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林書記呢？”武溪國際機場的貴賓室裡,分管工業和招商的副市長邵劍濤看着時鈺和唐凝,臉一黑,就沒好氣地問道。
按理說,這次考察團來武溪考察高新區的投資環境,由高新區的人負責接待就可以了,不過,由於這次前來的幾乎都是國內外極具知名度的企業,是以市裡也高度重視,特地委派邵劍濤作爲代表前來機場接待,反倒是高新區的人淪爲了配角。
能夠出面負責接待工作,邵劍濤也很高興,不論這些企業在武溪哪裡投資建廠,對他來說都是一個不可抹殺的政績。爲此,他可是使出了渾身解數,不僅做足了功課,瞭解考察團人員的情況,而且還在接待的規格和細節上下了大功夫,目的只有一個,就是讓這些極爲難得的貴賓感受到武溪人民的誠意,最終選擇在這裡投資落戶。
可令他沒有想到的是,這麼大的事,林辰暮不主動報到市裡面也就算了,居然沒有親自來機場迎接,只是委派了時鈺和唐凝來,心裡頓時就有些不舒服了。
“林書記今天去下面視察工作了。”時鈺就老老實實地說道。
“視察工作？視察工作哪天不能去？非要趕到今天？有什麼事比迎接考察團還重要？”邵劍濤臉色就更不好看了。他一個日理萬機的副市長都放下手中的工作趕過來了,林辰暮難道比自己還忙不成？
“可能林書記知道邵市長您要來,所以就放心大膽地去忙別的事了。”唐凝就笑語嫣然地說道,看似在爲林辰暮開脫,不過細細琢磨下來,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邵劍濤就搖搖頭,面色不善,看起來對林辰暮沒什麼好感。一旁的時鈺看到這種情況也不由爲林辰暮擔心起來。原本這種事情,邵副市長都出面了,作爲高新區一把手的林辰暮自然應該是全程陪同,以示尊重,可他倒好,打了一個電話說是要去下面視察工作,拍拍屁股人就走了,也難怪邵副市長不高興了。
“這人啊,還是年輕了點,辦事考慮得不周詳啊。”時鈺就在心頭輕嘆道。
……
車子開在坑坑包包的路上,顛簸不已,即便是李軍放緩了速度,車子是價格不菲的奧迪,也讓蕭妍是大感受罪。她小心翼翼地揉了揉被顛得有些疼的屁股,又從後視鏡裡看了看坐在後排座上,目光投向窗外的林辰暮,不由就問道：“林書記,您真的不去機場？”
林辰暮就轉過頭來,笑着說道：“我去做什麼？”
“可,可考察團是林書記您邀請來的呀？你不去,不大好吧？”蕭妍就大爲不解地說道。如此重量級的考察團來區裡考察,這讓管委會的所有人都興奮不已。這些天幾乎都忙這件事情了,連蕭妍也準備了好幾天的材料,甚至還加了兩晚的班。沒想到,臨到這天了,林辰暮卻壓根兒就沒把它當回事似的,連面都不露,還來什麼視察,真是讓她有些搞不懂。
“誰邀請來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事情已經安排給時書記和唐主任了,就該相信她們能夠辦好。再說了,楊書記也會親自接見他們,我去不去都問題不大。”林辰暮就波瀾不驚地說道,目光又轉回了車窗外。
蕭妍不由就有些欽佩地看着林辰暮。世界五百強的企業來考察投資環境,這麼大的事,換着是其他領導的話早就緊張得不得了了,生怕出什麼紕漏差錯,可林辰暮倒好,甩手走人,難道他一點也不怕出問題嗎？還是原本他就成竹在胸？
車子緩緩駛進楊家坪村,望着慢慢停下的轎車,村長兼黨支部書記楊世波的心就嘭嘭跳了起來。他早就接到了通知,說是區裡的大領導要來村裡檢查工作,頓時就忙活開了,搞得村裡就是一陣雞飛狗跳。哪知道,這準備工作都還沒有弄完,車子就到了。
見一旁的其他幾名村幹部呆頭呆腦地站在自己身旁,楊世波就氣不打一處來,轉過頭來低聲罵道：“都愣着找死啊？還不趕緊去通知,就說區裡的大領導來了。”
這幾個人這才恍然大悟般,立刻撒腿就跑開了,見他們一個個手忙腳亂的模樣的德行,楊世波心裡又是一通亂罵,平時叫驢一樣蹦的歡,遇到大場面就都跟王八似的蔫巴了,JB用沒有。不過他自己其實現在也慌里慌張的沒有半點主張,不知道該如何去接待這個區裡來的大領導。
從車上下來,林辰暮就四處打量了一下。雖然高新區這幾年的發展很快,不過大多還是集中在交通比較便利的區域,像楊家坪村這種臨近武溪周邊縣市的地方,幾乎還是原生態的農村。當然,這個農村當然不是官塘那裡能夠媲美的,村子裡有不少新修的二層小樓,不時還能看到村民騎着摩托車經過,衣着光鮮,走到城裡面也看不出來他們是農民。
