類的截教之風,門下中人不僅正常人沒幾個,就是人類都沒幾人。

與全真子同輩中,有一交好的師兄,就是妖怪化形。這師兄對全真子關愛有加。全真子一度以師兄爲榜樣,直到後來出門遊歷,一切都徹底改變。

當時大宋還未遷都,全真子與師兄遊歷至此。路經此處土地廟,師兄弟便就此借宿。原本全真子以爲只是尋常借宿,卻沒想到這師兄卻早有預謀。

一切都是陷進,妖怪師兄覬覦全真子法寶,甚至還想生吞了他以增修爲。一番鏖戰,全真子僥倖殺敵,但自己也傷了脊椎。從此之後只能佝僂如同老人。

同門相殘的事情,他沒有和任何人講。師兄的妖丹他也藏在了這神像中。原本打算百年後來取,那時候妖丹戾氣被磨盡,自己便可吞下增加修爲。可惜,時不待我。最終,他提前將妖丹取了出來。

一把攥緊妖丹,全真子縱身一躍從神像上跳了下來。妖丹的煉化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他必須找一處僻靜無人的地方纔行。

將荒廟中寄存的細軟收攏,全真子最後‘看’了一眼荒廟,深吸一口氣,轉身便準備離去。

邁出門去,剛走了兩步。全真子忽然擡起頭,翻白的眼眸死死盯着天空。

“嗖~”

破空之聲響起,他心頭一凜,‘莫不是那術士找來了?不,應該不是,那術士毫無靈氣,怎麼可能會飛呢?!’

全真子心中如是想,但最終現實與願望大相徑庭。唐石從空中緩緩飄落,手中提着一人,正是蘇老鼠。

瞅見下方的全真子,唐石輕笑一聲,說道:“你果然在這。”

這熟悉的聲音令全真子面色陡變,他心中的僥倖被徹底擊碎,難以置信的‘看’着唐石,他驚駭道:“沒想到你真的會飛?!”

唐石聳聳肩,說道:“會飛和奇怪嗎?”

“你身無靈氣,力大無窮鋼筋鐵骨已是匪夷所思,沒想到現在居然會飛,你到底是什麼妖怪?!”全真子此時無論如何也不願相信唐石是人類,他更相信唐石是一個長得像人,聞着像人,感知也像人的妖怪。

唐石沒有與他就自己身份問題繼續糾纏,掃過全真子胸前,他目光如炬,“你跑到這荒山野嶺來,看來就是爲了你胸前那個寶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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