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之平步青雲
“呵呵,反正柳書記最遲晚上也就回來了,要不我們明天早上碰過頭再說?”林辰暮笑呵呵地開口道,這渾不在意的態度,令陶興南不由就是一愣。
他還以爲,像林辰暮這個年紀的年輕人,初據高位,最是意氣風發,也最享受權力所帶來的興奮和刺激。只要他稍加引導,很容易就能激發起他的權力慾。只要他們兩人達成了共識,站在同一條戰線上,那麼就算柳光全不同意,也勢單力薄,最後不得不捏着鼻子認了。卻不想林辰暮卻就像是一個官油子一般根本不接這個茬。
陶興南臉上保持着笑容,摘下眼鏡,用那磨得發白的眼鏡布輕輕擦拭,重新戴上眼鏡後,又笑呵呵地說道:“可這事拖得已經夠久了,不少人都來問,今年的扶貧款,怎麼還沒發下去,是不是被我們鄉政府給挪用腐敗了?呵呵,反正話說得很難聽,我怕再拖下去,羣衆會罵娘了。”
“那行,既然陶書記你這麼心急此事,我就也說說自己的看法。”見陶興南如此迫不及待,林辰暮就面色一整,看着他正色道。
一看林辰暮這嚴肅的表情,陶興南心頭頓時就咯噔一聲。他想不到,一向表現得親切和藹、溫文爾雅的林辰暮,板起臉來氣勢會如此驚人,在那一瞬間,他恍然覺得,似乎有一種無上的威嚴籠罩而來,令人感覺到滯悶,難以呼吸,心中也不由有些許的慌亂。
端起手中的茶杯,輕輕喝了一口,藉此機會稍微平復了一下自己的情緒,陶興南又笑呵呵地說道:“那好啊,林鄉長讀書多,見多識廣,肯定有更好的想法。”
“見多識廣談不上,不過……”林辰暮微微一笑,卻又沉聲道:“陶書記有一句話我不贊同,黨員需要黨的關心和溫暖,難不成其他的貧困羣衆就不需要黨的關心和溫暖了嗎?”
林辰暮上來就一改往日溫和的態度,和自己針鋒相對,這讓陶興南大感訝異,臉色微微一僵,又笑着說道:“我可不是那個意思。不過既然入了黨,就說明比起一般人的覺悟和上進心更強,這種人,我們也應該多多照顧一些。”
“陶書記說得對,黨員同志,那就應該覺悟更高,立場堅定……”
見林辰暮贊同自己的話,陶興南臉上不由就笑了起來。不料林辰暮卻又加重了語氣繼續說道:“那他們就更應該嚴格要求自己,作出表率和帶頭作用來,而不是領取比平常人更多的扶貧款。只想到自己,而忽視了周邊羣衆的黨員,我看就不是一個稱職的黨員。”
說到最後,林辰暮的聲音和語氣越來越嚴厲,更是在辦公桌上重重拍了一下,陶興南的臉隨之就是一哆嗦,就彷彿這一下不是拍在桌子上,而是拍在他的臉上一般,表情就有些尷尬。
鄉政府並不大,也不隔音,林辰暮這義正言辭的呵斥和重重的一拍,聽到的人也是不少。大家不明所以地相互望了一眼,又紛紛朝這邊張望過來,不少人議論紛紛,心裡還在猜測:難道是林鄉長和陶書記吵起來啦?不過事關領導顏面,誰都不敢過來看看,生怕撞到槍口上,甚至有要從林辰暮辦公室門口經過的,都特地繞了一圈。
陶興南剛想解釋,林辰暮可能覺得語氣太嚴厲,嘆口氣,放鬆了語調,緩聲道:“當然,造成貧困的原因很多,責任更多在於我們政府。可不論如何,黨員也不能搞特殊,要不然,還讓普通民衆如何去想?”
陶興南就伸手摩挲了一下自己半禿的腦袋,訕訕笑着說道:“呵呵,這不是看這次下撥的扶貧款比以前多嗎?”
