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場不同,心態與行事,自然也是不同。
不能簡單以善惡來劃分。
因爲善惡這種標誌物,很多時候只會發生在同族之間。
所以對於異族而言,可以恨,可以怒,可以無奈,畢竟它們的祖先,曾是神靈,若這第五星環不曾出現仙之變,那麼如今它們纔是正統。
人族,只是奴族罷了,予取予求。
而如今,神被屠殺,被圈養,被關押,這些異族也都成了魚肉。
某種程度,如一場輪迴。
說不出對與錯,只能說……無論哪一個族羣,無論是仙還是神,彼此的立場,已然決定了所有。
弱,就註定要被強噬。
落後,也註定就失去了直面的資格。
所以修士,不是活成了當年的神靈,而是這本身,就是上行星環乃至萬物衆生,所有生命的法則。
你不能要求被害者,永遠被害,也不能期待加害者,永遠加害。
終究,是循環。
這些道理,許青在望古大陸時,就已懂得。
來到第五星環後,所經歷的事情,以及此地對於神靈的處理,讓他對於這個法則,更爲明悟。
如英仙陵內那些殘念的執着。
這其實也是整個第五星環對於神靈,對於異族的態度。
而許青,他的問心之中,對此認同。
只不過他有自己的判斷,在那衆多冷漠之神裡,是存在一些神,比人更人。
但不包括這監獄裡的神靈。
許青也沒那個博愛之心,去一一深度接觸與判斷,從而選擇性的採集。
所以,對於竭澤而漁,他心中沒有絲毫波瀾,此刻來到了那片葉子上,最後一個斑點世界裡。
這裡的環境,是一片黑色的粘稠大海。
海面安寧,可卻沒有祥和之意,來自海水的腥臭中,散發出濃濃的異質,瀰漫八方的同時,也在試圖影響周遭。
而海底,埋着一顆頭顱。
這頭顱如鳥,長滿了長鬚,時時刻刻都在分泌粘液。
日久天長,粘液成了這片黑色的海。
當許青降臨的一刻,天海間的異質瞬間翻騰,海面也是掀起大浪,海底的那顆頭顱,更是震動了一下,雙目驀然睜開。
金色的光,從其目中穿透了大海,看向蒼穹。
更有震懾心神的奇異之音,頃刻間傳入許青耳中,隨後化作了一個個不屬於他的念頭,在他的腦海裡生長。
下一瞬,這些無形的念頭,居然變的有形,成了一條條分泌黑色粘液的細絲,要將許青的大腦纏繞。
四周的異質,也成了風暴,從八方直奔許青而來。
海面的浪濤掀起更大,整個世界在這一刻,出現了逆轉,於是海成了天,在上。
天成了地,在下。
隨之……黑色的大海,傾盆而落。
也包括裡面的那個頭顱,藉助這逆轉之力,破海而出!
下一剎,世界模糊,天地轟鳴,遮掩所有。
直至數息後,一股濃郁的仙氣,從這模糊內爆發,化作轟鳴巨響,排山倒海,摧枯拉朽,層層擴散間,將四周的一切,強行的驅離開來。
還了乾坤朗朗,還了世界清明。
異質,在仙氣裡消融,粘稠之海,在仙氣中氣化,許青的身影,顯露出來。
他的右手擡着,抓着一顆比他身軀大了太多的神靈頭顱。
五指用力,刺在了血肉裡。
而明明雙方的大小,從視覺去看,差距極大,可恐懼的一方,卻是那龐大的頭顱!
它在顫抖!
一絲絲金色的源質,正從其體內被抽離出來,融入許青掌心內的玉簡內。
半晌,隨着一聲淒厲之音的傳出。
那神靈頭顱一震,成了灰色,化作了塵埃,消散在了天地間。
半空中,許青獨自站在那裡,其目中冷厲,凝望八方。
“此地的封印,已快要被消磨掉……這才使得這神靈,可以主動出手。”
“但這封印,不似他自身撼動,更像是有其他存在,幫他先行消磨了大半封印,從而給了他延續消磨的機會,所等,是讓他去越獄。”
“那麼,這是外界的異族行爲,還是……這監獄本身的監守自盜?”
許青若有所思,他做過獄卒,對這裡的一些蠅營狗苟,很是瞭解。
吃了思索中,許青眯起眼,身體一晃,離開這斑點世界,出現在了星空中,望向那赤紅海草。
仔細的在其他葉子上,縝密的觀察。
海草搖曳。
半晌,許青忽然開口。
“其他的葉子上,被關押的神靈,應該大半都已死亡了吧,被你……吞噬了!”
