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云溪頓時就怔住了。
她沒想到,她做噩夢這個事兒朱禮竟是注意到了。這幾日朱禮明明都是睡得很熟的。難道是她動靜太大,所以吵醒了朱禮?
思緒流轉,朱禮卻是又說下去:“這事兒雖與我來說爲難,但是也並非是真就要退讓了。你其實也犯不着如此……明知道回去了也是讓自己不痛快,這又是何必?”
朱禮的語氣並無虛僞的味道,反而是帶着一點兒小小的歉疚。
楊云溪燦然一笑,伸手拉住朱禮的手,細細描繪他掌心的紋路,認真言道:“有大郎你這句話,我便是再沒有不痛快的。有你這句話,我便是心滿意足了。至於這件事情——這本就是我孃的仇,我若是坐視不理,卻是過不去心裡這個坎兒。”況且,她看着朱禮付出,卻也是想要回報的。
而她能爲朱禮做的,也不過是這一點罷了。她不想他爲難。
朱禮定定的看着楊云溪。
而楊云溪亦是不曾迴避。兩人就這麼靜靜的對視,只覺得滿室靜謐溫馨,叫人捨不得破壞了這樣的氣氛。
“謝謝你。”朱禮半晌開口,聲音卻是微微暗沉,隨後將楊云溪攬入懷中。
楊云溪沒有出聲迴應,卻是迴應了朱禮的這個擁抱:她也回抱住朱禮,幾乎是有些貪心的想:若是能一直如此,那便是再美滿不過了。
省親的日子定在了正月二十。朱禮的意思是再推遲些,不過楊云溪卻覺得夜長夢多,儘可能的提前了。
這件事情她知道是怎麼回事兒,朱禮也知道是什麼回事兒,塗太后也知道是怎麼回事兒。不過楊家卻是不知道,別人也不知道。所以這件事情最終被辦得熱鬧而又隆重。
楊家雖說沒再重新修個宅子,卻也是修整粉刷了一番。弄得是張燈結綵,喜氣洋洋的。
出宮那日,楊云溪也沒刻意早起,梳妝打扮後,幾乎都是臨近了晌午纔出的門。
到了宮門口,楊云溪卻是見到了劉恩。她起初是以爲劉恩是來傳話的,許是朱禮有什麼話要吩咐她。卻沒想到,劉恩是朱禮派了來跟着她一同回去省親的。
劉恩笑道:“殿下怕那起子不懂規矩的衝撞了貴人,特地叫奴婢跟着。”
楊云溪卻沒有不明白的:朱禮哪裡是怕人衝撞了她?分明就是怕楊家人覺得她不過是個小小的貴人,連正兒八經的分位都沒有,到時候瞧不上她,給她難堪罷了。劉恩跟着她,就是爲了給她撐場面的。
別的不說,劉恩身爲太子近侍這一點,就不知道多少人打破了頭的想要來討好。就是吳家,見了劉恩也是絕不敢怠慢的。
楊云溪一面笑,一面心頭忍不住的想;或許自己這個貴人,還比不上劉恩的地位高呢。說起來倒也是挺可悲了。
不過不管如何,朱禮這份體貼,卻是也叫她心裡慰貼,一路上都是忍不住的脣角微微翹起。
一直到到了楊家門口爲止,楊云溪的心情都是不錯的。不過這份好心情,在看見楊家宅子的時候,看見了楊家那些人的時候,便是戛然而止了。
楊云溪收斂了笑容,面色冷冷的隔着簾子去看外頭的情形。
既然是省親,此時楊家人便是不論長幼身份,都站在外頭迎接的。打頭的,便是老夫人沈氏。
沈氏瞧着倒是沒什麼變化,仍是容光煥發的,似乎覺得這事兒讓楊家臉上有光,腰板兒挺得筆直,看着倒是真有大家族老太太的氣勢了。
楊敬亭站在老夫人沈氏的身邊,也是一臉的風光之色。唯獨吳氏面上雖然笑着,可是卻並沒有多少歡喜的樣子。
楊云溪哂笑了一下。然後才扶着劉恩的手下了馬車。
如今她身份不同了,自然也不必對沈氏和楊某某行禮,反而是含笑等着衆人朝着她行禮。
沈氏行禮的時候動作是故意放緩了的,是想着好讓楊云溪順勢扶一下,如此一來便是正好在衆人面前展現出祖孫情深的一面來。
楊云溪卻是巍然不動,彷彿沒看見也更沒覺察。等到衆人禮成了,她這才含笑道:“大家不必多禮。”
老夫人沈氏忍不住看了一眼楊云溪,卻見楊云溪和當初出了楊家門進宮時候已是判若兩人了:身上瘦削單薄了些,看着似有點兒弱不禁風了。不過整個人卻是顯得更爲凌厲和有氣勢。只不過是看了一眼,便是叫人有些心悸了。
楊云溪自然知道自己臉色淡淡的時候是什麼樣子,見了老夫人沈氏那樣子,她便是微微笑了一笑。似笑非笑的神色,便是讓楊家衆人都不安了起來。
劉恩則是在此時開口;“還不快將貴人迎進去?貴人身子弱,可禁不住風吹。”
這下二太太姜氏可算是找到話說了,而且她自忖以前沒得罪過楊云溪,自然也談不上關係差,此時套套近乎,大約楊云溪也不是那麼反感。所以,當即二太太姜氏便是笑道:“快進去快進去,咱們盼着這一日可是盼了好久了。”
楊云溪微微頷首,衆人便是這才浩浩蕩蕩的又往內宅去了。沈氏和楊敬亭也沒敢和楊云溪並排走着,落後了小半步沒話找話說的跟楊云溪說話。
“貴人一晃進宮這麼好幾年了,也不知過得好不好?”沈氏說這話的時候,倒是一臉的關切。看着很是慈和。當然這也是沈氏一貫的作風。
楊云溪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沈氏:“怎麼,老夫人覺得我過得不好?”
沈氏被這話噎了一噎,好險一口氣沒提上來。
“聽聞貴人生了小郡主,怎麼的這次回來卻是沒帶上小郡主?”見自家老母親這般沒套上近乎,楊敬亭便是接過去了話頭,溫和的問了這麼一句。
楊云溪沒開口。
劉恩卻是沉了臉訓斥;“小郡主何等嬌貴?哪能出宮?能讓楊貴人出宮省親,已是恩典了。你們可別不知足,還想着見小郡主!就是太后娘娘想見小郡主,也是捨不得小郡主出來吹風,只強忍着的。”
這話卻是說楊家人臉大不懂規矩了。小郡主是什麼人?也是他們楊家隨便就想見就想迎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