看着林辰暮,本想顛顛上前的楊世波不由就心生狐疑,這個看起來還沒自己兒子大的小夥子,不可能是什麼區裡的領導哦,哪有那麼年輕的領導？難道說,這個車不是領導的車？
越想就越有這種可能性。這幾年來,楊家坪村這裡雖然還沒有開發,不過外面許多地方都給佔了,還修了不少大廠房,村子裡不少人都進廠打工去了,田裡的莊稼也不怎麼收拾了,幾乎都是些上了年紀的人在拾掇。而村裡也不時有人來看看,不是想要租房子當庫房的,就是想要佔地修廠的,不過大多都沒有談成。
其實對於佔地修建廠房這事,楊世波心裡一直挺矛盾的,按理說,佔了地,不僅村裡會得到一大筆錢,各家各戶也能得到賠償,而且,村裡人可以就近上班,除了工資之外,每年都還有佔地的租金拿,收入比起以前種地來說是天壤之別。可對於種了半輩子地的他來說,覺得那麼好的耕地就這麼佔了,多可惜啊？佔地是容易,可以後再想把地恢復回來恐怕就不容易了。
不過村子裡有他這種想法的卻不多,幾乎所有人都盼星星盼月亮地期盼着村裡的房子和地能早點被佔了,自己也能得到不菲的補償。其他地方的可不都是這樣發起來的嗎？他們看得眼睛都紅了。
“大叔,忙啊？”一旁的蕭妍剛想向楊世波打聽去村委會的路,林辰暮就用眼色制止了她,笑呵呵地對楊世波問道。
楊世波瞥了他一眼,又在鞋幫子上敲了敲旱菸袋,才說道：“你們是來看地的？”
“是啊,來看看。”林辰暮見對方似乎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就順水推舟地說道：“這高新區發展快,指不定多久就能發展到這裡了吧？”
“可不是？”楊世波就老氣橫秋地說道：“不出一年,咱們這裡準佔。你到這裡來看地倒也蠻有眼光的嘛。說說吧,你們是幹哪行的？先說啊,什麼化工廠造紙廠之類的就免提了。”他見林辰暮身邊帶有漂亮的女秘書,更是篤定林辰暮是有錢的大老闆,要麼就是有個有錢的老爸,可以肆意揮霍那種。反正領導還沒來,和對方談談就當是打發時間了。
林辰暮就笑了笑,說道：“這裡不錯是不錯,不過這路況還是糟糕了點。”
“路況不好可以修啊。”楊世波就有些不悅地看了他一眼,說道：“如果路修好了,我們這片早就被佔了,還輪得到你？外面現在一畝地少說也是這個數。”楊世波比劃了三個手指頭,示意三十萬一畝,“而我們這裡就要便宜一半,一分錢一分貨嘛。”
見楊世波很是老練地說價格,林辰暮就笑着說道：“十五萬一畝倒也不算貴,不過這路以後政府管修不？”
“那你就要去問政府了。”楊世波嘴角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滿臉的皺紋像是成了一朵綻放的山菊花。
“這地真要佔了,你們又靠什麼謀生呢？”林辰暮又問道。
楊世波的臉色就微微一黯,又瞪着林辰暮說道：“當然是進你們的工廠打工咯,你們肯定要承諾好,優先安排村裡的人進廠打工,要不然啊,這地我們還不賣了。”看得出來,他對於賣地其實並不熱衷。
“不知道大叔你如何稱呼？”林辰暮就問道。
楊世波就脖子一揚,大大咧咧地說道：“我就是這村的村長兼黨支部書記,你要有什麼就直接跟我說好了。”
“哦？”林辰暮沒想到,這個其貌不揚的老頭,居然就是村支書,剛想和他再聊聊,就見遠處氣喘吁吁地跑來一個小夥子,還隔得老遠,就聽他嚷嚷道：“楊,楊大叔,劉,劉鄉長來了,讓,讓你趕緊回去。”
“劉鄉長,他狗日的來作甚？”楊世波就皺了皺眉頭,說道：“你給她說,我在這裡迎接區裡的大領導,沒時間見他。要他有事改天再說。”
“劉,劉鄉長就是來和你一起迎接區裡大領導的。”小夥子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
“鳥,平日見不到人,現在大領導來了,就屁顛屁顛跟着來掙表現了。”楊世波就低聲罵道,又唾了一口口水,就對小夥子說道：“栓子,你陪這位大老闆好好逛逛,我先回去看看。”
“哦。”小夥子有些驚疑地看了林辰暮一眼,又應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