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業局長先反應過來,“哈哈”大笑,說,幾點了?這都幾點了,副書記還要弄到什麼時候,我們不會是在這裡等吃夜宵吧?木書記說,還早呢!你看錯時間了吧?樹老闆說,就是,就是。還沒到六點。
林業局長就站起來往廚房那邊走,一邊走一邊叫:“差不多了吧?肚子餓了。”
副書記說:“你中午沒吃飯嗎?肚子怎麼這麼快就餓了?”
林業局長說:“中午就是沒吃飯,就是特意空着肚子來你這狠吃一頓的。”
副書記說:“你們等不及,就先吃着吧!我一邊做,你們一邊吃。”
林業局長就叫大家搬弄桌子,李向東說,還是再等一會吧?等菜都弄好了再一起吃。副書記說,不用了,你們先吃着。樹老闆說,你別跟他客氣,他這是一個大廚所具備的最基本要求,爲我們服務嘛!
大家動手動腳把沙發挪了,擺開兩張桌和椅子,就有人從廚房裡端出菜,有人嚷嚷着酒呢?你的好酒放什麼地方了?副書記的老婆就從二樓拿了兩瓶酒下來,竟是那種三斤裝的洋酒。樹老闆眼裡發着綠光,說,看不出來,副書記平時不喝酒,這家裡還藏了兩瓶受賄的好酒。
畢竟,李向東沒有他們放得那麼開,總不好意思讓副書記還在廚房裡忙,自己卻坐下來吃喝。於是站在一邊看他們稀里嘩啦入了座,林業局長就招呼他過去坐,說,你坐吧,留個位置給他就行了。副書記正好炒了一個菜出來,分了兩盤,一手拿一盤,他對李向東說,不要客氣,反正我也不喝酒,你們先喝着。他把兩盤菜各放在一張桌上,對大家說:“李常務市長是海量,你們可要把他喝好了。”
林業局長說:“我是領教過了。”
木書記也說:“我也甘拜下風。”
樹老闆卻說:“你們兩人的酒量並不怎麼樣?喝贏你們不能說明什麼。”
副書記說:“樹老闆你就跟李常務市長坐在一起,你們兩人有得一拼!”
李向東笑着對樹老闆說:“你可別聽他們瞎說,他們這是唯恐我不醉。”
樹老闆說:“我誰也不相信,誰也不想喝醉,但是,我們今天第一次見面,又是新年初一,先就敬你一杯,祝你新的一年,步步高昇!”
副書記按着他的酒杯說:“你這應該要喝兩杯。第一杯是第一次見面喝的,第二杯是新年初一敬的。”
林業局長說:“副書記就是明察秋毫!”
木書記說:“完全正確!”
李向東便說:“這第一杯還是大家一起喝吧!新年初一,大家升官的升官,發財的發財。”
大家感覺也對,就紛紛舉起酒杯。
李向東拿了一個酒杯遞給站在一邊的副書記說,你不要把自己真當大廚了,這一杯你也要喝。副書記說,這一杯我要喝了,就不會掌勺炒菜了。李向東說,那就半杯!樹老闆說,李常務市長說得對,你想當大廚可以,但這杯是一定要碰的。而且,這杯也要喝了。喝不完,可以找人幫。副書記就要把杯裡的酒倒給樹老闆。樹老闆說,不行,這新年初一第一杯就“倒”不行。碰了杯喝了再倒。
大家就碰杯,都喝了,只允許副書記喝半杯,杯裡剩的都倒給了樹老闆,他便也喝了。副書記就說,你們慢慢喝,我再炒幾個菜。李向東說,你坐下吃吧!這麼多菜已經夠了。林業局長說,你別再勸他了。他請我們來,目的不完全是要我們吃喝,他更想過廚師的癮,他不把一桌完整的菜炒上桌,這癮就沒過足。
這邊說着話,另一張桌已經喝得踊躍了。官場上的人守規舉,習慣了論資排輩,但那些非官場的人,卻更管自己喝得痛快。
