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34 3635人算不如天算(求月票)
3634章人算不如天算(上)
陳太忠淡淡地看褚寶玉一眼,連解釋的心情都沒有,只是衝着林鎮長揚一揚下巴,“跟我走,去找幾個村民瞭解一下情況。”
話剛說完,不遠處的地裡躥出幾隻田鼠,沒命地奔竄着,有人看見之後,輕聲地咦了一聲,不過想到褚書記在鎮子裡的說一不二,他馬上閉嘴了。
陳區長和林鎮長隨便找兩個村民問一問,還果真是這樣,近半個月來,村子裡的動物真的很反常,雞不回窩牛不進棚,狗半夜亂叫,連田裡的黃鱔都四處亂竄,一點不怕人。
“還真是奇怪了啊,”林繼龍本來只是無條件地支持陳區長,沒想到果真問出了問題,他敬佩地看着年輕的區長,“您怎麼能發現這些異常?”
無非就是次聲波嘛,陳太忠很清楚自己聽到了什麼,不過這個東西他是沒辦法明說的,於是就笑了一笑,“自從被泥石流埋了一次之後,陰天下雨我就關節疼,剛纔是腦袋疼……哈,沒準被埋出特異功能了。”
這個解釋不怎麼科學,但是勉強也能讓人接受,林繼龍笑着點點頭,“看來這個村子確實存在點異常,陳區長,咱們現在該怎麼辦?”
“通知大家,做好疏散準備,”陳太忠沉聲發話,“還有,這雨要下好幾天,馬上準備應急物資,再搭上帳篷。”
他這麼安排非是無因,那座山確實有問題,不但傳出了次聲波,山體也確實在緩慢地移動,雖然這移動細小到幾近於無,但是對天眼全開的羅天上仙來說,真的是昭然若揭。
沒必要這麼誇張吧?林繼龍都聽傻了,他也聽說過,在大災難之前,動物往往有遠超人類的直覺。不過,只衝着幾隻動物的異常,就要調用應急物資,還要搭帳篷,陳區長你這做事……真的不是一般的誇張。
他不敢拒絕,可是這麼答應下來,也實在有點貽笑大方,說不得他看一眼褚寶玉。“褚書記。這涉及到應急物資的調用……還是你來回答陳區長吧。”
其實褚寶玉也有點好奇,這陳太忠居然能猜到動物的異常?不過待他聽到解釋之後,心裡就釋然了。別說什麼**員唯物主義,神秘現象這東西,在鄉村從來不缺乏生長土壤。
他原本都相信了這番說辭。但是現在聽到林繼龍這麼說,猛地就想到了另一個可能,是不是陳太忠聽說了這裡的事情,所以才故意過來裝神弄鬼?
說白了,褚書記在鎮上真的是一手遮天,別說應急物資,普通物資也是他點了頭,別人才能動,所以他對這種變動分外敏感。
林繼龍的遭遇可爲佐證。他初來乍到的時候不知道這一套,因爲有晚上熱水泡腳的習慣,林鎮長需要電爐、水桶和一把水壺,聽說庫房裡有這些,他就去領取,不成想庫管告訴他——咱先不說簽字,你得跟褚書記說一聲。我纔好讓你領。
褚寶玉有了這樣的猜測,自然就不肯配合了,以免林繼龍借勢奪權,他不動聲色地搖搖頭,“異常十來天了。這不是什麼事兒都沒有嗎?是不是再觀察看一看?”
“已經十來天了,還敢再等嗎?”陳太忠冷冷地掃他一眼。這便是一個事實的兩種不同表達方式,“褚書記你總該知道臨界值吧?”
褚寶玉聽到這話,也惱了,他皮笑肉不笑地發話了,“臨界值我知道啊,就是不知道這個值,是人算出來的,還是動物算出來的?”
“褚寶玉你這怪腔怪調的,是什麼意思?”陳區長已經忍這貨很久了,聽到這話,終於就爆發了出來,“我告訴你,這裡的情況非常不對勁……有必要高度重視!”
“高度重視是需要花錢的!”褚寶玉不屑地哼一聲,“但是三輪鎮沒那麼多閒錢,帳篷?嘿……整個鎮裡也就四頂帳篷,就因爲幾隻狗不按常規地叫兩聲,我就拿到小賈村來?陳區長,我是**人,是不講迷信不信鬼神的。”
要不說北崇的民風彪悍,下面鄉鎮幹部急眼了,別說頂撞上級,都直接敢指着鼻子罵娘,就不說褚寶玉,只說林桓這個區政協副主席,敢趕到朝田的招聘見面會,準備着硬扛陳正奎,就可以知道,北崇都是幫什麼樣的人了。
你是把我比作狗嗎?陳太忠聽得卻是勃然大怒,“褚寶玉,你這是打算消極應對了?”
