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人爲的算計,怎會有如此巧合的事?
但要說思維縝密,就莫過於她的這個小女人了。
每每想到這一層,他都有些理解皇上了。這個女人若是真的聯合他造反,大事是極有可能成就的。
玉煙挽住他的胳膊,“幾天不見,有長進啊!只是,你看這守衛如此森嚴,平祝王爺真的有把握進去嗎?”
沈廷鈞明知她是激他,卻還是忍不住的鑽套。眉毛一揚,嘴一撇,“你當你家男人是吃素的嗎?”
玉煙在心裡偷笑,面對十二歲的自己,他就算有心吃肉,也得等幾年吧桕!
沒有皇上的旨意,誰都不許進。
堂堂平祝王爺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會有碰釘子的時候,立刻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了。
想他,自封王以來,看過誰的臉色?就算皇上,有時也得禮讓三分。
而現在,在自己的女人面前誇下海口後,居然弄了一鼻子灰,讓他以後還怎麼在這個女人面前立威?
當然了,自從認識這個女人以後,他也已經沒有多少威風了。
玉煙上來扯他的衣袖,“別找事了!咱還是回去吃素吧!”
她這話,無疑是火上澆油了。
沈廷鈞將舉在手中的王爺令啪的摔到地上,“讓你們的頭兒滾出來見我!”
守門的再也不敢怠慢,扭頭往裡跑。
剛跑出去十米,就見他們的頭已經聞風出來了。
“屬下參見王爺!”
沈廷鈞就翹起嘴角,難掩譏嘲,“洪統領什麼時候從大內調到這天牢來了?”
洪纓跪在地上,額頭上冒着豆大的汗珠,“皇上讓屬下來將天牢的守衛重新佈置一下。”
斜眼看見沈廷鈞的令牌,趕緊跪着爬過去,撿起來,舉過頭頂,“令牌乃皇上欽賜,王爺還是收好吧!”
沈廷鈞冷哼,“本王原以爲皇上欽賜的東西,會如同皇上親臨呢!卻原來連個天牢都進不去,本王還要這破銅爛鐵何用?洪統領就拿回去,替本王交還給皇上吧!”
洪纓撲地,“王爺,萬萬使不得啊!”
沈廷鈞道:“洪統領快快請起吧!讓你一個皇上面前的紅人,跪本王一個被架空了的王爺,豈不要招惹皇上惱怒嗎?”
洪纓臉上的汗就如斷線之珠,“屬下惶恐!王爺息怒啊!”依然跪在地上,更不敢起身了。
沈廷鈞轉身對玉煙道:“你對你姑姑的孝心,相信老天爺已經看到了。今日不看也罷!走!咱回吧!”
“好!”玉煙應聲,“玉雪還有個疑問,你現在扔了令牌,是不是代表着這個王爺也不想幹了呀?”
沈廷鈞道:“自從封王以來,我爲大康朝做的已經夠多了。現在,既然皇上不需要了,那就請他削了我的王爵,貶爲庶民吧!我也正好樂得清閒呢!”
“可以嗎?”玉煙故作驚訝道,“那邊關將士正在浴血奮戰,你籌集的糧草不是有眉目了嗎?這樣子撂挑子,真的好嗎?”
洪纓就自行從地上爬了起來,衝着剛剛守門的就是一腳,“瞎了你的狗眼!平祝王爺,你都敢攔,不要命了!”
“可是------”守門的剛吐了兩個字,就又捱了一腳。
“可是什麼?平祝王爺自皇上登基以來,一直都是皇上最信任的人,你沒聽說嗎?王爺只是進去看個人,你居然敢阻攔。不想幹了,趁早滾回家!”洪纓疾言厲色道。
進去看個人而已,又不是提人,能有什麼不放心的?這話纔是關鍵吧!
玉煙就在沈廷鈞的手背上掐了一下,沈廷鈞看過來的時候,玉煙就癟癟小嘴,嘲弄之意盡顯。
洪纓訓話表演完了,轉身衝着沈廷鈞拱手道:“王爺請吧!”
沈廷鈞道:“洪統領確定?不需要皇上的聖旨了?”
洪纓賠笑道:“王爺莫怪!屬下人不懂事,榆木腦袋,王爺您就大人不記小人過吧!”
沈廷鈞冷笑,“洪統領果然是個明事理的!這位是柳煙的妹妹,柳玉雪。她不過是想來見她姑姑一面而已!”
洪纓一驚,道:“原來是柳二小姐啊!失敬了!敢問二小姐,姑母可是原姚家的主母?”
