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情確實讓葉開感到有些爲難了。
從關鶴前來拜會自己這件事情,葉開就能夠看得出來,此時未必就是嶽山書記暗示的,若是嶽山書記真有這樣的想法,他可以做出的反應更多一些,而不是讓關鶴貿然來跟自己說這件事情。
畢竟,葉開跟關鶴之間的關係,只能說是泛泛之交,或者說關鶴對他有心結交而已,這種不對等的關係,自然沒有好到讓葉開出手幫忙兒的程度。
但是偏偏是這樣子,卻是讓葉開感受到,這一次嶽山書記確實是下了決心,一定要解決省內國企被拖欠鉅額貨款的歷史遺留問題。
三角債問題,並非是最近纔有的,向前倒推十幾年,甚至更久,就已經存在這樣的問題了,若說是誰的責任,肯定不能算到嶽山書記的頭上。
但是這並不能夠成爲嶽山書記推卸責任的藉口,畢竟他是個很有責任心,也很有前瞻意識的領導者,他很清楚,如果三角債的問題不能夠及時得到處理,那麼整個河東省內的國企,都會面臨着相同的危機,甚至有崩潰的危險。
作爲一個負責任的領導者,嶽山書記是絕對不可能允許,在自己的任期內,發生這樣的事情的,所以他必須要破局。
可是放眼國內,欠債的都是大爺,欠債的理直氣壯,要債的跟灰孫子一樣,尤其是東南各省更是如此,近年來他們的發展固然很快,但是這個發展很快的前提,就是全國資源的傾瀉注入。
若是沒有其他省份,尤其是各資源大省的大量輸血,連能源問題都解決不了的東南各省。肯定是無法解決這些最基本的問題的,更不要說什麼高速發展了。
各省之間的矛盾是很明顯的,你們吃了肉,至少要留點兒湯給別人啊,可是現在的情況偏偏是富的越富,窮得更窮,這就讓人感到非常不滿了,更何況他們本來就欠了人家一屁股債不還,豈能讓人心中服氣?
“這個事情不好辦。”葉開的腦子裡面思慮再三。還是指出了這一點,“現在的情況你是清楚的,東南各省,乃是接班人們鍍金的重點省份,因此每一位尊神都是得罪不起的。因爲你不清楚究竟哪一位將來會上位,現在去招惹他們,肯定不能說是明智之舉。就算是我有心幫忙兒,估計也起不到多大的作用。”
他說的其實已經很明白了,東南各省之所以能夠迅速發展起來,主要原因就是大輸血造成的畸形繁榮,正所謂一將功成萬骨枯。沒有各能源大省的犧牲,根本就辦不到這一點。
但是現在先富的人並沒有想過要帶動窮人共同富裕,而是希望將別的省份變成血庫,不斷地給他們輸血。好讓他們更加富裕起來,這事兒就很不好說了。
正是因爲現在有很多人有這樣的想法,所以三角債問題才無法解決,甚至就是在高層之中。也存在這樣的想法,那就是爲了東南沿海的崛起。邊遠省份和能源大省,是應該付出一定的犧牲的,這是對大局有利的。
“不說別的,就算是明珠市,雖然是在我老子的治下,但是如果我要跟他說,你把那些企業欠債的問題都處理了,估計他也會拿大耳刮子抽我的。”葉開明白告訴關鶴道,“是非曲直,關鍵是要看各自所站的立場如何來決定的,這一點誰也無法改變,就算是高層的諸位大佬們,也沒有什麼良策。”
“那要怎麼辦呢?”提到了這事兒,關鶴不由得憂心忡忡。
雖然說關鶴認爲葉開能夠幫得上忙,但是他也沒有太大的指望,尤其是葉開所說的這個立場問題,顯然老葉家在河東省的利益並不夠深,所以他們完全沒有必要蹚渾水,捲入這一場是非當中。
人家有能力出手是一回事兒,願不願意出手,就是另外一回事兒。
“不好辦,嶽山書記這一次,確實是有點兒操之過急了。”葉開嘆了口氣道,“須知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現在這個後遺症,已經顯現出來了。”
“我何嘗不知道,現在並不是做這件事情的最佳時機……只是現在情況已經不允許我再等下去了,背水一戰,纔有可能將省內國企盤活,否則的話,後果真的難以想象。”嶽山書記嘆了口氣,對坐在對面的省委秘書長周子健說道。
周子健聽了之後,就說道,“只是這麼一弄,對嶽書記你的今後影響很大。”
他這話說得很實在,嶽山書記聽了,也點了點頭,顯然這一點是毫無疑義的。
