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委,剛剛經歷了前所未有的大地震,整個縣委大院,看上去很是死氣沉沉。
黃小華對縣委大院的掌控能力,是相當強的,他的倒臺太突然,縣委這個攤子沒有時間順利的完成交接,幾個副主任掌控局面的能力都有限,雖然舒治國暫時讓周進負責縣委辦全面工作,但是周進想把縣委的局面完全掌控住,還需要相當的時間。
縣委辦主任這個位子很關鍵,上傳下達,溝通協調,都是縣委辦來完成的,一旦這個環節出現問題,整個政令的暢通就受到了影響。連帶政府的工作也都受到了影響。
周進急急匆匆的到舒治國的辦公室,舒治國皺了皺眉頭。
處在縣委辦主任這個位置,穩重可靠是第一位的。因爲長期在領導身邊工作,如果不夠穩重,有損領導的形象和威嚴。而可靠則更重要了,不可靠,錯誤的領會領導意圖,或者是執行領導意圖不完整,方向有誤,那後果會相當嚴重。
舒治國深諳官場的道理,所以,他篩選縣委辦主任是很嚴格的,像周進這樣不夠沉着幹部,他是看不上的。但是現在,在這個非常時期,他無人可用,也只能是湊合着用一用。
“什麼事情急急匆匆的?”舒治國皺眉道。
周進定了定神,翻開文件夾道:“書記,關於您的日程安排,出現了一個小疏漏,都是我的失誤。昨天您讓我安排下去視察開發區,我安排在下午三點,但是我忘記下午三點,您原計劃是要接見紀委易書記的,這個日程……”
“怎麼搞的?那下去開發區你安排在什麼時候?上午不行嗎?”舒治國道,語氣中很是不快。
周進很緊張,用手不住的抹額上的汗水,他有他的苦衷。本來今天原計劃是安排舒治國去視察開發區的,但是他剛剛跑了一趟開發區,那邊什麼準備都沒有,開發區管委會的一把手馮爲國還在遛狗,氣得周進當場恨不得罵娘。
但是他終究不敢開罵,因爲開發區那還是陳京的地盤,陳京現在即使被舒治國屢屢打壓,但是在他的地盤上,舒治國想幹點事情,竟然還是滲透不進去,這幫人竟然都唯陳京馬首是瞻。
對這樣的情況,周進根本就不敢向舒治國彙報,因爲舒治國讓他安排去開發區,意圖就是要將開發區的問題解決掉,他要風風光光的在開發區受到熱烈的歡迎,然後以此爲契機,他就可以順利、安心的將陳京拿下了
。
這個工作舒治國安排給周進去做,就是要讓周進把工作做到位,可是憑周進現在的能力,他怎麼能做到位?他沒有能力拿下馮爲國!
如果讓舒治國在這種情況下去開發區視察,那絕對會鬧出大笑話來,他這個縣委辦代主任怎麼能夠承擔得了責任?
再說,周進以前一直是跟在黃小華屁股後面做事的副主任,那個時候黃小華是絕對的親舒派,周進自然也被人認爲是舒治國一派。但是,現在黃小華出事了,周進地位能不受影響?
“書記……那個經貿局陳京局長那邊,他最近好幾天都沒去局裡辦公,他都待在金玉酒樓的某個地方不露面。這幾天去金玉酒樓的人不少,我讓人專門去盯過,有很多人都是去見他的。
你說他一經貿局局長,什麼三教九流的人都接觸,這簡直是……”周進扯開話題,說到了陳京。
他現在沒有辦法正面回答舒治國的問題,他只能迂迴,把話題扯到陳京身上,力爭讓舒治國自己去擺平陳京的事兒,最好是不要牽扯上他。
“怎麼了?他還想幹什麼?還想造反?”舒治國一拍桌子道,他越說越氣憤,人從辦公椅上站起身來,衝着周進道:“你去安排,今天下午我不見易書記,我非得要去開發區走一趟,我不相信那裡就是龍潭虎穴了!”
舒治國氣得很,他這幾天天天想辦法打壓陳京,開始好像還有點效果。但是很快,他就發現他的做法效果甚小,陳京受了委屈,縣城官員、老百姓替他說話的多得很。
官員就不用說了,舒治國在常委會坐了一個摸底,找了幾個人在碰頭,瞭解了一下他們對陳京的態度。
大家對陳京的態度很出乎他意料,幾乎一致都不同意拿下陳京。雖然他們不同意拿下陳京的理由各不一樣,但是結果一樣,舒治國就不敢把這個問題拿到常委會上去表決。
因爲一旦表決不通過,他縣委書記的面子往哪裡擱?
