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的病房中,忽然響起了刺耳的手機鈴聲,章堯東心呢,眉頭一皺,就想發火了,這是誰的手機啊?這種場合都不知道調成靜音?
還好,那手機在裴秀玲手中拿着呢,見到大家把目光都轉了過來,裴助理歉意地笑笑,轉身快步走出了病房。
就這麼一個插曲,章堯東已經反應了過來,他輕咳一聲,纔要發話,秦連成的話已經搶着說了出來。
兩人想到一起去了,瑞遠不是一個人來的,他有助理,可咱鳳凰市,也不止一個官員嘛,比如說,那個陳太忠,不是就跟總私人關係處得不錯麼?
“陳科長啊,總不是很開心呢,你這個做朋友的,不能不聞不問吧?”秦連成笑嘻嘻地給陳太忠使個眼色。
有意無意間,他將“陳科長”三字咬得極爲響亮,小陳啊,這可是當着東書記的面兒呢,你真能拿下瑞遠,當個科長還不是小兒科?
“呵呵,你要陪總多走走,多看看,也好讓他儘快康復,有什麼困難,可以跟我張嘴嘛,咱鳳凰市不能讓老鄉說咱們無情啊,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陳太忠聽得就是一愣,不是吧,你們廳級幹部說話的地方,怎麼輪得到我這個小副科發言?只說工資你們拿得也比我多好幾倍呢,沒有拉着我硬上的道理吧?
他還沒來得及發言,裴秀玲拎着手機又回來了,湊到瑞遠跟前低聲嘀咕一句,“總。是素波市朱市長的電話……”
她的聲音真的很小,不過眼下地病房靜得離譜,基本上所有人都聽到了這話,當然,震動最大的,莫過於章堯東。
在這一瞬間,章書記甚至想到了一些往日想不通的事兒,我還說呢。朱秉鬆怎麼那麼心好,平白無故就把家人讓給鳳凰市了,敢情那傢伙早就知道,家和黃家有瓜葛啊?
現在這個電話是什麼意思,那就很明白了,朱市長肯定也聽說了黃老的意思,既然上面的態度是支持,那他顯然是要再跟瑞遠套套近乎。看能不能把家拉回素波市。
朝裡有人和朝裡沒人,果然不一樣啊,毫無疑問,朱秉鬆得那關於黃家祖墳的消息。比地北省的還要早,只是那廝口風緊,沒露出來。
果不其然,朱秉鬆在電話裡爽朗地哈哈大笑,笑聲聽到一邊的章堯東地耳中,那是要多刺耳有多刺耳了,“哈哈,小啊,你爺爺回去了?你一個人來內地。怎麼不來我這裡轉轉啊?”
瑞遠也反應過來了其中的關節,擡眼看看陳太忠,陳太忠雙眼看着天花板,不予理會,他緊記着自己說的話呢:想來想走,想不想投資。都隨便你。
通常情況下,羅天上仙都是要說話算話的,眼下顯然就是通常情況——雖然在場的人大部分都不這麼認爲。
不過,他這個行爲,再加上平靜的臉色,卻是讓總會錯意了:太忠的笑容不見了,他這意思是說,他聽天由命了,要我看着辦?
這一刻,瑞遠有點爲難了。不過,想想當初朱秉鬆根本沒什麼暗示,就直接放棄了家,而眼下鳳凰市還是黃老的老家,有了黃老地首肯,沒準還能因此震懾好多宵小,他一咬牙,還是婉轉地回了一句。
“呵呵,我現在在鳳凰市呢,嗯,我爺爺的意思,是想讓在這裡考察一下,看能不能爲家鄉的父老鄉親做點好事,這裡不但是我的老家,也是黃老地老家啊。”
他這話回答得滴水不漏,不但隱隱地指出朱市長以前不上道的行爲,還把黃老搬了出來壓人,朱秉鬆就算有什麼不滿,也斷斷地不能因此發作。
最重要的是,他並沒有確定,自己就要在鳳凰市投資了,否則的話,還不得喜壞了章堯東?