玉煙笑笑,露出尖尖的虎牙,“正是!民女昨夜做了個夢,居然夢到去世不久的祖母了。她要求我今天一定要來看看姑母,晚了,怕是就來不及了。”
“這------”洪纓的臉上就面露難色。
“怎麼了?”沈廷鈞蹙眉,“莫不是人出事了吧?”
洪纓道:“要說王爺和二小姐見誰都可以,只是這姚家的人怕是有難度呢!”
玉煙可憐兮兮的道:“卻是爲何?民女也只是顧念姑姑當年的疼愛,纔來探視的。怕只怕,見了這一面,就沒有下一面了。”
沈廷鈞冷聲道:“什麼難度?”
對於昨夜這天牢中
tang遭人闖入的事,他回京後就聽說了。
天牢本不是什麼重地,少了幾個犯人,除了打了朝廷的臉之外,應該影響不了整個的大局。
直到聽聞了桃妃的死,他才恍然明白了什麼。
所謂的劫天牢,不過是眼前的小女子的一步棋,一步復仇的棋。只是可憐了那元璟,被人利用了還不自知。
令人費解的是,皇上何以這般的小題大做呢?莫非這牢中還關着其他重要的犯人?
洪纓道:“因爲昨夜,獵殺組織的人攻進來後,除了帶走了賈鵬程,一起失蹤的還有姚家的那個女兒,姚豔霞。所以,皇上已經下令,要將姚家的人嚴加看管,更杜絕他們與外界的一切接觸。”
“表姐給帶走了嗎?那我姑姑可還安好?怎會發生這樣的事?”玉煙急切道。
洪纓道:“二小姐放心,你姑姑無恙!”
“那就好了!”玉煙轉向沈廷鈞,“要不,咱回吧!既是上面有規定,咱就別讓洪統領爲難了。得知姑姑安好,我也就放心了。”
“真的不見了?”沈廷鈞問。
玉煙嘆口氣,道:“見了,徒增憂傷!不見,卻對大家都有好處。第一,洪統領不用爲難了;第二,咱們真要進去見了,若是將來有個什麼,你一個王爺倒是好脫身,我怕又要被人懷疑了,到時候落得我姐姐一樣的下場,可就得不償失了。”
沈廷鈞一聽,就擰了眉頭。這後一條,纔是問題的關鍵啊!畢竟,姚家出了一個叛逆姚澤樟,現在又丟了一個姚豔霞,若是皇上真要懷疑起來,那還是不要見的好。
沈廷鈞想到這裡,攬着玉煙的腰就走。
“王爺,您的令牌!”洪纓急急的追了上來。
沈廷鈞道:“麻煩洪統領交給皇上吧!趕明兒本王會去見駕,若是皇上還需要我這個王爺,自然會重新賜予我令牌的。”
“這------”洪纓的臉上就又開始汗如雨下了。
沈廷鈞先將玉煙扶上馬,然後坐到玉煙身後,雙腿一夾馬腹,登即離天牢而去。
馬行的速度並不快,畢竟是在城區,快了難免傷人。關鍵的,沈廷鈞覺得,跟玉煙這樣子坐在馬上,也是很愜意的。
沈廷鈞問:“爲何又不想見了?”
玉煙小小,“早見,晚見,對於我那個姑姑來說,結局都是一樣的,那又何必急在一時?關鍵的,我還真怕皇上再懷疑呢!懷疑我倒不打緊,若是牽連到你,別人不說,你母親會饒了我嗎?”
沈廷鈞道:“不對吧!來天牢走了一趟,你應該已經得到你想要的了吧?”
玉煙嘻嘻笑,“你果然變聰明瞭!我也不瞞你,那姚豔霞是我派你的韓鬆渾水摸魚偷出來的,並且我也已經送她去喂狼了。”
“是嗎?”沈廷鈞說的很淡,畢竟姚豔霞的死跟他真的沒有半文錢的關係。
玉煙卻不饒他,“她可差點兒成了你的王妃啊!你能不能稍微表現出點兒同情心?”
沈廷鈞用下巴蹭她的頭髮,“人都已經死了,又何必浪費感情?你這樣子安排挺好,她這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玉煙就笑出聲來,“你就不覺得我心夠狠嗎?”
沈廷鈞道:“對待惡人,你不對她狠,她必然會對你狠。”
玉煙道:“你果然把我的那一套都學會了。”
沈廷鈞撇撇嘴,“誰說這是你的一套?我一直都是這樣子行事的,好吧?”