這一次,嶽山書記得罪的人,可是多了去了,將來這些人以及這些人幕後的人,對於嶽山書記都不會有什麼好印象,甚至在關鍵的時刻,不排除他們有落井下石的可能性。
“我從來就沒有想過,能夠在這條路上一直走下去。”嶽山書記對周子健秘書長說道,“想當初我只是一個普通煤礦工人,能夠走到現在,支持我的就是要將這個事業一直做下去,至於說我個人的榮辱,並不是很放在心上。”
“不能保護好自己,對於我們的事業而言,也是一種損失。”周子健說道。
從自己的立場上來看,周子健並不是很贊成嶽山書記的做法,只有先保證了自己的利益不受損害,纔可以去做更多的事情,而如果能夠升到更高的位置上去,那麼以後發揮的作用會更大。
周子健現在的年紀比較合適,又是省委常委,他的心思是很遠大的,所以對於嶽山書記的這種做法,頗多微詞。
要知道這一次,嶽山書記的斷人財路的做法,已經惹下了很多人,連帶着河東省的幹部們,也都被人打上了另類的標識,這對於他們今後的仕途,或多或少都會有一些負面的影響。
“嶽書記,東山市長葉開同志到了。”外面的秘書人員將電話撥了進來。
“請他進來吧。”嶽山書記吩咐道。
“那我先走了。”周子健秘書長站起來說道。
“沒事兒,他是要說東山市委統戰部長人選的事情,你聽一聽也無妨。”嶽山書記說道。
嶽山書記這麼一說,周子健秘書長就順勢坐了下來,事實上他對於東山市委這一次的決定,也有點兒好奇,不知道他們怎麼這麼強烈地反對空降幹部了?
按道理說,無論是葉開也好,木婉容也好,還是江曉梅也好,他們三個人都算是空降幹部,從這一點上來講,東山市委的決定,確實有點兒匪夷所思。
說話之間,葉開就進來了,居然還帶着人。
“這位就是東山市委推薦的崔清文同志?”嶽山書記看着跟隨葉開進來的中年人,向葉開發問道。
“嶽書記好,我是崔清文。”崔清文微微躬身致意道,然後又跟周子健秘書長打了招呼。
周子健看了看崔清文,顯然有點兒搞不清楚,這位究竟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居然能夠將隆正節省長和邱副書記推薦的人選都給比下去,得到了東山市委的推薦?
嶽山書記示意衆人落座之後,就將目光移到了葉開的身上,顯然是對他的舉動有些不解了,按說就算是葉開要來爲崔清文說情,也不必就把他當面帶來嘛。
當着崔清文,很多事情就不好公開來講了,這事兒確實讓嶽山書記感到有些好奇,按道理說,葉開不是這麼匪淺的人哪。
“嶽書記,省內催討三角債工作,不知道進展如何了?”葉開卻沒有說關於崔清文的事情,而是提出了這個非常敏感的問題。
“哦?”嶽山書記一聽,頓時有些意外,不由得看了周子健秘書長一眼,就發現周秘書長同樣也是有些訝異,顯然那不知道葉開發問的原因何在。
如今這事兒確實有點兒敏感,就連嶽山書記自己,都有點兒抵擋不住這些壓力了,雖然中央還沒有明確地提出反對意見或者對他批評,但是目前已經有了一些苗頭,可能要有高層出面,來將這件事情給壓下來。
一旦這種事情發生的話,那就意味着這一次催討債務的行動,徹底失敗了。
而討債失敗的直接影響,就是嶽山書記在省內的地位動搖,進而有可能被趕出河東省。
“三角債問題確實比較嚴重了,東山市也存在這樣的問題,所以我決定響應一下省委的號召,集中展開一次清債活動。”葉開一本正經地對嶽山書記說道,“崔清文同志對東山市的情況非常熟悉,因此我決定請他出任這個清債工作小組的副組長,協助我辦理這件事情。”
“哦?”嶽山書記聽了,確實有點兒意外,沒想到葉開竟然公開支持自己的行動了。
要知道,即便是在省內,也不是所有地市的領導,都支持他的行動的,卻不料葉開剛剛從京城趕回來,就給他送上了這麼一份兒大禮,確實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
周子健聽了,也是精神一振,很顯然,他聽出來了,葉開這是要通過對嶽山書記的明確支持,換取讓崔清文順利出任統戰部長,但是無論從哪方面來看,這都是一筆非常划算的買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