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正信一夜沒有睡好,早上起牀的時候,還莫名地冒了一身的冷汗。
這全是因爲昨天晚上,向天亮在電話裡的笑,那笑聲讓羅正信心裡滲得慌。
呵呵……,連着笑了四聲,羅正信感到不妙,他感到,向天亮很可能已經知道了他請李雲飛到家裡來吃飯的事。
“呵呵……”
“呵呵……我看啊,他也有可能拉攏你喲。”
“呵呵……不說了,不說了,咱們見面再談吧,呵呵……”
正象向天亮很瞭解羅正信一樣,羅正信也瞭解向天亮的一切,還曾利用業餘時間偷偷地分析研究過。
羅正信一直搞不明白,向天亮的笑,爲什麼那麼的與別人與衆不同。
向天亮不會“哈哈”的笑,從來都沒有過,他永遠是“呵呵”,或笑而無聲,及偶爾用“嘿嘿”。
在擬聲詞裡,“哈哈”、“嘻嘻”、“嘿嘿”這些笑聲,都有非常明顯的情感sè彩,唯獨“呵呵”兩字,似笑而非笑,可以用於任何可笑或者不可笑之對話,見者聽者,即使不能滿足自己對話成功的虛榮心,也無法將對話繼續下去,而使用者則可以用其結束一切無謂的對話或者應付一切回覆。
書上說,“呵呵”表示個人的心情,可以單獨使用,也可以和其它的詞語搭配使用。
書上又說,“呵呵”原指笑或微笑,也表示自己開心,是笑聲的擬聲詞。
書上還說,“呵呵”有時表示敷衍,或者表示贊同,或者表示好笑,或者表示無奈,或者表示同情。
書上還特別指出。”“呵呵”一詞也可以用來表示侮辱或諷刺的意思。
“呵呵”一詞的意思太豐富多彩了,它能表達自己的笑容,卻給人以莫測高深的感覺,有時候會讓人不明白是喜,是悲,是怒,還是樂,而讓人近乎崩潰,呵呵也有時表示沒有話可說,或者對對方的話表示不置可否的時候,便使用呵呵表示自己在應和,這種呵呵的笑聲,更多的是給人一種嘲弄感,是冷淡的總括,具有表達出對對方不屑,笑而不語的態度,當然,有時候也是表示對自己的嘲諷。
有時候,呵呵僅僅表示同意,甚至可以是沒有任何的意義。
呵呵還能表示一種無奈,想表達認同對方的意思,但又怕言多造成對方誤會,對對方所說的、所做的事,明明知道他是騙你或者隱瞞你的,你想攤牌卻不能攤牌的無奈。
有一本書裡說,哈,代表附和,哈哈,代表敷衍,哈哈哈,代表認同,哈哈哈哈,代表陌生,呵,代表拘謹,呵呵,代表裝逼,呵呵呵,代表應付,呵呵呵呵,代表隨便,哼,代表調皮,哼哼,代表可愛,哼哼哼,代表無聊,哼哼哼哼,代表蛋疼……
羅正信最怕的是,向天亮的呵呵聲裡,代表着這樣一種意思:對對方所說的、所做的事,明明知道他是騙你或者隱瞞你的,你卻不想攤牌也不能攤牌時的某種無奈。
早飯也沒吃好,羅正信就匆匆地去市委大院上班。
走到市委大院門口,突然傳來了一聲汽笛,是小南河裡的漁船上響起的。
羅正信怔了一下,因爲他猛地從汽笛聲裡想起了漁船,又從漁船裡想起了漁民,濱海的漁民大多沒有文化,一年有大半時間在海上奔波,但濱海的漁民也是有着大智慧的,他在在插科打諢時就曾發明了一句帶有“呵呵”一詞的俏皮話:
酒逢知己麼麼噠,話不投機哦呵呵。
向天亮昨天晚上的四聲“呵呵……”,是不是就是在說“酒逢知己麼麼噠,話不投機哦呵呵”呢。
濱海靠海,太陽起得早,上班時間是八點,可九點多了,還不見向天亮的影子。
羅正信心裡忐忑不安。
還沒有對向天亮“坦白”,向天亮的四聲“呵呵……”,把羅正信的心給攪亂了。
掛着“濱海學院籌備委員會”牌子的辦公室裡,只有諸露和梅映寒兩個丫頭,羅正信往裡瞧了瞧,沒有向天亮,可他又不敢問。
羅正信進了電梯,先去找副市長徐羣先,徐羣先也不在,打徐羣先電話,才知道徐羣先去市漁業機械廠了。
在走廊裡徘徊了一會,羅正信又來到檔案室,這是他老婆謝影心的一畝三分地。
其實,這次兩縣合併成市,羅正信雖然收穫不大,只是在副處級前面加了“明確”二字,但謝影心卻是水漲船高,從副科升到了正科。
謝影心當然知道是怎麼回事,也知道羅正信心裡不安,可她得忍着,不能馬上告訴羅正信,這是她和向天亮共同制訂的“嚇唬”計劃,她要聽向天亮的。
在謝影心心裡,羅正信是個好人,除了“那方面”有些不行,他還是一個好老公。
當然,向天亮也挺“好”……
“老羅,上班時間,跑到我這裡幹什麼。”
檔案室不歸市zhèng?fǔ辦公室管,合併以後的檔案室,明確爲市委辦公室的下屬部門。
“我不放心呢。”羅正信憂心忡忡,“我想,向天亮一定知道了。”
謝影心說,“其實那也沒什麼,你和他當面說清楚就行了,向天亮不會計較的。”
“你說得倒是輕巧。”羅正信搖着頭苦笑,“你看看孫長貴的下場,就知道他的毒辣,現在他有的是時間整人,說不定正躲在哪裡,醞釀對付我的辦法呢。”
“嘻嘻,你別危言聳聽好不好。”謝影心忍不住地笑了起來。
羅正信確實是愁眉苦臉,“他整過那麼多人,包括現在的清河市委書記張宏、市長姚新民、市委副書記周平、市委統戰部長張衡,咱們濱海市這邊,包括市委副書記餘勝chūn、市紀委書記方道陽、常務副市長許西平、市委組織部部長肖子劍、市委宣傳部部長李雲飛、副市長陳瑞青、副市長張行,還有陳樂天、徐宇光、姜建文,以及清河市濱海市公安系統的幾位大佬,向天亮是想整誰就整誰,整誰誰就倒黴,輕則仕途不保,重則或坐牢或丟命……向天亮簡直就是吃人的魔鬼啊。”
謝影心輕輕一笑,“你真怕了。”
“怕,不想還好,一想就怕得要死。”
“那就給他打電話,馬上。”
說着,謝影心拿起話筒,遞到了羅正信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