這時候,樹老闆再次端起來杯,對李向東說,這一次,該我們喝了,把剛纔那兩杯酒一起喝了。李向東笑着說,剛纔已經喝了一杯,現在只喝一杯了。樹老闆愣了一下,也笑起來,說,李常務市長真夠狡猾的,無意中就把一杯酒給消化掉了。木書記說,樹老闆怎麼能這麼說呢?怎麼能說李常務市長狡猾呢?要說,也應該是機智吧!林業局長說,就是,就是。有人就說,這說錯話是一定要自賞一杯的。
樹老闆就哈哈笑起來,說:“你們真是官官相護,欺負我們窮苦老百姓。”
說着,就自喝了。李向東有點過意不去,陪着喝了半杯。哪想,另一張桌有人過來要跟李向東敬酒,說我們連來三杯。李向東笑着問,總得有個說法吧?那人說,我喝酒沒說法,想喝就喝。也不等李向東同意,就喝了第一杯。
樹老闆當起了監督員,說:“李常務市長要喝,他已經喝了一杯。”
第二杯李向東說什麼也要把樹老闆拉上。他不能讓他以逸待勞。
第三杯李向東又順帶着讓那幾個非官場上的人一起喝了。
樹老闆說:“這麼喝,我們都喝醉了,李常務市長也沒有事。”
林業局長說:“喝酒不要太在意這些。”
漸漸地,不經意間,官場上的人與非官場上的人,便形成了對峙。畢竟,官場上的人要多一些,喝量也似乎足一些,副書記的菜還沒完全炒上來,非官場上的人,就顯得有些艱難了。
樹老闆搖晃着站起來,拍着李向東的肩說:“我再敬你一杯。”
他說,你給我一句實話,如果,我再大面積承包山地植樹造林,搞林業大發展,遇到什麼麻煩,你會不會傾盡全力支持我?
他說,現在,搞工業,搞招商引資,政府爲那些工業老闆服務都非常到位。只要有工業老闆來投資,政府就像捧着寶貝一樣護着他們,要什麼給什麼?要地給地,要路修路,電通水通。但像我們這些承包山林的老闆,就沒那麼好了。
他說,我幹這行幹了二十幾年,感覺自己一點地位也沒有。前兩天,去二河市轉了一圈,感觸特別深,一些小工廠企業,投資未必有我大,擔得風險未必有我大,但政府部門的人都待他們座上賓。我是自嘆不如啊!
李向東笑着說:“你這杯酒應該叫林業局長喝。是他沒能讓你滿意。”
林業局長說:“我算是把他看透了,政府怎麼幫他,他都不會滿足。他要政府給他修路,這可能嗎?他那路只是砍伐時才用,投入那麼大的資本值得嗎?”
樹老闆“嘿嘿”笑,說:“你不要談具體事好不好?你這麼說,我就說不過你了。”
副書記正好又端菜上來,問樹老闆,又在這發什麼酒瘋了?一喝酒,你就話多。樹老闆說,我在請求李常務市長給予我最大的幫助,但林業局長不樂意,說要幫助,也要找你副書記。副書記笑“哈哈”地說,一聽就知道這話沒水平,不像是他說的。他怎麼能討好我,得罪李常務市長呢!
樹老闆說:“他不是還想討好賈市長,得罪你嗎?”
副書記的臉就板了起來,說:“大家都是兄弟,不能這麼說話。”
有人說:“賈市長,賈市長,這不是假的嗎?還保煥保煥,賈的當然包換了。木書記跟我談這事時,我也覺得,那傢伙當不了市長。你們有投票權的都不要選他。”
副書記問那人:“你喝了多少,怎麼說酒話了?”
那人說:“沒有,我很清醒,我怎麼會醉呢?我還沒跟李市長喝交杯酒呢!他舉着酒杯搖了過來,說,你纔是市長,是我心目中的市長,是我們青山市人民愛戴的市長。副書記就對木書記說,你怎麼搞的,都跟他說了些什麼?嘴上沒遮沒攔的,能幹成大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