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國家公司否定售廠 官場豔遇 青豆
參加完國務院召開的緊急會議,“國家公司”總裁急急忙忙返回了辦公大樓。
車子停在了大樓門口。一向動作快捷的年輕秘書下車後剛要爲總裁開車門,總裁已經拿了手中的那份寶貝文件站到了地上。
一定有急事兒!反應迅速的秘書急忙跑到了大門前將自動電門打開;然後又來到前廳裡的電梯口撳開了電梯門。
等走到辦公室裡,總裁吩咐他,快把10月10日“東北公司”的兩個材料找出來。
10月10日,“東北公司”?秘書一下子明白了。那是“東北公司”下屬的重化機械廠1000名職工聯名寫給“國家公司”領導的上訪信。中心內容是:“國家公司”爲什麼同意將一個價值五億元的國營大廠以五千萬元的低價賣給一個私營企業主?廠子的新產品已經在星海試車成功,眼看就要獲得豐厚的利潤了,爲什麼在這個時候要把這塊“肥肉”拱手讓給私營企業主?他記得,聯合署名的第一個人是“秋紅”。
另個材料是鎖陽市政府抄送給“國家公司”的一份通報。這份通報的主要內容是:重化機械廠的幾千名職工已經多次到市政府上訪;化工一廠下崗職工殺害了廠長尹維,局勢嚴峻。地方政府難以承受一萬多名下崗大軍的壓力。他們請求“國家公司”幫助地方政府解決這些下崗人員的生活救濟問題。
因爲這兩個材料的內容極其重要,他沒有向秘書處轉交。
這不,總裁說要就要了。
他迅速地找到了兩份材料,放到了總裁的桌面上。總裁對他的辦事效率很滿意。他把材料拿在手裡,告訴秘書:把兩位老總找來。
秘書跑步找來了總工程師和總會計師。
把兩位老總讓進了總裁的辦公室裡,他的心卻提了起來。在總裁的桌子上,他無意中看到了反映“東北公司”出售重化機械廠的另一份材料。在那份材料的首頁上,出現了國務院領導的簽字。
“東北公司”捅了漏子了。他一下子覺察出來。
屋子裡的三個人在召開秘密會議。他想,總裁不找那些副總裁,不找那位主持了一年工作的常務副總裁,卻先找了這兩個老總;看來,他是想詳細瞭解一下重化機械廠的資產問題和那臺新產品的技術問題了。
嘩嘩譁……桌子上的電話響了。是常務副總裁打來的,他問:總裁在不在?秘書說:在。他又問:總裁屋子裡有人嗎?秘書說:有人。他又問:誰?秘書稍稍遲疑了一下,隨後不容置疑地說:是國務院的兩位同志。對方聽到這兒,稍稍遲疑了一下,說:我過一會兒再打吧!
屋子裡面的會議很簡潔,不到半個小時,三個人就形成了一致的意見。總裁送走了兩位老總,問:剛纔的電話是誰的?
秘書說:是“常務”的。
總裁說:他找我幹什麼?
秘書說:不知道……不過,像是有急事兒。我說,國務院的兩位同志在你的屋裡,他纔沒闖進來。
總裁贊同地點了點頭,說:讓他……還有那幾位副總裁,辦公廳主任都來,我要開緊急會議。
秋雨淅淅瀝瀝地下着,穿城而過的鎖陽河水洶涌澎湃,在夜色裡向着省城的方向奔流而去。
河岸上,一排昏暗的路燈下,佇立着紅葉那孤寂的身影。
涼涼的雨絲澆透了她的衣服。她依然在苦苦地思索着:
生活的道路,究竟如何走下去?
由按摩女奇蹟般地成爲富婆的驚喜已經淡化了。那形同刀棍之下捆綁而成的婚姻也早已經失卻了應有的甜蜜。薛利厚舊病復發,天天泡在城東鎖陽大酒店的按摩包房裡。夜不歸宿已經成爲家常便飯。自打張董事長一走,她們之間經常發生那種令人頭痛的爭吵;原本平靜的、以她的忍耐爲代價的夫妻感情,開始颳起了無窮無盡的,近乎是殘忍的風暴。
是的,也許這種事情發展得太迅速了。她從那貧窮的、近乎恥辱的職業中一下子走出來,光輝多彩地下降到這種可怕的豪華富貴裡。儘管這生活豪奢得令人陶醉,然而由於這來路的陰晦以及時不時出現的潛伏着的危險,這種日子常教人感到膽戰心驚。
奇怪的是,這兩天薛利厚突然又對她溫柔起來,就像他們初相識時他對她顯露的那種殷勤和討好。她起初對他的這種轉變感到了欣慰和高興。可是,當他把那卑鄙的目的透露給她時,她覺得自己像一件物品,又面臨了一次薛利厚無恥的利用。
“國家公司”已經正式通知“東北公司”,停止出售重化機械廠的運作。對已經簽訂的出售合同,要“東北公司”妥善處理。
紅葉啊,現在我們面臨的關鍵問題是要確認合同的合法性、有效性。薛利厚的嗓音恢復了往日的甜膩:只要合同合法、有效,“東北公司”不但要退還我五千萬的定金,另外還得賠償我一大筆違約金呢!
