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何吏心裡極其地爲難,在潛意識裡,他很希望他們去鬧一鬧,既能讓陳晨書記等人認識到錯誤,又或許還能要來一些實惠,可這些話,無論如何也不能從他這個主抓奶農的人口裡說出啊。
“蕭科長,你說話吧!我們聽你的!”
“對,你要覺得該去找領導,我們就去找,如果覺得不合適,我們就再等等。”
蕭何吏緊皺着眉頭,用力地吸着煙,最後他把菸頭一扔,拿腳狠狠地碾了幾下,說道:“我個人的意見,跟領導反映反映情況,也是未嘗不可的。”
“好,那咱們就去鬧!”幾個年輕人頓時喊了起來。
蕭何吏無力地瞪了幾個小夥子一眼,有些頹然地靠在樹上,說道:“亂說!我什麼時候說鬧了,我是說正常地反映情況!”
“嗯,我明白,蕭科長,你放心吧!”老陳善解人意地點點頭,回頭衝養殖戶們揮揮手:“咱們走,回去好好商量商量。”
“老陳,等等。”蕭何吏站直了身子,招招手把老陳喊過來,輕聲說道:“我覺得你可以把重點放在土地上,請區裡無償劃一片建設用地來建小區。”
“建小區?”老陳一愣,有些不解地搖搖頭:“蕭科長,遠水解不了近渴,再說,我們哪有錢建小區啊。”
蕭何吏沉重地搖搖頭:“別的要求提了估計都沒什麼希望,而且,這是從根本上,從長遠上解決問題,你們現在沒錢,可等你們有錢了,就會知道建設用地的問題有多麼重要,聽我的吧!”
“嗯,好。”老陳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領着養殖戶們走了。
第二天,養殖戶們便聚集在了區政府的門口。
陳晨書記異常的生氣,摸起電話將老薑罵了個狗血噴頭,可是罵歸罵,實際問題還得解決,叫來周磊、喬素影、張敏開了個短會,最終決定讓喬素影與養殖戶談,張敏副區長協助。
喬素影的心理跟蕭何吏一樣,蕭何吏沒臉再去找老呂開口,喬素影同樣也不好意思再去找蕭何吏,畢竟讓養殖戶賣奶給老薑是她給蕭何吏做的工作。
兩邊坐下來一談,老陳自然是提了不少的條件,可正如蕭何吏所料,區委、區政府答應得並不多,因爲不只是黃北區目前是這個情況,整個東州,甚至整個省都面臨着這種境況。這個時候,做出任何重大決定都需要謹慎,否則會直接引發其他地區的連鎖反應。
還是如蕭何吏所料,當老陳提出建小區需要建設用地的時候,喬素影略一思索便同意了下來,一來她覺得這是解除目前這些問題的一勞永逸的辦法,二來心裡也沒看得起這些奶農,就憑几個農民就想建小區,幾百萬並不是誰都能拿得出來的!
上訪了幾次,也談了幾次,就落這麼個結果,老陳等人心裡自然是有些失望的,但是又無可奈何,因爲去別的區、縣打聽打聽,大家都是一樣的狀況。
蕭何吏最終還是又
厚着臉皮給老呂打了電話,老呂雖然不情願,但也不願意給錢過不去,畢竟收奶還是穩賺不賠的,賣的出去,就提八分錢,賣不出,倒掉,也不用給奶農錢了,所以猶豫了兩天,還是又重新來黃北區收奶了。
一週後,轟轟烈烈,幾家歡喜幾家憂的政府換屆開始了,陳晨書記調任了東州市公共事業管理局,周磊區長也如願以償地升任了區委書記,而喬素影也順利的梯隊接班成了區長。
日子重新變得波瀾不驚起來,奶農也都沒了指望,奶價依然低迷,但建小區又沒有這麼大的資金,除了有幾家把牛賣了之外,大多數在蕭何吏的勸說下依然硬着頭皮堅持着。喬素影也忙着換屆的事情,已經兩週沒有音訊了。
蕭何吏倒也過得自在,又是一個週末了,他照例騎着自行車去北橋批發市場去進貨,等滿頭大汗地將貨搬進小屋,剛喝了一口秀蓮遞過來的涼開水,手機卻突然響了起來。
蕭何吏掏出手機一看,號碼有些熟悉,卻又想不起是誰,便趕緊接了起來:“你好,我是蕭何吏。”
“何吏啊,我是蘇銀祥。”話筒裡傳來蘇銀祥的聲音。
蕭何吏不由一愣,脫口而出問道:“蘇局長,你,找我有事?”
“呵呵,何吏啊,明天組織部來局裡考察幹部,可能和你有關係。”蘇銀祥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說道。
“哦,我知道了。”蕭何吏詫異地應了一句,提拔幹部和自己有什麼關係?就算有關係,也用不到蘇銀祥親自打電話吧?
