吩咐完了這話,看着總管太監匆匆離去之後,楊云溪便是直接去找皇帝跟前服侍的內侍總管劉雲良了。
劉雲良本是趁着皇帝在棲鳳宮,他不用在跟前服侍的功夫去吃午飯了,這會子被楊云溪找到了,又聽了她的描述後,劉雲良也是嚇得不輕,碗筷一扔胡亂抹了一把嘴就趕緊往外跑。
楊云溪一把拉住他,低聲道:“這事兒我沒讓人聲張,等着太子爺過來再拿主意看到底是瞞還是不瞞,公公也叫人看出什麼來,不然鬧得人心惶惶。”
劉雲良這樣的身份,宮裡多少人巴巴的看着?他若是亂了,那必然是揣測橫生,到時候就算太子等人想瞞,那也是瞞不住了!
劉雲良被這麼一提醒,倒是頓時醒悟過來,拍了拍臉迅速的將神色收斂了,又讚許的看了劉雲良一眼:“還是楊姑姑你通透,正是這個道理。合該如此。”
劉雲良都如此說了,楊云溪自然也就鬆了一口氣——他們的意見相同,那麼這事兒她就沒辦錯。既然沒辦錯,那自然也就不用擔心受罰擔責任了。
劉雲良又叫了兩個身子健壯的小黃門來,大約是想着怕人少了不夠用。
一行人回了方纔的屋裡,楊云溪只看了一眼就心裡咯噔了一聲——皇帝的臉色很難看,雖說人是醒過來了,可是雙眼卻是沒什麼神采,整個人都彷彿失了力氣,掛在椅子上,還是旁人扶着才勉強坐住了。
塗皇后顯然已經是急得不行了,此時眼裡都是泛着眼淚,不住的在皇帝耳邊說着話。
見了劉雲良,塗皇后神色一鬆,道:“快來人將皇上背去榻上。”如今這麼坐着,自然也不是什麼好法子。
劉雲良便是吩咐兩個小黃門將皇帝背去榻上安置。
整個過程中皇帝卻是一直沒說話,神色更是委頓。看得楊云溪更是心中發緊:皇帝年歲本來就不小了,再這麼一蒸騰,就是突然去了也未可知。
塗皇后一直握着皇帝的手,看得出來她是十分擔心的。可是除了這個,她卻是真沒有其他可以做的。
更別說楊云溪等人了——一屋子的人都這麼幹巴巴的等着太醫來,那種心情可想而知到底有多麼的焦灼。
所以當門一響,所有人幾乎都是忍不住齊刷刷的看住了門口。倒是看得打頭進來的皇長孫一怔。
“皇祖父怎麼了?”只掃了一眼榻上的情形,連安也顧不上請,皇長孫便是沉聲開口問道。同時快步上前來。
雲姑姑便是低聲解釋:“皇上方纔忽然昏厥過去了,好在後來自己醒了過來。現在太醫還沒過來,卻也不知道具體是什麼情況。”
皇長孫頓時攏住了眉頭,上前去低聲喚道:“皇祖父?皇祖父?”
皇帝只是眼珠子轉動了一下,卻是沒說話。大約是難受,又或者是別的什麼緣故,不過好歹這樣至少說明了皇帝神智還在。
衆人都是不約而同的鬆了一口氣。
皇長孫自然也沒什麼法子,縱然擔心卻也是隻能乾巴巴的等着。不過皇長孫很快就側頭問劉雲良:“這事兒還沒聲張出去罷?除了棲鳳宮的人,沒人知道了罷?”
劉雲良低聲回道:“當時奴才並未在跟前服侍,並不知情形,不過楊姑姑倒是想到了這一點,約莫是沒聲張出去的。”
劉雲良這樣的回答便是有些微妙了——這話聽着像是故意在皇長孫和其他人跟前說起楊云溪的好處,看似替她邀功一般,可是實則呢?這話卻是恰到好處的推諉了責任,直接將這個事兒壓在了楊云溪的身上。
楊云溪自然是意識到了這一點,不過她能說什麼?她什麼都不能說,只能低頭恭順的低聲解釋:“奴婢讓他們儘量不要聲張了。只是只怕有心人也能從蛛絲馬跡裡看出什麼來。”
皇長孫不耐煩的瞪了劉雲良一眼,然後沉聲命令:“棲鳳宮誰也不許議論這事兒,若是發現有通風報信的,傳遞消息的,直接亂棍打死!”
只一句話,便是看出了身份上的區別——皇長孫果然是皇長孫,縱然這是在棲鳳宮,縱然他只是個小輩,可是他這話一出後,屋裡人都是禁不住爲他語氣裡的冷酷打了個寒噤。
太醫也是在這個時候匆匆趕過來的——只看那滿頭的大汗,就知道太醫肯定是一路飛跑的。
進屋後太醫也沒顧得上喘口氣,就被皇長孫示意趕緊給皇帝看診了。自然,太醫本身也是不敢耽擱,只是一診脈之後,臉色卻也是有些肅穆,好半晌道:“氣鬱於胸,邪風上行,只怕是要施針才行。”
要在皇帝身上動針,這事兒自然不是小事兒。
塗皇后也有點兒擔憂,蹙眉道:“不用針不行?”
太醫遲疑了片刻,回道:“用藥畢竟緩慢,可是皇上如今這樣的情況,再等下去……”
這話沒說死,選擇權還是留給了塗皇后,太醫沒敢擅自做出決斷。
塗皇后還有些猶豫,皇長孫卻是斷然開口:“施針!你若沒把握,叫旁人來!”
皇長孫這樣的態度顯然也是給了太醫不少安心,當即太醫便是沒敢耽擱的將銀針都拿了出來。
施針之後皇帝的狀態似乎的確是好了幾分,又灌了一顆化開的保心丸下去,不過半晌功夫就聽見皇帝長出了一口氣。
這一點聲音,還是皇帝昏過去之後第一次發出聲音來。再之後,皇帝的氣息也是比方纔更明顯強健了一些。
塗皇后頓時越發安心,握着皇帝的手道:“皇上感覺如何?”
皇帝動了動眼睛,卻是沒理會塗皇后,反而盯住了皇長孫,喘氣半晌纔開口問道:“太子呢?”聲音卻是有些含糊,似乎控制不住舌頭一般。
塗皇后這才注意到了太子沒來,頓時皺了皺眉。
楊云溪自然知道塗皇后和皇帝爲什麼在意這個事兒——做兒子的,父親病了都不前來看一看,是乃是不孝,而作爲臣子,君主這般他不關心,是爲不忠。
做太子,難哪。
“父王今日出宮去視察了,皇祖父怎麼忘了?”皇長孫出聲解釋了一句,又道:“我已經叫人去通知父王了,想來父王此時應該已是快馬加鞭的往回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