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禮最終嘆了一口氣。
緊接着便是所有人都是沉默起來。
塗太后良久之後出聲,聲音卻是乾澀無比:“果然是很嚴重了。”
朱禮也是出聲,語氣卻依舊是有些發沉:“父皇不願意讓皇祖母您擔憂。所以便是不許我們告訴您。”
“和墜馬有關?”塗太后問,語氣有些凌厲。
朱禮點點頭;“太醫說,雖然用了破淤的藥,可效果不明顯。父皇的頭疾……只怕是好不了了。”
楊云溪聞言心裡便是鬆了一口氣——剛纔心裡隨着朱禮的話而懸起來的大石頭也是掉落了下去。只是好不了,可是不會死人。這一點也就足夠了。
“那也就是說,皇帝他短期之內還是不能上朝。”塗太后皺起眉頭來,擔憂的看了一眼朱禮:“大郎,這個擔子……怕是你要擔起來了。”
朱禮垂下眼眸:“我會竭盡所能。”
“你父皇依舊是脾氣暴躁,動輒摔打?”塗太后又問,看那架勢倒是半點不在意這些事兒被楊云溪聽了去的。
楊云溪在一旁聽着,倒是自己覺得有些不自在:這些事兒,原本就是她不該知道的。而事實上,她自己也並不大願意知曉這些事兒。畢竟,知道了心中便是會擔憂。那種感覺自然是好不到哪裡去。
朱禮用嘆氣聲回答了塗太后。
塗太后聽了,便是也嘆了一口氣:“劫數啊。劫數啊。”頓了頓,塗太后話鋒一轉凌厲道:“誠王既然是這樣膽大,便是叫他也痛苦一些罷。打斷手腳,卻又不許他死了。只讓他殘廢。”
塗太后這話顯然是爲了報仇了——你傷了我兒子,我便是叫你更加痛苦。
楊云溪偷偷看了一眼塗太后,心裡想:這就是做母親的心了。若是有人敢動小蟲兒一根手指頭,她是敢殺了對方的。
塗太后顧全大局,不能殺了誠王,所以只能這般。
不過,誠王卻也是死有餘辜。
想起那一夜的驚險,楊云溪對這個誠王便是半點都同情不起來。反而覺得這樣的人,一早就該死了算了。要知道,他一人謀反,連帶了多少人?多少人命因爲這個而消散?
誠王自己也是真夠狠心的,那麼大一家人的性命都是拋棄不顧。就爲了他一人的私慾。皇權雖好,可是謀逆這樣的事情……
這也是她第一次對謀逆這樣的事情距離這樣近,感受這樣深。以前也不過是紙上談兵罷了。可是現在深切瞭解之後,她便是深切的理解了皇室防範這種情況猛於虎的心態。
不是怕被奪了權,而是不願意生出這樣的事情,造成這樣的局面。這樣的事情,對於江山社稷也好,對於百姓也好,沒有半點好處。
楊云溪心想:這輩子,她卻是再也不願意經歷這些的。
“昭平最近如何了?”塗太后忽然轉了話鋒:“昭平當年便是幫着你母后打理後宮。如今你母后分身乏術,你看若是叫她再進宮幫忙,你覺得如何?”
朱禮微一沉吟:“皇祖母您這是想擡舉大姐一家?”
塗太后點點頭:“如今正是用人之際,林家不錯。就是林蕭彥的身子太弱了一些。但是,你母后也的確是需要個幫手。這事兒本該是青羽來,可是眼下這般,青羽卻是也幫不上忙。其他人……我就更不願意了。”
楊云溪明白塗太后的意思:比起用其他人,也許會造成什麼不好的後果,倒不如用昭平公主朱清綰。至少,昭平公主是絕不會有什麼外心。
林蕭彥身子不好,昭平公主再給林蕭彥弄權柄捏在手裡,可是林蕭彥也沒那個本事去握住了。相反的,昭平公主最大的心願,只怕也是給林蕭彥弄些好藥,讓林蕭彥身子更好一點吧?而昭平公主更是朱禮的親姐姐,兩姐弟感情素來要好,昭平公主更會幫着朱禮。
這事兒這樣看,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可是楊云溪心裡明白:這事兒卻也有弊端。比如昭平公主一個出嫁的公主,身份再尊貴,也是不該再來管這一趟事兒的。
朱禮看着塗太后,仔仔細細的思量了一遍之後,便是輕輕出聲:“太后您這也是爲了青羽罷。”
塗太后沒否認。
楊云溪垂下眼眸嘆了一口氣:若是爲了報答當年大長公主的恩情,塗太后做到了這個地步,也着實是仁至義盡了。
朱禮考慮了一陣子,卻也是點頭應了:“也好。讓父皇其他妃嬪參與,母后肯定不願意。可讓我宮裡那些女人蔘合,我也不樂意。便是讓大姐來罷。只是如此一來,大姐卻是要辛苦許多了。若真要這樣,便是乾脆再外宮指給大姐一個宮殿,讓林蕭彥跟着住進來。總不好使她們夫妻分離。”
塗太后笑着看了朱禮一眼:“你倒是體貼昭平。”
從塗太后那兒出來,朱禮便是側頭看了一眼楊云溪:“阿梓,你累不累?”
楊云溪被這一聲阿梓叫得有些心癢癢,便是伸手去拽朱禮的袖子:“大郎,那你呢?這些日子,感覺你是累得不輕。要不還是歇一歇?”
朱禮微微一笑:“徹底的上了手就好了。之前是年輕沒經驗。又正好碰上了誠王那事兒。如今慢慢的也就好了。”
朱禮說着,便是伸手握住了楊云溪的手。
楊云溪抿脣一笑:“你別累壞了自己。”
朱禮沒多說,只是輕輕“嗯”了一聲,聲音輕柔,手指卻是用力了幾分。
接下來兩人都是沒再說話,一路靜默的回了薔薇院。
兩人先去看小蟲兒,也許是心有感應,楊云溪才靠近,小蟲兒就一下子醒來了。也許是認出了楊云溪的氣味,也是想起了今兒自己被遺忘了一整天,小蟲兒哼哼唧唧的哭了起來。
說起來小蟲兒哭的時候,倒是鮮少哭得很大聲。偶爾哭了,也是這麼哼哼唧唧的哭,聲音不大,抽抽搭搭的看着倒是很可憐。
不過小蟲兒如果哭得撕心裂肺震破了屋頂那種,楊云溪倒是不見得會心軟。可若是這種,不等楊云溪說什麼呢,朱禮便是搶先一步的去將小蟲兒抱了起來,輕聲哄道:“小蟲兒怎麼了?不哭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