違約金?
是啊,違約金。知道是多少嗎?合同額的一半,哼,五千萬元的一半,那就是二千五百萬元哪!哈哈,我薛利厚就靠一張空合同,淨賺二千五百萬元,太便宜了。
你的合同不是當着政府領導的面簽訂的嗎?憑啥說不合法?憑啥說無效?
唉,這就得問你的妹妹了。
我妹妹?
是啊。她和那個薛劍華攪在一起,硬說我和“東北公司”的頭頭之間有行賄受賄行爲;他們堅持起訴我們,要法院認定我們的合同是非法的,無效的……
行賄受賄,那……這事兒到底有沒有?紅葉衝他瞪起了眼睛。
哎呀,你怎麼像他們一樣,追問起我來了?
哼,你乾的這些事,從來沒找我商量過!
是是是……以後、以後我改、我保證改。可是,現在……你得想法兒讓他們撤訴啊!
要是她不聽我的話呢?
唉唉,哪能呢?你們畢竟是親姐妹啊!
你不知道我和她鬧翻了嗎?就爲了你……
唉,你主動找她認個錯兒不就得了。紅葉啊,這事兒你怎麼也得想辦法,這關係到我的身家性命啊!
身家性命?
是啊,你想想,要是他們起訴成功,別說五千萬元的定金得不到了;弄不好,我還得因爲行賄的事兒進大獄哪!難道你就不管你的丈夫?
這……紅葉的心裡亂成了一堆麻。
紅葉啊,我們的命運全押在這上面了。這五千萬元裡,有你的一半啊;再說,我要是進了大獄,財產就得全部沒收;那時候,你落個了人財兩空,可怎麼活呢?
人財兩空,這不正是楓葉警告她的那句話嗎?
說完,薛利厚一改往日對她的那種頤指氣使的驕橫神情,滿臉都淹沒在懺悔的淚水裡。
唉,紅葉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從心裡講,她並不想找楓葉求這個情,姐妹兩個已經決裂了。再說,這個薛利厚,平時對她太……太那個了。
可是,這畢竟是自己的丈夫啊!一日夫妻百日恩。更何況,那九千萬元,也有她的一半呢!
薛利厚的眼淚使她心軟了。她不情願地拿起了電話。
可是,電話號碼……
她慌亂地東找西找,怎麼也找不到。
此時,她才感到:自己與妹妹,已經是毫無關係,久無聯繫的陌生人了。
找爸爸要,找爸爸要……此時的薛利厚,嘴裡喊的“爸爸”比親爹還親。
她撥響了小賣店的電話。爸爸說,他和楓葉也是幾個月不聯繫了。
問媽媽,媽媽不在家。
事情到了這一步,紅葉才真切地感覺到自己這個富婆是何等的孤單。
妹妹與她決裂了,媽媽不願意理睬她;只有可憐的爸爸,還能與她說上幾句話。
雨點兒漸漸地小了;鎖陽河裡波濤慢慢平靜了。鎖陽橋上彩色的裝飾燈重新閃出了青黃紅綠的光芒,它們倒映在起伏不定的河水裡,水下又出現了一個燈火通明的世界。
紅葉的心裡,不知道怎麼涌出一股近乎絕望的情緒,她真想一下子扎進這黑色的激流裡,了卻自己這艱難的人生。
紅葉,紅葉,紅葉!薛利厚跑來了。他的呼喚打斷了紅葉的沉思:下着雨哪,你怎麼一個人跑出來了……着涼了怎麼辦?
別管我!她憤怒地推開他遞過來的一把雨傘,目光裡顯出一副倔強、堅毅的神情。
紅葉、紅葉!薛利厚又偎到了她的身邊:媽媽回來了。你快去打電話啊,快啊……
別賴着我!紅葉煩燥地大喊一聲,踟躕了片刻,猛然轉身跑進了雨中……
紅葉,紅葉……薛利厚緊追不捨地跟了上去。
兩個人的身影,消逝在濛濛的雨霧裡。
媽媽接了電話,可是她並不想把小女兒的電話告訴她。
在薛利厚的催促下,紅葉急得差不多要哭出來了,媽媽才勉強說出楓葉的手機號碼。
遠方的妹妹接了姐姐的電話,先是一楞;接着便問她:姐,是不是有事兒求我!
她一字一句,總算艱難地把事情說明白了。
哼,要我撤訴,不行!
好妹妹,我在這兒給你跪下了!
妹妹的態度絲毫不變:姐,別說了,這不是咱們姐兒倆的事兒。
好妹妹,你要是答應我們,那五千萬元全歸你了!薛利厚搶過了話筒,咬緊了牙關,心疼地喊出了自己的籌碼。
滾!遠方的楓葉將電話摔了。
媽的,這是什麼小姨子,竟敢跟自己的姐夫過不去!
絕望中的薛利厚,眼睛裡露出了一道道惡煞般的兇光……
哼!真是廢物!他沮喪地扔給紅葉這麼一句話,隨後摔門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