玉煙道:“好!”心道,這又不是什麼好事,有什麼可爭的?
沈廷鈞道:“你去天牢,該不會是爲了確定姚忠夫婦還在不在吧?”
玉煙點頭,“不錯!我就是想看看,元璟對於曾經給他賣命的人是如何對待的,果然下場很悽慘!”
沈廷鈞嘆氣,“他的性格跟他父親一樣,都是個狠戾的!不然,先皇也不會把皇位傳幼不傳長了。如此的離心離德,怎能籠絡住人?”
玉煙道:“我還確定了一件事,那就是姚澤樟身上的毒怕是命不久矣了。若是姚澤樟現在還生龍活虎的,元璟不可能不顧他的爹孃的。唉!若是柳老夫人還活着,看着她閨女一家如此的悽慘,該是怎樣的心情呢?”
“姚澤樟中毒了?”沈廷鈞蹙眉問。
玉煙便開始給他講,他走之後發生的事情。
兩人一路說着,玉煙擡頭看看天,“沈廷鈞,你再不讓馬跑起來,我擔心咱倆會讓雷劈死。”
“你就不能說點兒吉利的?”沈廷鈞就哭笑不得。
卻不想話音剛落,就真的憑空響起了一陣驚雷,嚇得馬都仰天長嘶。
沈廷鈞趕緊驅馬狂奔,不是怕被雷劈着,而是擔心懷中的人兒被雨淋着。
玉煙就在他懷裡嘆氣,“沈廷鈞,其實,雷雨來的快,去的也快的。與其這樣子狂奔,倒不如帶我去路邊店大吃一頓,等雨停了再回去。”
沈廷鈞便緊急
勒住馬頭,然後扭頭拐進了旁邊的小巷,在一個小店門前停住。
店前的招牌在風中飛舞,玉煙還沒來得及看清,就被沈廷鈞拉了進去。
豆大的雨滴便隨之落了下來。
外面天昏地暗,裡面自然是光線慘淡。
待眼睛適應了,才發現店面雖小,但還是很整潔乾淨的。
雖是午飯的點兒,但店裡的客人卻並不是很多。一個是店面藏得比較深,再有就是天氣的原因。
沈廷鈞拉着玉煙揀了邊上的位子落座,“這裡的面很好吃!”
玉煙就樂了,“堂堂平祝王爺也會跑到這種小地方來吃麪嗎?”
沈廷鈞撇嘴,“我若是那種養尊處優的王爺,你還會多看我一眼嗎?這些年來,一直都是走南闖北,什麼苦沒吃過?”
“是!”玉煙拖長了聲音說,“你是最接地氣的王爺了,而我顯然是找到寶了。”
沈廷鈞就裂了嘴巴,衝着店小二,點了兩碗炸醬麪。
玉煙蘸了茶水,在桌子上畫着什麼。
沈廷鈞道:“你們那裡也吃麪的嗎?”
玉煙道:“對!我母親的手擀麪很好吃的,可惜以後再也吃不到了。”
沈廷鈞就一把抓住了她放在桌子上的手,“我不許你後悔回來!我就是這麼自私!”
玉煙嘆氣,認真的看着他,道:“相比較我們那裡,我其實更喜歡這裡,你說我有什麼可後悔的?”
沈廷鈞就嘿嘿笑,“我只是很怕你對那邊的思慮太重,再被帶回去。”
玉煙道:“那邊除了我母親,已經沒有什麼值得我牽掛的了。而對我母親,她的後半生,我也已經做好了安排。所以,現在的她,應該很幸福吧!”
換上她的心臟的李吉兒,會不會也多了她的性情呢?
可以肯定的是,從此之後,李吉兒會好好對待她的母親的。真要是多了她的性情,必定會像親母女一般相處吧!
沒有了李吉兒的阻撓,母親和李承哲應該已經結婚了吧!
她相信母親一定會幸福的!
所以,還有什麼好牽掛的呢?
“玉兒!”沈廷鈞抓住她的手稍稍用力,“你在走神!”
玉煙打了個激靈,“什麼?”
沈廷鈞擡起另一隻手,捏捏她的腮,“我在想,你似乎從來沒有提過你的父親。”
玉煙扯動嘴角,露出一個譏嘲的笑,“他既沒有生我,又沒有養我,你說我該不該把他放在心上?”
更有甚者,在她成爲植物人後,還想着要中止治療。
物理學上說,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那麼,是不是也同樣適應情感學呢?愛的作用應該也是相互的纔對。
一個從未對她付出感情的人,憑什麼要求她去記掛?
