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陽縣的幹部羣衆突然在《東陽時報》上看到了一篇署名爲“吳天然”的文章，不少人都懷着探密的心理來閱讀。大家一讀，發現這不像以往的那些領導文章，大多都由秘書代筆，又臭又長，味同嚼蠟。這篇文章的水準決不是一般秘書人員所能完成的。那觀點，那語言，那閱歷，那文風，只有真正的大手筆才能如此。
東陽縣這份不定期發行的小報，平時每期只印1000份。這一次就是因爲有了縣委書記這篇文章，1000份供不應求，後來只好又追印了2000份。有好事者將這篇文章剪下來後，投給了中國當時很有名氣的一家雜誌，居然被採用了，而且用做了頭題。
吳天然這篇文章的標題是《敢問路在何方》，篇幅不是很長，但可以看出吳天然對當時一些問題的思考。請讀者評點。
沒有路，人將寸步難行。爲打開山門，愚公寧可累折了腰，並搭上子子孫孫的勞作也要將太行、王屋移走。爲統轄宇內，秦始皇不惜勞民傷財，橫徵暴斂，在統一天下的第二年就“治馳道、車同軌”，條條馳道通咸陽。而這馳道寬近70米，每隔7米就要種上一棵樹，這可稱之爲中國歷史上最早的國道和當時的高速公路了。爲出兵作戰，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先頭部隊必須逢山開路，遇水架橋。爲五尺出路，鄰里之間往往會寸土必爭，甚至打得頭破血流。爲暢通快捷，由普通公路而等級公路，而高速公路，由鐵路而鑽入地下挖建地鐵、而升入高空構築輕軌。而絲綢之路，茶馬古道，既是商路，更是中外文化的交流之路。二萬五千里長徵路、胡志明小道，這樣的道路雖然艱險而曲折，卻鑄造了精神，創造了奇蹟。而在雙方交戰中，哪一方若中了埋伏、斷了後路，被對方來一個關門打狗、甕中捉鱉，那無疑是陷入絕境，後果不堪設想。當然，只有像項羽這樣的大英雄才敢於破釜沉舟，自斷後路，置至死地而後生。但他最後到底仍是陷入垓下之圍，走向窮途末路，在四面楚歌中只能是英雄氣短，霸王別姬，自刎烏江了。
路寬了，車快了，本是好事，但其危害性也隨之而生。“走在鄉間的小路上，暮歸的老牛是我同伴”，那速度雖慢，卻悠然而安全。而在車流如潮的現代都市，在風馳電掣的高速公路，因爲多而堵，速度反慢；因爲快而撞，危險更大。爲了你好我好大家好，這路就需要時時維護，而這人則必須經常提醒。怕迷路，就要看路標，查地圖，問交警，還有衛星定位，車接車送，迎來送往。求安全，十字路口要設紅綠燈，小朋友都知道紅燈停綠燈行。交警風雨無阻都在執勤，再苦再累都一樣在打着小徵澤兒般的手勢。人行道、機動車道、盲人專用道，誰都不能違章、搶道和越軌。還有電子眼、測酒儀、疲勞提示器，在監控住你，在提醒住你，闖紅燈、飆飛車、酒後駕車、疲勞駕駛，不僅危及它人生命，自己更可能車毀人亡。交罰款、上培訓班，吊銷執照，那可是交警對你的負責，是愛你沒商量。
世間有形的道路，那是無路難，開路更難。護路嚴，行路更嚴。都是有很多規則和講究的。而人生之路，細想想，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人生之路，樂觀上講，是成熟之路，是昇華之路。一天天由無知到不惑，由奮鬥到成功，由遺憾到圓滿，由此岸到彼岸。悲觀上講，人生之路，同樣又是一趟死亡之旅。早夭也罷，百歲也罷，一旦出生，就進入到了死亡的倒計時。而這人生之旅，又是一趟沒有回程票的旅行，是精彩還是無奈，是轟轟烈烈還是平平淡淡，終點站一到，你就得下車。即使你無比悔恨，死不瞑目，那也毫無辦法，因爲你大限已到，且沒有來生。因此，對每一個人來講，都必須十分珍惜你的人生之路，要走的紮實，留下腳印一串串。活的精彩，心中無憾可問天。
人生之路同樣有十字路口，在此之時，你需要智慧，更需要勇氣。要經常問自己，我從哪裡來？我此時在哪裡？我要到哪裡去？人生的道路雖然漫長，但關鍵處往往只有幾步。人生最大的錯誤便是路線錯誤，南轅北轍，路越好，車越快，你將偏離的越遠。很可能，一邊是天堂之路，另一邊就是地獄之門。是從文，是從武，是從政，是從商，是走向光明，擁抱真善美，還是同流合污，投向假惡醜。你是要一條道走到底，癡心不改。還是要另闢蹊徑，別開生面。還是要往日風光不再提，而今邁步從頭越。你必須看透了，想清了，再起步。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你同樣需要交警，需要路標，需要衛星定位系統。這些行路的指南，在書籍裡面，在師長那裡，在黨紀和國法律中，在道德和良心間，更重要的是在你的內心深處。此之時也，你要頭腦清醒，擦亮雙眼，點燃心燈，確立自己的路標，找準自己的方向。美國小說家伯納德.馬拉默德有一句名言，我們應該牢記，那就是“如果你的列車行進在錯誤的軌道上，那麼你到達的每一個車站都是錯誤的。”
在人生的道路上，同樣要遵守交通規則，不能闖紅燈，踩紅線，不能過河拆橋，違章越軌。有的人，爲了一己之利，變節投敵，貪贓枉法，看似金光大道，卻是走向深淵，自掘墳墓。有的人放着正道不走，卻整天裡挖空心思找門子，鋪路子，尋捷徑，走的是歪門斜道，乾的是見不得人的勾當。其結果只能是路越走越窄，人越活越累，最終進入到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死衚衕。
人生的道路，要自己走路，走自己的路。自己走的道路，肯定會荊棘叢生，迷霧重重。但跟在別人後面，輕車熟路閉着眼睛走，又有什麼意義？要勇於開拓新路，摸着石頭過河。玄奘西行，鄭和南下，那是在走前人沒有走過的道路。路是自己走出來的，那就更爲珍貴，更具挑戰性，更有成就感。要堅持走自己的路，讓別人去說吧。其實，這世上本無所謂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
當然，這人生之路，是多種多樣的。有正道，有斜路。有大道，有小道。有捷徑，有彎路。有直進，有迂迴。有前路，有後路。有生路，有死路。但只要是向前的、向上的，直也好，曲也罷，大也好，小也罷，快也好，慢也罷，不要怕與衆不同，因爲條條道路通羅馬。也不要怕慢，因爲不怕慢，就怕站，更怕亂。“跛足而不迷路，勝過健步如飛但誤入歧途的人。”只要是求真向善之路，就不要懼怕艱險，要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爲了正義和理想，那怕是犧牲了性命，走向一條不歸路，也可視死如歸，含笑九泉。我自昂首出門去，砍頭只當風吹帽。“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
對於芸芸衆生來說，最主要的是要多走走，多看看，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品百樣人生。路走得多了，必然會經風雨、開眼界、長見識、增閱歷。其實，路在何方，路就在腳下。千里之行，始於足下。只要上路，就有希望。
人生之路，我認爲也有三重境界。第一境，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第二境，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第三境，會當凌絕頂，一覽衆山小。
（吳天然草於2003年1月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