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儀表廠改制就只有簡單的整體出讓一條路可走呢?能不能換個思路,實現多方共贏呢?
想到這,楚天舒說:“師姐,我有個不成熟的想法,不知當講不當講?”
吳夢蝶很乾脆地說:“只要不是再讓我來助人爲樂,但講無妨。”
“呵呵,我這個想法還真是請你來助人爲樂。不過,不是助一人之樂,而是助大多數人之樂,還是助你自己之樂。”
吳夢蝶聽了楚天舒這一番解釋,不由得有些驚訝,她半信半疑地說:“嗬,說得很玄妙嘛,你講講看,要是有點道理,我答應給鄭小敏一個崗位,要是歪理邪說,就別怪我不給你面子了。”
楚天舒便把剛纔的想法提了出來,他建議凌雲集團把對儀表廠單純的土地競購,轉變爲土地置換異地重建一個新廠,把準備用於安置下崗職工的資金拿來建廠,讓他們在新廠中重新上崗就業。
楚天舒曾經跟隨簡若明對儀表廠進行過實地考察,他斷言,以儀表廠的裝備和技術,只要有好的經營者和合適的產品,一定能再次振興。
這樣一來,競購企業不僅可以從儀表廠現有土地開發中受益,還能從新廠今後的生產經營中獲利,下崗職工也沒了後顧之憂,青原市經濟發展還多了一個核心產業,形成一舉多得合作共贏的大好局面。
吳夢蝶聽了楚天舒簡要的敘述,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她說:“天舒,你的這個想法很有創意,也爲凌雲集團的持續發展提供了一下新的思路,值得研究和探討。你讓我不得不再次動心思,要不要開出對你有誘惑力的條件把你挖到凌雲集團來。”
楚天舒謙虛道:“師姐,你過獎了,我這也不過是一個不成熟的建議而已,是否能實質性操作還很難說呢。”
吳夢蝶說:“的確如此,這其中的重重困難會超乎你我的想象。在電話裡一兩句話說不清楚,你看這樣行不行,你抽空把鄭小敏帶來讓我見見,對於你的建議,我們都思考一下再當面談一談,如何?”
“行!”楚天舒聽吳夢蝶這麼說,至少是肯安排鄭小敏了,他連忙說:“謝謝你,師姐。”
吳夢蝶沒有和楚天舒再客氣,而是鄭重其事地說:“最後我提醒你一句,你這個想法暫時不要透露給任何人,尤其是領導小組的成員。”
掛了電話,楚天舒還在爲自己的這個突發奇想激動不已,他拿起紙筆,將思路在紙面上仔細地勾勒細化,一個嶄新的國企改制理念在頭腦中逐漸清晰明朗起來。
現在的問題是,這個想法能不能得到領導小組的支持和肯定,從而最終變成現實。
楚天舒還在分析琢磨,桌上的辦公電話響了,簡若明通知他,立即到關浩宇的辦公室去一趟。
在門口,正好遇上了簡若明,兩個人交換了一個眼神,一起走進了關浩宇的辦公室。
關浩宇低垂着眼皮坐在了辦公桌後面,這是他不高興時特有的表情。
簡若明在辦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下,楚天舒給關浩宇的杯子續上水,又給簡若明倒了一杯茶,然後纔在另一把椅子上坐下,打開筆記本,作洗耳恭聽狀。
關浩宇低沉着聲音問道:“小簡,領導小組會議開了有幾天了吧,儀表廠改制推進工作的計劃排得怎麼樣了?”