父女之間橫亙着一堵牆,阻斷了磁場,從此再無交集。
沈廷鈞心疼,道:“不該!我從此以後不會再提!”
父女之間,沒有愛,也沒有了恨,方能真正的不放在心上吧!
怎樣的傷害,纔會讓她寧願當那個人只是個陌生人?
玉煙搖搖頭,“沈廷鈞,我突然想到了,聽到那個人的唯一的消息,就是他出事了。他本是官場中人,一路上爬,也算是扶搖直上。但往往就是,上的越高,一旦摔下來,就會越慘。”
“爲的什麼?”沈廷鈞忍不住好奇問。既然她主動提及,那麼他也就只有順着她說了。
玉煙道:“與你過去一年所查的有關。”
“你是說貪腐?”沈廷鈞訝異道。
玉煙道:“只要有官的地方,似乎就擺脫不了那兩個字。他遭人舉報,已經查實了。後來就進到了牢裡,雖然很快的放出來了,卻再也不復從前。”
沈廷鈞蹙眉,“你想說什麼?”
一個不願提及的人,此刻卻擺出了反覆的討論,定然有非比尋常的理由吧!
玉煙道:“大康朝的柳家,跟我那裡的柳家,會不會有相同的地方?只是,我那裡的柳家,爲官的不是大伯而已。”
沈廷鈞瞬間明白了什麼,“你在懷疑,現在官場中的那個,或許犯了跟那個人同樣的錯誤,是嗎?”
玉煙歪頭看他,“沈廷鈞,我的懷疑準嗎?”
她不相信,他對官場腐敗案查了一年,到頭來什麼都沒查到。
沈廷鈞嘆氣,“你的直覺是對的!”
玉煙眯了眼睛,“也就是說,柳志高存在着很嚴重的腐敗問題,那麼,你爲何沒有動他?”
沈廷鈞道:“你猜!”
玉煙道:“你們沒有找到證據!”
沈廷鈞道:“現在找到了,在俱全樓王春那裡。”
玉煙道:“因爲他牽扯太多,皇上怕牽一髮而動全身。”
沈廷鈞道:“不
排除這個顧慮。”
玉煙道:“再有就是,你發現了官場腐敗案後面,或許隱藏着更大的陰謀,便想着放長線釣大魚。”
沈廷鈞就笑了,“你這樣子厲害,難怪皇上要防着你了。”
“切!”玉煙撇撇嘴,“皇上是防着你,好吧?”
“是!”沈廷鈞搖搖頭,忍不住的嘆息。恰好小二端了面上來,沈廷鈞正好找到了藉口,“還是先吃麪吧!一會兒坨了可就不好吃了。”
玉煙剛接過沈廷鈞遞上的筷子,就聽見門口撲通一聲,有個人倒了進來。
店裡所有的人都忍不住循聲望去。
倒在地上的那個人,滿臉的血污,因着雨水的沖刷,更是凌亂不堪。他掙扎着試圖往上起,卻是徒勞,只能跌坐到地上。
掌櫃的上前走幾步,“你這人怎麼回事------”話剛說到這兒,就見外面一羣人手持大刀,已經到了門口。
掌櫃的一駭,趕緊又退了回去。
這麼看來,掌櫃的還不傻,知道什麼都不如人命重要。
倒地的人便用手之地,勉強撐起身子,往後挪動屁股。這樣的速度,根本就是蝸牛爬,徒勞無功。
只見噌的一下,刀就已經到了他的脖子底下。
持刀的人厲喝:“把東西交出來,還可以饒你不死!”
地上的人喘着粗氣,道:“沒有東西!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沒有東西?”持刀人尖聲重複,“騙誰呀?身上既然沒有我們要找的東西,你跑什麼呀?”
地上的人道:“你們拿着刀追,我自然要跑了。不然,還站在那裡等你砍嗎?”
玉煙手中的筷子就啪的掉落到了桌子上。就算第一句沒有分辨出這個聲音是誰,有了第二句的重複,現在也知道他是誰了。
持刀人立馬橫眉冷眼過來,“誰弄出的聲音?”
“我!”玉煙從凳子上一下子站了起來,“本姑娘正餓的肚子咕咕叫,剛想伸筷子吃個飯,你整這麼大動靜幹什麼?不想活了,趕緊拿刀抹自己的脖子。”
舊曆年的最後一天,提前祝大家新年快樂了!本想着在年前能結局的,現在看來,是要拖到年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