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風城英雄谷
頂着戰士衝釒id的人類戰士角色正呆呆地站在那裡,身上泛着流光的幻化武器也似乎變得黯淡了,一如電腦前面的須無痕一般。
他看着好友列表中仍爲恢復閃亮的名字,心頭的陰霾越來越重。
很多時候,當我們的生活全部沉浸到一個虛擬的世界之後,那裡的一切便暫時代替生活的主題成爲了新的精神支柱。
透過一個個或揮舞長劍的戰士、或操控着魔法的法術、亦或是不時變幻成大咕咕逗樂的德魯伊,那一個個虛幻的角色背後所承載的,是一個個來自天南地北的寂寥靈魂。
很多沒有深入遊戲的人很難理解那種連真實的姓氏也不知道,卻能夠打得火熱、視爲死黨的情誼,隨喚之以“魔怔”。
大抵人類總是在重複着同樣的錯誤,無論你是在激盪未平的年代,亦或是在和平昌盛的歲月。
無論是年輕的,還是年邁的,有些錯誤仍然在不斷上演着……
須無痕的那個小公會裡的人都知道,他有一個好死黨,那個總是叫囂着要去部落練個女獸人戰士暴錘他的矮人牧師。
當遊戲只是純粹的遊戲,而不是成爲炮火連天的在線大型交友羣的時候,真實的性別並不重要,遊戲角色的性別決定了人們對於你的稱呼。
他們一起在這由泰坦創造的世界裡闖蕩着,沒有那麼多的功利,也沒有那麼急的心思。
偶爾一起做做任務,看看劇情,順便補充一下給予策劃祝福的詞彙庫。
也不追求什麼裝等,倒是興致來的時候會一起去肝下坐騎。
但是,就在昨天一起刷副本的是,矮人牧師突然掉線了,然後直到今天也沒有上線。
這無疑是不尋常的,雖然對於虛擬世界來說這是非常常見的事情。
無論是度娘貼吧,亦或是艾澤拉斯天文論壇裡,這樣的故事並罕見,甚至已經被各種交織的故事匯描述得有些狗血。
但是須無痕總是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他知道自己的這種預感很不合理,很沒有科學依據。
但那種來自心底的心悸和慌亂感是不會騙人的,他正飽受來自內心深處的摧殘……
在瘋狂地查找了相關聊天記錄之後,須無痕翻出了記憶裡有些恍惚的地名:一個位於祖國南方的小鎮。
在將這個地名複製黏貼到搜索引擎,並迅捷地敲下回車之後,一行位於最上面的新聞讓他瞳孔猛然一縮:
昨夜,我縣XX鎮遭遇特大暴雨襲擊,多地出現泥石流災情……
…………
…………
當這輛唯一通往矮人牧師所在小鎮的班車慢悠悠地載着心急如焚的須無痕到達目的地之後,臨面而來的卻是噩耗……
“你是小姍的同學?”
矮人牧師的伯伯接待了他,而她的父母因爲傷心過度現在根本沒有精力去接待他。
所幸鄉人的情義在這種時候總是顯得無比牢靠,在臨時的安置房裡面,都是附近來幫忙的村民。
但須無痕此時完全沒有關注這些,當聽到這一消息之後,他的腦子現在全是懵的。
他並沒有在意爲什麼一個女生會常年玩一個男性矮人的原因,因爲在那晦暗的死亡面前,一切都變得蒼白了……
災難並不會憐憫任何人,它所給予世人的,就是碾碎所有阻擋在它面前的一切。
最終,它會被那由紅色旗幟所構成的血肉之軀牢牢擋住。
但已經造成的傷痛,卻是再也無法被挽回的。
這就是自然,是哪怕在科技的束縛之下仍然會給予人陣痛的自然。
須無痕看着那躺着棺材裡陌生的面孔,儘管他們從未在現實中見過一面,也未曾有過哪怕一個電話。
但是人與人之間的交流與溝通,有的時候並非是依存在這有型之物上面。
角色是虛擬的,冒險經歷卻不是,遊戲世界是虛擬的,但人與人之間的焦糊卻不是……
須無痕像個傻子站在那裡,他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麼,甚至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以怎樣一個身份來到這裡。