“再多也不能亂用。”林辰暮有些痛心疾首地說道:“扶貧款不是救濟款,是國家用來幫扶大家脫貧致富的。可我們現在往往把錢往下一發,就算是完成任務了,至於他們拿這錢來幹什麼了,是買生產用具了還是買酒喝了,有沒有過問一聲?長此以往,只能讓大家養成等、靠、要的惰性思維,扶貧款就很難發揮其應有的功能,那麼就算有再多的錢,也扶不了貧,助不了困。”
“那林鄉長你的意思?”陶興南喝了一口水,不緊不慢地問道,似乎絲毫也沒有因爲自己的建議和想法被林辰暮否了而生氣的意思,反倒是眼神裡閃過一抹興奮的神采。
琢磨了一下說對於陶興南的反應,林辰暮微微有些訝異,不過卻來不及細想,繼續說道:“我的意思是,一部分扶貧款可以按照標準發放到貧困戶手裡,不過要事先做好調研,引導他們用這筆錢來改善生產狀況和條件,發揮他們脫貧致富的主動性,把好鋼用在刀刃上。不僅如此,還要鄉里和村裡的幹部進行監督,避免這部分款項被他們挪爲他用。一旦查實出現類似的情況,則取消他們以後領取扶貧款的資格。”
“這樣恐怕有些不妥吧?”陶興南就皺了皺眉頭,說道:“先不說這監管難度大,就算貧困羣衆沒有把錢用在我們規定的地方,我們也不好真取消了他們以後領取扶貧款的資格,要不然很容易捅婁子……”
林辰暮不可置否地笑了笑,說道:“呵呵,這只是我的初步想法,能否可行,還要等柳書記他們回來了,開會大家來商定。”
陶興南就點了點頭,只要林辰暮不一意孤行,上會就好。他就怕這個愣頭青什麼厲害都不懂就胡亂來,到時候捅出什麼婁子,大家都脫不了干係。
“剩下的錢,我準備用來和上次唐市長撥下來的三十萬一起,在蒼溪河上修座橋。”
“修橋?”陶興南聞言不由就是一怔,有些疑惑地看着林辰暮,臉上就露出一抹奇怪的表情,就像是第一次認識他一般。
“對,修橋。”林辰暮很是堅決地說道。
陶興南就呵呵笑着道:“真要修橋的話,這點錢恐怕不夠吧?”
蒼溪河,以其說是一條河,還不如說是一道峽谷,河谷深切,谷坡陡峻,水流湍急,將原本就不大的官塘一分爲二,割裂在兩座山峰之間,往來極爲不便,只有順着河谷繞行至河灘平緩的地方,然後再渡河而過。如果真能在蒼溪河上修建一座橋,那對於兩邊的民衆來說,自然是件天大的好事。不過,正因爲地勢險要,官塘這裡的交通又極爲不便利,修橋的成本和難度,比起其他地方來說,恐怕要多出不少。
“這個我會再想辦法。”林辰暮有些疲倦地靠在座椅上,揉了揉太陽穴,也覺得有些頭疼。
巧婦難爲無米之炊,囊中羞澀,許多東西都不得不從長計議。不過這橋,他卻是一定要修的。在蒼溪河附近的村子裡蹲點時,他就聽過不少村民渡河被淹死的事情。對於許多官塘人來說,蒼溪河他們是既愛又恨。雖然到時修高速的時候,也會在蒼溪河上架橋,不過那都不知道是猴年馬月的事了,可林辰暮卻等不得。
“那行,既然林鄉長你都有全盤考慮了,我也就不多說什麼了,不過縣裡邊最好先打個招呼,以免出現什麼波折。”陶興南笑呵呵地說道,似乎全然忘記了自己當初來此的目的。
林辰暮就皺了皺眉頭。陶興南這話聽起來像是善意的提示,可林辰暮卻怎麼聽,都有些別樣的意味。
按照國家規定,扶貧款項如果要變更資金用途,必須通過一定的審批程序才能進行。就拿現在官塘這五十萬的扶貧款來說,如果要改變資金用途,鄉政府必須首先向縣扶貧辦申請變更項目,通過審定後再由縣政府向東屏市扶貧辦遞交變更申請,經過東屏市扶貧辦認定後,再遞交華川省扶貧辦,經批准後才能變更資金用途,一層一層極爲嚴格。當然,現實執行中,許多規定都成爲一紙空文,上行下效,真正能落到老百姓頭上的錢,屈指可數。但真要認真追究起來,挪用一塊錢和一百萬的性質是一樣的。
如果把扶貧款用來修橋,雖然從大範圍來看,也是爲了扶貧助困,並沒有落到自己腰包裡去,可細究起來,卻也同樣是挪用了救濟款,極容易讓人拿捏把柄。可真要這麼一個環節一個步驟的走下去,都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林鄉長,你真覺得,咱們這個山溝溝,能夠發展得起來?”臨走前,陶興南饒有興致地問道。
“怎麼不能?”林辰暮笑道:“官塘雖然偏僻落後,但只要能抓住機遇,同樣能夠贏來發展的春天。山溝溝裡也能做出大文章。你看人家西華村,條件比我們官塘也好不了多少,可如今卻成爲了全國首屈一指的村落,家家住洋房別墅,開上小車。別人可以,我們爲什麼又不行?”
陶興南就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麼,起身悠哉悠哉地踱着小方步出去了,看得鄉政府裡的其他人都有些納悶,陶書記和林鄉長不是吵架了嗎?怎麼看起來一點事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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