“我看不出有什麼應該積極應對的理由,”褚書記待理不待理地哼一聲,都已經打算撕破臉了,也就沒必要藏着掖着了,不過他也要強調一點客觀因素,將一區之長得罪得太死,也不是什麼好事,“而且三輪鎮真的沒有什麼應急物資,還得從區裡調撥。”
“那你把基幹民兵調動起來,”陳太忠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從現在開始,在小賈村二十四小時待命。”
你讓我待命就待命?褚寶玉哪裡會在乎一個小年輕的話,他是無欲則剛了,說不得冷冷一哼,“這個不可能,雨季馬上要來臨了,需要防汛的不僅僅是小賈村,整個三輪鎮有十一個村,沒有充足的理由,我們不能隨意浪費資源。”
我的理由真的很充分,陳太忠很想解釋一下,他確實不是無的放矢,小賈村這裡存在極大的隱患,山體的結構在發生巨大的變化,剪應力一點點在加大,而那巨大的山脈,抗剪能力一點點地在減小,正是因爲規模巨大,才產生了次聲波。
但是看到褚寶玉爲了反對而反對,他心裡很不是滋味,也就懶得多說,只是冷笑着反問一聲,“你的意思是說,我在杞人憂天?”
“我沒有這個意思,”褚書記冷冷地回答,“我只是想,整個三輪鎮都在搞防汛……”
“夠了,”陳太忠毫不客氣地打斷他的話,“你只需要告訴我一聲,這個物資和基幹民兵。你派還是不派?”
“我看不到必要性,”褚寶玉也不是嚇大的,他很堅挺地表示,“要是區裡能負擔大部分費用,我們能做出更有效的支持。”
“那萬一就這兩天,這裡發生了泥石流,你該怎麼向區裡解釋?”陳區長笑吟吟地問一句,“小賈村的死難者家屬。也不能原諒你吧?”
“我說陳區長。你這話啥意思呢?”被詢問的那個村民不幹了,他大聲抗議,“我們村裡的人都好好的……好的不靈壞的靈。你咋能咒人呢?”
“我就咒人了,怎麼啦?”年輕的區長扭頭怒視着對方,“都雞飛狗跳了。你還覺得沒啥事,我這叫咒人嗎?你這是純粹覺得自己活得長了。”
“那我去問一問山神爺,”村民聽到這話,也有點撓頭了,三輪鎮這裡也有神廟,破四舊之後才又建起來的,信不信的,就在乎本心了。
褚寶玉冷冷地旁觀這一插曲,到最後才發話。“我不認爲這裡近期會出現太大意外。”
這個話說得有點沒底氣,但也就是他能表述的最強烈的方式了。
“那你就滾吧,”陳太忠一點都不給他留面子,大手一擺,“不出問題就算了,出了問題,我一定擼了你。”
“陳區長你怎麼這麼說話?”褚寶玉這下受不了啦。他在三輪鎮說一不二習慣了,絕對不能容忍類似的冒犯,哪怕你是區長。
“再跟我亂逼逼,信不信我現在就揍你一頓?”陳太忠一擼袖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對方。“覺得自己是土皇帝,在三輪鎮混得挺不含糊。是吧?”
“行,我不說話了,這總可以吧?”褚書記冷笑着回答。
“陳區長,”林繼龍將陳太忠拽到了一邊,低聲勸慰着,“這兒就算情況有點異常,您也犯不着跟他賭啊,他算個什麼玩意兒,值得您冒這樣的風險?”
“你覺得這是風險?”陳太忠似笑非笑地看一眼林鎮長。
“確實是風險啊,”林繼龍點點頭,“小賈村情況特殊,咱不伸手不好,但是想伸手,繞不過鎮黨委——基幹民兵,我真的指揮不動。”
“也就是說,這裡萬一出現險情,咱們只能坐視了?”陳太忠冷冷地問一句。
“我組織不起來多大救援的力量,”林鎮長無可奈何地嘆口氣,心說無非是幾個動物異動了一下,你何必太緊張,反正咱們都不住在這裡的不是?
“那我組織吧,”陳太忠摸出手機,查找半天之後撥個號碼,“我陳太忠,找孫淑英,是這麼個事兒……沒問題吧?”
他打完電話,正好林繼龍找過來,“區長,咱接下來往哪兒走?”