還有,開發區和易周鎮這幾天都有老百姓自發爲陳京情願的,市城建局有個小組,最近幾天在澧河調研澧河開發區的建設,當時他們就被當地老百姓圍。老百姓纔不知道他們的身份呢,只知道他們是市裡的大官,所以,他們只是一直提要求,目的就是要爲陳京請願。
而易周鎮那邊的老百姓則更極端一線,縣政府分管礦山的副縣長過澧河視察,車胎被軋了三個,車後面被人貼了寫有“縣城多狗官、唯有陳京清”的貼條,道路兩旁冷不丁還會蹦出一小子或者婦女,衝着汽車就叫“狗官”。
當時那個副縣長搞得很敗興,回來就向縣委反映問題,稱對陳京的問題,功過是非要分清楚。不能夠否定其成績,不能夠否定他在羣衆中的地位和聲譽,一棍子打到死的做法他不贊同。
這些接連而來的消息,讓舒治國大爲光火。
他就不明白,他一縣委書記,要拿一政府下屬正科級單位的一把手,怎麼忽然就變得這麼困難了?
從什麼時候開始,他舒治國在澧河講話開始不靈了?這一點是他最爲敏感的。
舒治國發火,周進站着動都不敢動,他更不敢應承事情,因爲他清楚,今天下午,舒治國去開發區根本就不能考慮,因爲那絕對會鬧出一場鬧劇出來,鬧劇的後果會很嚴重
。
想想陳京之所以能夠在很短的時間內在澧河,幹出這樣的成績,能夠有這麼大的影響力,在周進看來,固然是因爲陳京能力突出,的確能幹外。這和縣委和政府領導有意的宣傳是有關係的。
就以陳京拿下鴻城集團那事爲例,縣裡那段時間對陳京的宣傳可謂是無所不用其極,獎勵現金十萬塊,然後又外加大規模的宣傳攻勢,陳京一夜之間變成了澧河的英雄,成爲了澧河政壇的大明星。
如此大規模的宣傳,塑造出來的英雄,這才幾天功夫,就要把其徹底的推倒,可以想象這其中的難度。
舒治國等於是親手要毀掉自己捧起來的人,今天遇到這樣的難局,他當初又何必下那麼大的力氣去捧人?
周進的沉默是殺手鐗,無論舒治國說什麼,罵什麼,周進都默默的承受,也不說話。這一手,讓舒治國有些無能爲力,他要求的事情,周進沒有能力完成,他堂堂的縣委書記,難道一個日程的問題,還需要他親自安排嗎?
舒治國心中實在是憋得難受,他花了這麼大的代價,犧牲了這麼多人,還不能夠解決問題嗎?他絕對不允許這樣的情況出現!
“你讓易書記馬上過我這裡來,要查,要嚴查陳京的問題。我就不信陳京真就那麼幹淨!”舒治國對周進做出了指示,他決定放手去冒險了,他清楚,自己必須做出這個決斷了!
“叮,叮,叮!”桌上的電話急遽的響起,舒治國抓起電話,電話那頭一個低沉的聲音:
“你好,您是澧河舒治國書記吧?我市委詹秘書。”
舒治國愣了一下,馬上滿臉推笑,道:“詹主任好,詹主任……”
“你等一下!”對方並沒有讓舒治國把話說完,而是直接就打斷了他的話:“舒書記,沈書記要給您說話。”
“沈書記?”舒治國腦子一下沒轉過彎來,“市委書記沈林親自和自己通話?所謂何事?”
“是治國嗎?我沈林!”電話那頭,沈林的嗓音威嚴而有磁性,舒治國連忙打氣精神來,站起身來道:“書記好!我是舒治國,請問您有什麼指示?”
“我能有什麼指示?”沈林輕輕的哼了哼,“我只想問你,你搞什麼名堂?你最近在澧河大搞反腐還是怎麼的?怎麼做事兒都不經大腦了?”
舒治國目瞪口呆,怔怔半晌道:“書記,您的話我有些不明白,還請您明示,究竟是什麼地方,我出了差錯?”
“什麼地方?還能是什麼地方?”沈林語氣嚴厲,“我問題,你是不是讓人查了什麼財產來源?你知道你的人幹了什麼嗎?差天把天都給捅破了,他們查到哪裡去了?準備查到京城去嗎?
簡直是不知天高地厚,對象都沒找對就一通亂查,你知不知道,這樣亂動作,影響很惡劣,後果很嚴重?
我警告你,你馬上反思你的行爲和動機,然後終止一切動作,否則一切後果你自己承擔,我才懶得給你擦屁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