楚天舒拿出一張打印好的計劃表,輕輕的放在關浩宇面前,低聲解釋說:“主任,根據唐副市長的指示,我按照年底之前完成改制工作的要求,倒排了一個時間表,請您過目。”
關浩宇只擡起眼皮瞟了兩眼,說:“年底是市領導要求的最遲完成時間,國資委作爲主要責任部門,不能把這個時間當做我們的工作目標,這樣一來沒有給我們自己留有餘地,二來也顯得我們的工作效率太低了。”
簡若明說:“關主任,目前國土局對儀表廠土地的評估結果是控制性環節,他們的數據沒拿出來,邀請專家論證,發佈掛牌公告、競購企業報名和資格審查、委託競拍等等工作就沒法繼續往下進行。有些時間國家法律法規還有明文規定,省略不了,所以,才排到了年底。”
“不行,這份時間表交上去,肯定要挨批。”關浩宇拿起時間表抖動了幾下,不滿地說:“小簡,你剛纔說了一大堆的工作要做,照這個時間進度安排,中間某一個環節如果出點差錯,年底就有可能完不成了,這種事情,我們不着急就沒有人着急了。”
楚天舒在埋頭記錄,關浩宇敲了敲桌子,說:“小楚,你要把主要精力放在協助簡主任推進儀表廠的改制工作,辦公室的具體事務交給齊大光他們去處理,像聘用人員考勤之類雞毛蒜皮的事情,就更不用分心了。”
很顯然,歐陽美美已經把楚天舒爲鄭小敏出頭的事告訴關浩宇了。
簡若明微笑頷首,楚天舒點頭稱是。
關浩宇突然提高了嗓音,說:“國土局那邊,我和申局長聯繫,催他們一下。你們按照提前兩個月的目標重排計劃……不要強調客觀困難,要超前思考,像邀請專家之類的事情,可以提前擬定名單,就不用等評估結果出來了。”
“這……恐怕不太合適吧?”簡若明小心翼翼地解釋說。“過早地確定了專家名單,不太符合保密原則。”
“扯淡。”關浩宇把手裡的筆重重地摔在了桌子上,滿面怒容地說:“保什麼密,對誰保密?難道你們的意思是領導小組成員也會泄密?再說了,省市範圍內比較知名的專家不就那麼幾位,就算現在不敲定下來誰又不心裡沒數呢?”
關浩宇發飆了,簡若明和楚天舒不好再多解釋,只能答應了下了,退出了主任辦公室。
楚天舒跟着簡若明到了她的辦公室。
簡若明直截了當地說:“向來得過且過的關浩宇都急了,這說明他受到了不小的壓力。小楚,你按提前兩個月的計劃重新排一個時間表,壓縮一些非法定程序時間,把難題先交給土地局。”
和簡若明談過幾次之後,楚天舒發現,她談起工作來從來沒有鋪墊,也沒有商量的口氣,該省略的和不該省略的,一概都省略了。
楚天舒答應了下來,說:“簡主任,以關主任的資歷,能壓得住他的只有市領導了。”
簡若明點點頭,雖然沒有明說,但心裡非常清楚,背後真正急的是副市長唐逸夫。
她說:“在昨天的一個會議間隙,伊副市長特意把我叫到休息室對我說,國企改革勢在必行,但不能操之過急,儀表廠的改制試點,一定要着眼於大局,防止國有資產流失,保護職工權益,維護社會穩定,這是省市領導的共同要求。”
簡若明的話依然沒有挑明瞭說,但是,楚天舒聽出了她的話外之音。
儀表廠的改制已經成爲了伊海濤與唐逸夫政治博弈的主戰場。
處於競爭劣勢的唐逸夫急於將儀表廠整體出讓,要從中通過鯤鵬實業的王致遠獲得高層支持,以達到競爭市長的目的。
身爲常務副市長的伊海濤與唐逸夫共事多年,不可能看不出他的政治野心,所以,伊海濤的策略是平穩過渡,等着換屆時市委書記郭子春調離,市長朱敏文升任市委書記,自己便可以順利接任市長,那時候木已成舟,再對儀表廠大動干戈也不遲。
而在國資委內部,關浩宇不求有功但求無過,暗地裡力保黃如山上位,把簡若明推到了儀表廠改制這個政治漩渦裡,爲日後尋找替罪羊做好了準備。
楚天舒稍稍猶豫了一下,還是把自己與吳夢蝶的談話內容告訴了簡若明。
簡若明立即肯定了楚天舒的突發奇想。
這是一個多方共贏的好思路。
但是,她認爲,異地重建較之整體拍賣操作起來更爲複雜,牽涉到新建用地和產業定位等等一系列的新問題,對競購企業來說盈利週期延長,實力要求更高,在領導小組會議上恐怕就難以通過。
楚天舒說:“簡主任,如果由競購企業在拍賣現場直接提出來,讓專家評審組拿出意見再呈交領導小組,這樣既不影響儀表廠改制的推進時間,也可以繞開那些不必要的決策程序。”
簡若明沉吟了片刻,說:“小楚,這個做法相當冒險,首先必須得到競購企業的積極配合,同時,無論結果如何都會得罪了一大批人,政治前途也許就此毀於一旦。”
楚天舒無語了。
對他一個剛剛提升的副科級幹部而言,目前只是一個積累資源的起步時期,這種冒險是值得的,但是,對於很有希望衝擊正處級的簡若明來說,卻無異於是一場得不償失的政治賭博。
最後,簡若明拿定了主意,她堅定地說:“小楚,你以邀請專家的名義去一趟臨江,和吳夢蝶當面談一次,如果凌雲集團確實有此意向,可以在競購現場公佈異地重建的方案,我相信,對社會、企業、個人都有好處的事情,一定會得到支持的。”
楚天舒向簡若明投去了一個敬佩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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