“就這裡了,不走了,”陳太忠淡淡地回答,“晚上我都住這兒了,你幫着聯繫一下晚餐吧……誰覺得沒意思,可以離開。”
“但是這個……好吧,”林鎮長拗不過他,不過該有的提示,他還是要有的,“不過區長,就算這個山要垮,未必是這幾天的事兒。”
“嗯,我知道,”陳太忠胡亂地點點頭,其實他真的知道,山的抗剪能力一點點地在衰減,但是什麼時候是盡頭,那誰也說不準,也許是明天,也許是十天後,也許……是明年。
3635章人算不如天算(下)
不管怎麼說,這是一個巨大隱患,陳區長肯定要一了百了地消除這個隱患——他完全具備這個能力,不過現在這個雨,下得不是很大,這會兒滑坡不是很科學。
“咱們先去找小賈村的村長,”陳太忠既然決定不走了,就要親自安排一下緊急情況下的脫險事宜。
時近傍晚,四月底的天已經很長了,陰霾的天空下滿是細密的雨絲,雨滴並不是很大,但是細緻綿密,直給人一種無窮無盡的感覺。
就這麼深一腳淺一腳的,陳區長等人打着雨傘向村委會走去,褚寶玉倒好,根本不挪窩,就站在車邊,冷冷地看着他們離去。
小賈村的村長消息也還算靈通,走了沒幾步,他就從小巷裡走了出來,“林鎮長來了啊?呦,這不是陳區長嗎?我代表小賈村的全體村民們歡迎您前來。”
村長叫石俊傑。看起來也是五十出頭,他將人迎進距離大路不遠的村委會,村委會的院子不小,兩溜平房看起來也很老舊,不過牆倒是刷得挺白,上面寫着一行鮮紅的大字,“一胎環,二胎扎。三胎四胎殺殺殺!!!”
陳太忠縱然有很要緊的正事待辦。看到這一行字,也禁不住呲牙倒吸一口涼氣,尤其那鮮紅的三個感嘆號。怎麼看都給人一種血淋淋的感覺,“我說石村長,你們這個標語……回頭刷了!”
“我們是計生落後村。”石俊傑苦笑一聲,“這麼寫,也是讓上級領導看到我們的決心!”
還敢頂嘴?陳區長冷冷地掃他一眼,“事是做出來的,不是說出來的!”
石村長聞言登時閉嘴,三輪鎮雖然離區政府很遠,可他也聽說了,新來的區長是非常能幹也非常強勢的,這無謂的口舌之爭很沒有必要。
待他開始張羅着泡茶。陳區長才問起了關於防汛工作的準備情況。
石村長的回答很空泛,待聽到領導指出村子裡動物的異動時,他承認有這些現象,但也很不以爲然,“有人說了要地震啥的,咱不信這個邪,其他村子沒事的嘛。”
“不光是地震。這也是垮山的預兆,”陳區長不說滑坡什麼的,直接用北崇的俗話解釋了,“雨下得大了,就會出現這種現象。”
“這個……不能吧?”石俊傑先是微微一愣。然後纔想起來自己是在跟區長說話,“這是氣象局的領導有什麼指示?”
“你搞基層工作。不要唯領導論,要有自己的判斷,”陳區長毫不客氣地訓斥他,“現在,馬上召開村民大會,把應急預案佈置下去……時間不等人,聽見沒有?”
我聽了你這種奇怪的指示,還不是唯領導論?石村長心裡真是很不舒服,不過他也不敢辯解,下一刻,他發現了新的情況,“褚老書記,您也來了?”
“唔,”褚寶玉面無表情地哼一聲,走到一邊坐下,也沒有說話的意思。
石俊傑本來想請示一下褚書記,我該不該召開村民大會,看到老書記面色不善,只能站起身走出去,不多時,一陣急促的電鈴聲響起,尖厲而清脆。
電鈴響了足足有五分鐘,纔有村民們打着傘、穿着雨衣走了進來,大家紛紛地抱怨着,“這大雨天兒的,石村長你不摟着婆娘睡覺,硬是要折騰啥?”