她的面孔是陌生的,她的名字是陌生的,如果她能夠睜開眼看着須無痕的話,須無痕知道那眼神也會是陌生的……
但總還是會有一些熟悉的東西……
他看着一旁被砸得稀爛的電腦和魔獸典藏物件,那是一個無能爲力的老父的遷怒。
他認爲如果女兒不是在家裡玩電腦,而是和他一起去隔壁村的親戚家吃酒的話,她就不會冰冷地躺在那裡……
但最終他沒有把那個看起來十分粗糙的人類戰士掛件也隨之一起摧毀,而是含淚把它放進了棺材裡面。
因爲他了解女兒的喜好,也知道她最爲鐘意的物件。
他痛恨自己的無力,恨不得自己代替女兒躺在那裡,但是這世間的一切從不以人類的意志干涉……
至少,在這之前的很長一段歲月裡面,它是這樣的……
夜色很快就來臨了,清冷的夜風似乎吹去了須無痕胸口最後一絲熱量。
因爲矮人牧師的父親終於因爲傷心過度昏迷了,周圍的人趕忙送他前往醫院。
而現在剩下村民正忙活着晚飯,現在這裡只剩下一個像傻子一般站着的須無痕。
雖然不知道他是否,但是看着他那渾渾噩噩、魔怔了一般在那裡站了半天的模樣,鄉人們心中已然有了計量。
他們嘆息,卻也知道這個時候任何的安慰都是無用,便仍由須無痕站在那裡。
負責後廚的大媽則燒着一鍋滾燙的雞湯,她準備給須無痕好好地舀上一勺。
雖然無濟於事,但是也不至於讓這孩子受了涼。
他呆呆地站在那裡,他要想嘶吼,想要咆哮,但當他看到那蒼白的帷幕之後,他的一切心氣都也隨之消散了。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火紅的身影出現在他的身後。
她饒有興致地看着這一切,再沒有比這更純粹卻又強烈的情愫了。
她所掌控的權柄與職責讓她能夠預見這世間一切的相遇和擁抱,是溫情,是堅守,是源於內心最柔軟卻又堅毅的力量。
“噓,好好看,你再也不會見到比這更美麗的畫面了。”
虛空之中,一個長着三隻頭顱的狼型生物正狠狠地盯着她,似乎下一刻便要一口將她吞下胃囊。
但是不知爲何,它沒有進行下一步的動作,只是狠狠地盯着她。
下一刻,在紅髮女士的催動之下,須無痕和某個神聖的存在鏈接到了一起。
他猛然楞在那裡,他的頭髮開始散發着流溢的金色光澤。
良久,他緩緩地舉起自己的雙手,看着她:
“你在遊戲的世界裡爲我治療了太久,現在,輪到我了……”
他的身體開始散發出神聖的光芒,然後那白幕之下千瘡百孔的軀體開始迅速地恢復,而被紅髮女士從靈界所帶回的靈魂也隨之散發出輕靈的光芒。
而與此同時,須無痕的身體也開始變得灰白——挽回已死之人的性命,從來不是多麼簡單的事情。
但是當有一個自願獻身的靈魂和神祇的助力之後,一切又變得簡單了,但是代價仍然是沉重的……
不知爲何,紅髮女士沒有直接出手成全這兩個凡人,而是以這種曲折和悲壯的方式去進行……
但是那仍然飄逸的靈魂拒絕了軀體的召喚,她沒有迴歸自己的軀體,而是毅然地投入到了須無痕的軀體之中。
就在這一瞬間,神奇而微妙的變化發生了。
他和她的靈魂交織在了一切,兩個在物質界素不相識的靈魂從此變成了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他們旋轉着、舞動着,像美妙的螺旋體一般緊密相連,卻又保持獨立。
她看着他,交織的靈魂沒有任何隱秘可言。
她:“我是姍。”
他:“我是須。”
“從此,便是須姍。”
他們和聲說道,而在意識海中,姍顯現出女性的軀體,但是上面全是堅實的盔甲和鋒利的武器:
“我是守衛者,是破壞者,是鋒利的刀刃和堅剛。”
而須則以散發着神聖光芒的男性軀體出現,他看着姍:
“我是治療者,是淨化者,是溫暖的光明和希望。”
他們緊緊相擁,在靈魂的世界裡不分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