聲音一出,那海草的搖曳速度,突然快了起來,所有的葉子都舒展開,從八方緩緩向許青靠近。
許青不爲所動,繼續開口。
“之前給我的那一片葉子,應該是你特意預留出來,方便有人採集時交代,從而隱匿你監守自盜的行爲,我說的可對。”
恐怖的意志,在這一刻凌厲起來,一股驚人的威壓,隨之蔓延。
四周的星空,傳來咔咔之聲,一枚枚詭異的印記,在八方浮現,將此地封鎖。
許青眯起眼,再次傳出話語。
“極光少主,與我關係不錯,你可感知我的氣息,判斷我在極光仙宮的權限。”
“九岸仙主,對我極爲重視,此物上的氣息,你應能感知。”
“此界飛昇者,我是第一,我若在此地隕落,你逃不掉。”
許青擡手,取出一枚木簡,此物是神靈血河上擺渡舟的接引之物。
海草一頓,下一刻其內蘊含的恐怖意志,瞬間到來,籠罩在了許青取出的木簡上,隨後這意志明顯波瀾起來。
緊接着,此意志從木簡上挪開,向許青籠罩。
似在更深層次的檢查。
許青神色如常。
極光仙宮鏡像之行結束後,既然其他人在現世都有延續,那麼沒道理他這裡沒有。
雖然在這天外天裡,許青之前感受不到,但他判斷這是因真正的極光仙宮隱匿所導致。
而自己感受不到,不代表這生長在此天外天的海藻,同樣感受不到。
所以他在嘗試,以間接的方法,來證明自己的身份!
若失敗也沒關係,九岸仙主以及此界飛昇第一的名頭,足以保命。
於是許青任由對方的意志檢查。
半晌後,當他感覺到此海草的意志出現更大波瀾,甚至海草的本身,都在震顫後,許青目露精芒。
他知道,自己的猜測,是對的!
而那海草,此刻震顫間,氣息也變的紊亂,似陷入到了抉擇。
它的確在這深層次的檢查下,感受到了眼前這個人族體內,隱藏了極光仙宮的權限,且存在了巨大的因果。
這個權限,讓它忌憚。
它,畢竟是隸屬於極光仙宮!
雖極光天外天如今失主,可它的身份,還在!
只是它的行爲,已是犯下重罪,故而此刻抉擇艱難.…
而就在這時,許青的聲音,再次迴盪。
“鎮壓此神靈監獄無數年,偶爾餓了吃點,這也是正常之事。”
海草一頓。
“即便是都快吃完了,可能想着還留下一片葉子,也說明盡忠職守!”
海草的意志,有些沸騰。
“畢竟,是我來的晚了,錯也不在你。”
海草所有葉子,飛速搖曳,四周的威壓也都消散了大半。
它能判斷出,眼前這位,所說不是虛假,而是真的這麼認爲。
“所以,曾經的事情,過去就過去了,至於現在,我問你,你……想吃它麼?”
許青一指這海草根鬚籠罩的太陽。
海草的所有葉子,頓時一抖,隨後一個低沉的神念,在許青四周迴盪。
“想!”
許青點頭。
“讓我進去,爲我護法,我看看能否……弄一些出來,我們分掉!”
海草有些遲疑,再次檢查了許青的氣息後,其根鬚驀然一晃,飛速的舒展開一部分,似要開啓一條路。
可這條路還沒等完全開啓,海草的神念忽然散開,向外界橫掃。
“不用緊張,是我的人來了,你打開一個口,讓他進來。”
許青平靜開口。
海草沉吟,半晌將此地的封鎖,鬆開一道縫隙,下一瞬,周正立的身影從外,一衝而入。
出現在這裡後,他飛速的看了眼四周,隨後一副什麼也都沒發現的模樣,向着許青躬身一拜。
“何事。”
許青問道。
“少主,此行其他人,這段時間的採集,有的順利,有的不順利,但總體而言,都可化解。”
“不過,在渾天皇族那裡,出現了一些意外,所以卑職來此,想請少主前往,以少主在這極光天外天內的身份……來鎮壓那些以爲此天外天真的無主之輩!”
“當然若少主不願以身份去壓,卑職也可讓星環子那裡,代去處理。”
周正立傳出恭敬之聲。
許青看了周正立一眼。
不得不說,周正立是聰明的,若不去考慮他可能會存在的反骨,那麼使用此人,會讓人很是舒服。
“讓星環子去處理好了。”
許青緩緩開口。
“遵極光命!”
周正立聞言,恭敬後退,順着出口離去。
他身影消失的一刻,出口再次被封死,來自海草的意志,又一次籠罩四周。
許青沒去理會這些,轉頭望向根鬚之處。
“行了,現在可以打開了,我餓了,想來你也餓了。”
海草聞言,不再遲疑,剎那間,其根系擴散,露出了通往太陽的入口!
許青目露精芒,一步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