攤牌之後,這頓飯吃得就有些索然無味了,樂安民陰沉着臉半晌不說話,一個勁兒的抽菸,朱克民好幾次打着哈哈想要找些話題來緩和現場的氣氛,可樂安民都似乎提不起興致來。
話漸漸少了,現場的氣氛就顯得有些沉悶和尷尬起來,不過姜雲輝的胃口似乎並沒有受到影響,雖然現在位居高位,可謂是錦衣玉食,可他吃飯卻從來都不含糊,也絕不浪費,沒人和他說話,他正好大飽口福菜的味道雖然不怎麼樣,窩頭和紅薯卻很不錯,平日裡也很少吃到。
狼吞虎嚥的填飽肚子後,姜雲輝才向樂安民和朱克民辭行。
樂安民心情不大好,也無心挽留,只是讓賀秋鵬送姜雲輝出去。
“這個姜雲輝,真是太狂妄了。”姜雲輝離開後,朱克民一拍桌子,氣憤不已地說道,目光卻在觀察着樂安民臉上的反應。
樂安民臉色鐵青,都快能擰出水了,卻沒有說什麼,而是靜靜抽了一會兒煙,然後看着朱克民問道:“今天這事你怎麼看”
“還能怎麼看。”朱克民顯得氣呼呼的樣子,說道:“我看這個姜雲輝壓根兒和我們就不是一路人,就算給他再多恩惠,他和我們都不能一條心,既然如此,咱們又何況在他身上浪費時間和精力,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給他點教訓看看,也讓他知道我們的厲害,免得他還真以爲自己是個人物了,場子還沒扯熟,就敢和樂書記你叫板”
“可我們這麼做,會不會把他逼到趙明德那邊。”樂安民的眉頭不由就蹙了起來,常委班子裡派別林立,他雖然是一把手,可真正能夠和他一條心共進退的,也就只有朱克民一個,其他人更多的是周旋在他和趙明德之間,謀取最大的利益,因此,他很擔心自己一旦把姜雲輝逼急了,徹底投入到趙明德的陣營中去,就得不償失了。
樂安民雖然自詡自己天縱英才,可來湖嶺的時間畢竟太短,對於局面的掌控力度有限,和趙明德相比,除了一把手的位子之外,並沒有什麼絕對性的優勢,一旦姜雲輝投入趙明德的陣營,雙方實力此消彼長之下,很有可能自己會被趙明德壓一頭,這種情形是他無論如何也無法容忍的,也正因爲如此,他在姜雲輝的問題上,纔會表現的如此投鼠忌器、瞻前顧後。
“我覺得這不大可能。”朱克民非常肯定的說道:“就以今天姜雲輝常委會和剛纔的表現來看,我覺得這個人眼高過頂、桀驁不馴,根本就不服任何人,連樂書記你都沒看在眼裡,又何況趙明德,你看吧,用不了多久,他和趙明德之間也必定會發生激烈的爭鬥,這種人,被別人奉承慣了,自己有幾斤幾兩都不清楚,盲目自大,就是要讓他碰幾次釘子之後,他才知道厲害”
樂安民微微頷首,可姜雲輝那神秘的出身背景,卻猶如一塊大石頭沉沉的壓在他的心頭,自己是一把手不錯,可如果不小心捅了馬蜂窩,上頭的怒火也不是自己能夠承受得起的,別的不說,光是一句:不團結同志,搞一言堂,就足以令自己的仕途黯然失色。
琢磨了半晌,樂安民又問道:“克民啊,你在省委組織部裡有熟人,知不知道這個姜雲輝是什麼來頭啊,我聽說鄭部長對他很熱情,甚至將侄子都派到他身邊當秘書”
“這個我也聽說了,可不論我怎麼打聽始終都一無所獲,就好像他是突然間從石頭裡蹦出來的,可剛纔又聽他說,他也是從農村出來的,從小家境貧寒。”朱克民對此也是滿腹疑雲,姜雲輝的履歷,他翻看過不知道多少次了,很簡單,一目瞭然,可就憑他多年組織工作的經驗來看,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的問題。
按理說,沒有基層工作經驗的幹部是不可能擔任領導職務的,尤其還是市委副書記兼政法委書記這種實踐性很強的職位,可偏偏姜雲輝就做到了,從證監會一個二不掛五的政策研究室主任,直接調任湖嶺市委常委,這種事情不是沒有先例,但絕對是極其罕見的,每一起先例背後都有其不爲人知的秘密,而姜雲輝背後,又藏着怎樣的秘密呢。
樂安民就搖搖頭,他想的比朱克民更深遠。