“有要緊事哩,陳區長都來了,要跟大家親自談,”石村長悶聲悶氣地回答。
一次電鈴沒叫來多少人,石俊傑又拉一次玲,這次大家才知道,村子是真有事了,又等了十來分鐘,差不多就來了兩百來號人。
接下來,就是陳區長講話了,他的聲音大得很,即使不用喇叭,大家在雨中也聽得明明白白,年輕的區長指出,最近村子裡的雞鴨狗亂跳,可能是有垮山的危險,大家要高度重視。
“垮山也垮不到咱這兒來吧?”登時就有村民表示疑惑,又有人附和,村子裡的人想到啥就說啥,也沒有什麼秩序。
“你們聽我說,”陳太忠將聲音再提得高一點,壓住了種種雜音,“不管能不能垮到這裡來,大家都要有足夠的心理準備,有備才能無患,區裡這也是爲你們的生命財產着想……現在,石村長給大家講一講具體事項。”
然後石村長就拎個小喇叭走到大家面前,將預案講述一遍——這個東西村裡不缺,只不過平常少強調,現在翻出來了,甚至石村長念得興起,“……才能更好地把文化大革命進行……嗯,念串行了。”
不管怎麼說,村委會是把警報發出去了,而且再三強調說,出現險情的可能性很大,你們儘快回家,及早做準備。
衆人就紛紛散去,也不知道聽進去了沒有,倒是有十來個村民不怕下雨,纏住陳區長和褚書記了解情況。
陳太忠不厭其煩地向大家講,說這個有準備總比沒準備強,可是褚寶玉就被人問得挺麻煩,到最後他索性站起身子來,“陳區長,鎮上有點事情,我先回去了,林鎮長在這裡。有什麼事兒,您吩咐他就行了。”
接下來,就是陳區長等人在村子裡吃飯了,不過這村子的飯,做得也是相當難吃,倒是有大塊肉,還有兩隻雞,陳太忠最後還是忍不住了。“給上盤油炸花生米。”
大約晚上十點鐘的時候。李紅星帶着政府辦的兩個人趕到了,麪包車里拉了塑料布、礦泉水、餅乾、煤氣竈等物資。
這只是陳太忠表示重視的一種方式,雨一直在下。他決定等明天上午的時候,把山弄塌算了,當天晚上。大家就都擠在村委會,喝酒喝到十二點,才醉醺醺地睡去。
就在凌晨四點的時候,陳太忠猛地被驚醒了,他豎起耳朵一聽,禁不住罵一句,“我艹你大爺,這會兒大家還都在睡覺呢!”
林繼龍跟他擠在一個屋,雖然喝了不少酒。但是跟區長在一起,他睡得很輕,聽到這話騰地就醒了,“區長……發生什麼事兒了?”
“你聽!”陳太忠氣急敗壞地喊一聲,穿上外套就往外走。
林鎮長豎起耳朵聽一聽,覺得沒聽到啥,於是又趴在地上。耳朵貼着地面聽,下一刻他就蹦了起來,“我艹,真是怕啥來啥……垮山啦,大家快醒一醒!”
陳太忠衝出房間。一腳就踹開了石村長睡覺的門,大聲喊一嗓子。“石俊傑,你他媽還睡……快敲鈴!”
石俊傑也喝了不少酒,但是也睡得不踏實,聽到這響動,蹭地就蹦了起來,他甚至都沒有去聽什麼,赤着上身就跑出去拉電鈴,就在此刻,隔壁傳來了林鎮長几近於淒厲的喊聲。
凌晨四點鐘,尖厲的電鈴響了起來,不過這次石村長沒拉了那麼久,就是一分鐘,隔了一陣,又拉半分鐘,然後大家開始往外跑。
李紅星穿好衣服就要跑,不成想陳區長一把拽住他,將手裡的一口大鍋遞過去,“把這個端到路那邊,鍋裡有生薑,不許灑了!”
陳區長自己也不容易,他蹲下身,抱起好幾摞子大碗,蹣跚地向院外走去——碗本身就很重了,而這路還特別難走。
好容易走到公路另一邊,大家撿個高處落腳,然後陳太忠才發現,李紅星抱着大鍋在地上摔了一個狗啃泥,生薑全掉進泥水了,他氣得一腳就踹了過去,“你他媽的就不幹正經事。”
這個預警相對比較及時,約莫十分鐘左右,村子裡的人就順着車燈的指引,全跑到了這個小高坡上,然後只聽得一陣悶雷在遠處轟隆隆地響起,漸漸地由遠及近,到最後形成了驚天的狂嘯。
跑出來的人,五花八門啥樣的都有,有的人打着雨傘抱着電視,這是比較重視的,有的人就是空手跑出來了,最後跑出來的人裡,還有光着膀子的。
石俊傑等人已經開始燒薑湯了,還有人四下找小樹幹架塑料布,由於晚上才強調了應急方案,喝酒的時候還在不停地說,所以雖然亂一點,倒也保持了一定的章法。
陳太忠則是捏着電話,不停地給李強撥號,李書記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睡得死沉死沉的,於是他又掛了電話給隋彪打。
隋書記在晚上已經接到了陳太忠的電話,不過接起電話,聽說小賈村果然遭遇了泥石流,還是禁不住愣了一愣,“人員財產損失情況如何?”
“人員還在統計中,泥石流還沒過來,”陳區長沉穩地回答,“你趕緊動員起來基幹民兵,帶上應急物資,足夠的水和藥品,趕來小賈村……李書記打過來電話了,不跟你說了。”
聽到那邊掛了電話,隋彪愣了足有十秒鐘,才蹦起來穿衣服,“我艹,這陳太忠長了一張什麼樣的嘴巴?”
李強是喝酒了,睡得比較死,不過他迷迷糊糊地將電話反手打過去的時候,發現陳太忠居然“正在通話中”,他一個激靈就坐了起來,“這是出什麼事兒了?”
(很危險地站在第十五,誰看出新的月票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