“他爸?怎麼了?”秀蓮看蕭何吏有點心神不寧,便一臉擔心地問道。
“呵呵,沒事。”蕭何吏笑着搖搖頭,像忽然想起了什麼,笑着問道:“對了秀蓮,中午吃什麼?”
“你想吃什麼?”秀蓮臉上盪漾起柔柔的笑意,每當生意不錯,可以給蕭何吏改善一下伙食的時候,她的心裡就會特別的幸福。
“今天吃點好的吧,買點蔥油餅,再來個土豆絲或者香辣豆腐皮,再來一塊甏肉和一塊扒豆腐。”蕭何吏明白秀蓮的心,所以這種時候往往就會奢侈一下,當然,這份午餐也只有對秀蓮才能稱得上奢侈。
秀蓮將澤熙交給蕭何吏,自己去買午餐了,蕭何吏望着秀蓮的背影,心中再一次有些溫暖的內疚,這是多麼好的一個妻子啊,爲了省錢,很多時候,她是不吃午飯的,如果吃,那就是兩元一份的涼皮或者涼粉。
不一會,秀蓮提着蔥油餅和炒菜回來了。
等放在桌上,蕭何吏發現秀蓮今天居然把酸辣土豆絲和香辣豆腐皮兩個菜都買了,再看看甏肉和扒豆腐,果然沒有秀蓮自己吃的。
“你等一會,我去買盒煙。”蕭何吏站了起來,向附近的一個超市走去,在走到一半的時候,他突然轉彎去了小市場,來到那家賣米線的小攤前:“老闆,都有什麼米線?”
米線攤的生意很紅火,老闆隨手指了
指身後的一塊小黑板,便又埋頭忙活了起來。
買米線的都是些小姑娘,見一個大男人也來買米線,不由紛紛側目。
蕭何吏也不在乎,看了看小黑板,挑了兩樣最貴的,對老闆說道:“就來這兩樣六塊的,每樣一碗。”說完想了想又說道:“多放幾個鵪鶉蛋。”
回到店裡,將兩袋米線往秀蓮手裡一遞:“倒碗裡,一人一碗。”
“我不餓,”秀蓮嘴裡說着,臉上卻浮現出幸福的笑容,可等看清楚是兩碗六元一碗的米線時,不由發出一聲心疼地輕呼道:“哎呀,怎麼買這麼貴的啊!”
“貴什麼啊!”蕭何吏責備地瞪了秀蓮一眼:“幾塊錢的事!”
“我還不太餓呢。”秀蓮一邊拿出碗擺在桌上,一邊說道。
“別硬撐着了,”蕭何吏眉宇間隱約閃現着一縷心疼:“要把身子熬垮了,吃藥的時候比這貴多了。”
“嗯,”秀蓮順從地點點頭,又想起了房子的事:“明天該去拿鑰匙了吧?”
“嗯,”蕭何吏點點頭,一邊低頭吃着一邊說道:“又拖了一週了,這樣也好,能給咱們點滯納金。”
秀蓮一想起將要住進的新房,臉上不由露出了一絲憧憬的笑容,可隨即這絲憧憬的笑容就被浮現出一縷愁霾代替了:“他爸,你準備怎麼裝修啊?”說完低頭看了一眼那碗六元的米線,不由一陣心疼,自言自語道:“還得買些家電吧?”
蕭何吏明白秀蓮的心思,皺起眉頭不悅地說道:“那些東西也不是從牙縫裡省出來的,以後中午至少你也得吃四塊錢的,還有澤熙呢!”
秀蓮點點頭,沒說話,輕輕嘆了口氣。
蕭何吏見秀蓮唉聲嘆氣的樣子,心裡沒來由地煩躁,把筷子一放,很不高興地說道:“不就幾塊錢嘛!以後我把煙戒掉,省下的錢都算到你的伙食費裡。”
“他爸,我沒別的意思,你看你又多想了,我以後買飯就是了。”秀蓮見蕭何吏生氣,心裡有些害怕,連忙保證道。
本來是一頓豐盛的午餐,但蕭何吏卻沒有了胃口,胡亂地吃了一些,把筷子一放,站起身來:“我回家睡一覺,有點累。”
“嗯,”秀蓮趕緊把剛送到澤熙嘴邊的鵪鶉蛋放回碗裡站了起來將蕭何吏送出了門外:“他爸,你路上慢點。”
“嗯,”蕭何吏看看秀蓮惶恐的樣子,心裡也十分不忍,便笑笑說道:“晚上我來接你。”
“不用了,你累就好好歇着吧。”秀蓮連忙笑着說道。
“那到時候再說吧。”蕭何吏轉身出門,順着清河的岸堤往小破屋走,雖然微風拂面陣陣清爽,但心裡卻總覺得有些發堵。
都說貧賤夫妻百事哀,但結婚兩年多了,他倒沒怎麼覺得,反而很滿足這種淡淡的安定的生活,可是隻要一看到秀蓮過分節儉而委屈自己的時候,他心裡就有種莫名的憋悶和煩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