別看他經常向朱克民問計,但事實上,樂安民是一個很有主見的人,也很有想法,他問別人,其實也只是想看看被人的意見是否和自己想的一致。
姜雲輝的履歷自然是令他生疑,不過更令他生疑的,卻是姜雲輝所表現出來的有些咄咄逼人的過激行爲,如果姜雲輝是個不知輕重的愣頭青,這種行爲還能夠理解,可偏偏姜雲輝所表現出來的言談舉止卻又極爲老道,沒有在官場裡摸爬打滾十多年,是很難有這份老練的。
樂安民一向謹小慎微,講究一擊必中,因此,在沒有摸清楚狀況、準備充分之前,他一般都不會盲目而動,以免落得被動,可姜雲輝已經咄咄逼人的咧嘴露出尖牙了,難道自己就任由他折騰。
今天程涵的事情,已經給了他一個很大的教訓,公安局的孫杰是自己的人,倘若姜雲輝真要整頓和把控這個地方,勢必拿孫杰開刀,趙明德不用多說,肯定是樂得落井下石,拿自己就更被動了,因此,適當的給予一定的反擊,也是很有必要的。
斟酌了許久,樂安民又問道:“姜雲輝剛來,什麼工作都還沒做,怎麼才能給他點深刻的教訓。”其實他心頭已經有譜了。
朱克民眼珠子一眼,就陰陰笑着說道:“其實要想給我們的姜書記點教訓,也不是沒有辦法,他不是剛買了房嗎,我可是聽說,他在水岸花都的房子,價值七千多萬呢,我想新聞媒體對此應該很感興趣吧”
“當幹部的,哪能輕信這些不着調的傳言。”樂安民就一臉不悅的沉聲說道:“前段時間李文軍的事,已經搞得我們湖嶺臭名昭著了,現在剛安生點,再又鬧騰點其他事出來,領導會如何看咱們,羣衆又如何看待咱們,難道你還覺得咱們湖嶺的事兒不夠多”
朱克民就唯唯諾諾的點了點頭,當初前任政法委書記李文軍的事出了之後,樂安民是遭受了不小的壓力,尤其是李文軍背後勢力的反彈,給樂安民也造成了不小的麻煩,最終雖成功逼走了李文軍和錢凌彥,但也引得部分省委領導的不滿,就連省委白書記都親自打電話來過問。
事情還沒過去多久,倘若真有搞出什麼事來,樂安民自然也難辭其咎,至少說在領導心目中的地位會大幅下降,可除了能在這件事情上做點手腳,他還真想不出其他什麼法子來對付姜雲輝。
“姜書記的愛人還沒來湖嶺吧。”思忖了片刻,樂安民突然又問道。
朱克民微微一愣,有些沒有想明白,樂安民怎麼突然問起了這個,不過還是點點頭說道:“是的,聽說是首都那邊的工作還沒有交接好”
“嗯,幹部的生活問題,也是我們這些做領導的應該關心的嘛,你看姜書記一個人在湖嶺,平日又要忙着工作,沒有人照顧他的生活那怎麼行。”樂安民就大義凌然的說道:“克民啊,你作爲組織部長,除了幹部考覈和任免之外,也應該多關心關心領導幹部的生活問題,領導幹部生活都不能得到保障,又怎麼能專心工作,這也是一項意義極爲重大的工作,千萬不可馬虎大意了”
朱克民頓時就明白樂安民的意思了,意味深長地笑了笑,說道:“呵呵,樂書記說的是,關心領導幹部的生活,做好後勤保障,也就是支持了他們的工作,樂書記您放心,對於姜書記這種一個人獨自在湖嶺的領導幹部,我們更是要特別關照,一定將這件事情上升到政治高度,確實保障姜書記沒有後顧之憂”
“這就對了嘛,這件事情你要親自去抓,一定要讓姜書記感受到組織無微不至的關懷和溫暖,我看市委招待所裡就有不少服務員嘛,挑選一個精明能幹點的去照顧姜書記的起居生活。”樂安民笑呵呵地說道,嘴角的笑卻有些陰陰的,姜雲輝年輕氣盛,又一個人在湖嶺,他就不相信在一堆會不出事。
“可……”朱克民猶豫了一下,又問道:“萬一姜雲輝不接受呢”
“呵呵,這種事我們當然不能出面,否則他肯定會起疑心的,就說是市委辦的安排,我想他應該不會拒絕的”
“那好,我知道了,下來後我就親自去辦這件事。”朱克民心領神會的點頭說道,心頭卻不禁又有些羨慕起姜雲輝的豔福來了,不過這種事做得一定要隱蔽,正如樂安民所說的那樣,姜雲輝要是知道是他們的主意,鐵定會有所提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