這頓打,捱也就捱了,反正時光不可能倒回被打之前了,既然是這樣,瑞遠當然想借着這頓打,假意離開鳳凰市,以此給鳳凰市的官員增加點壓力。
是的,這會成爲籌碼,未來商業談判中有力的籌碼,商人逐利,是天經地義的事兒,打人者已經被開除了,他這口氣出了,當然就要儘量地利用已經發生事情,爲自己爭取更好條件。
若不是這頓
有些沒面子,他真的還想再捱一頓打呢,只要把商業亮點,在家裡能獲得爺爺地賞識和同輩人的豔羨,吃點小虧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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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堯東和秦連成對視一眼,他狐疑的眼神,明顯地是在問:小秦,我沒聽錯吧?他好像……拒絕了朱秉鬆?
是的,這事兒有門兒!秦連成不動聲色地垂垂眼皮,又瞥一眼陳太忠:不過……咱們也得抓緊哦。
“來我們素波市投資,還不是一樣?”朱秉鬆的聲音並不算很大,但是還是被章堯東在一邊聽了一個真又真,“我跟你爺爺那麼慣,能虧了你嗎?”
老朱啊,你這麼做,不太地道吧?章書記牙關緊咬,要是沒發生打人事件,我也不跟你爭了,你是常委嘛,可眼下要是被你把人爭去,你的日子倒是好過了,可我地好日子就到頭了啊。
還好,瑞遠沒有就此鬆了口風,他輕輕一笑,“呵呵,這個……朱市長,您得跟我爺爺說啊,我現在也只是一個意向,還沒敲定呢,我也沒權力敲定,您就別讓我們這些小輩難做了……”
這話基本上就是謝絕了素波市的邀請了,章書記的心,隨着瑞遠的一一笑,不停地上下翻滾着,我怎麼就沒發現,一個商人也可以這麼牛呢?
好容易等瑞遠掛了電話,章堯東點點頭告辭了,他已經意識到了,再呆在這裡,似乎也不會有什麼進展了,事情尚未絕望,與其紆尊降貴地同瑞遠打交道,倒不如放手讓別人去施爲一番。
他心裡這個別人,自然是非陳太忠莫屬的,走出醫院之後,他給秦連成打個電話,“小秦,這件事抓緊辦,對那個陳太忠,你要做好強力後盾,該放權的時候放權,你知道這件事的政治意義吧?”
章堯東清楚,秦連成的上進心極強,眼下這件事,他這個市委書記是最被動的,若是擱在其他時候遇到這種事情,這個小秦沒準會冷眼看自己的笑話,不過,既然是招商辦最先出地紕漏,倒也不怕那廝不上心。
所以,他甚至把這件事情的高度拔高到了“政治事件”上。
秦連成當然沒口子地答應了,借這個機會,他提到了所謂的“業務二科”的來歷,章書記點點頭,“這件事情,你做得很好,很正確,想做好工作,就不能被那些條條框框拴死,一切要以務實爲大前提。”
“那這個‘業務二科’,需要納入建制麼?”這纔是秦連成想要章書記拍板解決的事。
“算是臨建好了,特事特辦吧,”章堯東說得很輕鬆,“順便把小陳的級別擢升成正科,別讓外人看了笑話去……”
掛了章堯東的電話,秦連成心裡有點羨慕陳太忠的狗屎運,一年之內兩次提級,實在是太罕見了,直接省去了熬三年的硬指標。
而且,丫不過才十九歲,這麼發展下去,二十四、五歲沒準就能到正處了吧?
心裡感嘆着,他把陳太忠拉出病房,悄悄地將書記的意思解說了一下,“……小陳,你的辦公室和公章,我儘快幫你辦理,你的任務,就是敲定瑞遠在鳳凰的投資,怎麼樣,有信心沒有?”
我能說沒信心麼?陳太忠心裡恨恨地回一句嘴,面無表情地點點頭,“我只能儘量努力了,瑞遠這人……很有自己的主見。”
“不是儘量努力,而是一定要做到,”秦連成拍拍他的肩頭,意味深長地來了一句,“章書記一直很看好你,我也很願意支持你的工作,不要有什麼顧忌,放手去幹吧……”
這下,陳太忠就有點坐蠟了,他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向瑞遠開這個口,走回病房,他左思右想了半天,纔想到了一個看似毫不相干的切入點。
“我說瑞遠,打你那警察是長什麼樣的?”陳太忠懶洋洋地坐進沙發,“我覺得光開除他們,是不是有點太便宜他們了?”
瑞遠也是個爭強好勝的性子,而且,他從小到大沒吃過這麼大的虧,一聽這話就來勁了,他隱隱覺得,陳太忠是在暗示着什麼,“太忠你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