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託尼.唐恩帶着足總盃返回諾丁漢的時候,所有人都知道他下一步的目標是什麼。都到這個時候了,如果不拿三冠王也太對不起之前的這兩個冠軍了。
和聯賽一樣,在拿到冠軍之後,唐恩給球隊放了一天假,讓球員和教練員們都好生放鬆一下。再接着準備迎戰強敵。
拿下兩個冠軍的託尼.唐恩又一次成爲了媒體們關注的焦點,記者們不願意放棄每一個可以接近他採訪他的機會,就算是休假,也依然有記者希望採訪他。
皮爾斯.布魯斯就是其中的一個。他比其他記者多了一個優勢——他有唐恩的私人手機號,他可以任何地方任何時間聯繫到唐恩,而其他記者全都沒有這樣的特權。唐恩這個人還是比較討厭媒體的,雖然沒有媒體就沒有如今成功張狂的那個他,可他就是對媒體沒什麼好臉。因此其他媒體想要單獨採訪託尼.唐恩這個教練,只能通過俱樂部遞交申請,然後等待答覆。通常他們的申請是不會得到積極迴應的,所以唐恩才被稱爲“英格蘭最難採訪的主教練”,被列在“記者們最不歡迎的主教練”排行榜的第一位。
今天布魯斯打算通過私人手機聯繫上唐恩,約一份專訪。
可是他從上午八點開始,連續打了三個電話,唐恩的手機都處於關機狀態。
布魯斯搖頭不解,他想了半天,只能把原因歸咎於唐恩一定還在和妻子睡覺或者纏綿,纔沒開機。
看起來,想要採訪一下這個人,果然很難……
布魯斯以爲唐恩一定在和自己的妻子做着早晨的運動。可實際上他想錯了。
八點鐘的時候,唐恩就一個人開着車子出了門。而仙妮婭經過一夜的激情。還在牀上睡着呢。
哪怕仙妮婭起牀了。唐恩也不會帶着她一起去。唐恩要去的地方,要做的事情,他都不希望有其他人打擾。哪怕是他生命中最重要地妻子。爲了不讓別人打擾,他甚至還把手機給關了。
他要去地地方在諾丁漢南邊,靠近克里夫頓,那裡同北邊一樣有一大片茂密的森林。在一座小丘陵上有間教堂,教堂的後面則是一塊掩映在樹林中地墓地。
加文.伯納德,喬治.伍德人生中的第一個球迷,長眠於此。
其實就在前不久。唐恩纔來過這裡的。他雖然身爲英國人,可骨子裡有些中國人的傳統習俗他也沒忘記。比如每年清明節他都回來這裡爲加文上墳。這一天唐恩一定會抽空來,如果正好趕上清明節那天球隊有比賽,他也會提前一天或者推遲一天來。身邊地人都不太理解他爲什麼會選擇這個時候去看加文,因爲在西方是沒有清明節這個說法的。
一個多月後再來,唐恩給加文帶來了兩個好消息。
“聯賽冠軍和足總盃冠軍。”唐恩站在加文的墓碑前,對他說道,“外面都高興瘋了。你知道諾丁漢森林已經有多少年沒拿過足總盃冠軍了嗎?五十五年,半個世紀了。嘿,說實話比賽前我真沒想到這樣的問題。可是比賽後那些記者們一問。我才發現原來我們已經這麼久沒有拿過足總盃了。現在好了,五十五年地怨念結束了。”
“那兩場比賽你看了嗎?聯賽冠軍拿的好艱難,我幾乎都要放棄了……我說實話,這話我也就對你一個人說,加文。別人都不知道……我到最後三分鐘的時候真的打算放棄了,我甚至都想好了怎麼應付那些討厭的記者。吃桌子?巧克力蛋糕桌子我隨便吃,反正我也沒說是什麼質地的桌子!哈!”
唐恩得意洋洋地笑了起來。
“做主教練真的很累,我差一點就到這下面來陪你了。不過我這人脾氣倔。那麼多人希望我死。我就偏不死。所以我還活着,繼續給你拿冠軍。但是……”唐恩想了想。“有件事情在我心裡埋藏了快一年,我誰也沒告訴,就連我妻子都不知道。現在我決定告訴你,因爲我知道你不會亂說……我到時候要給他們一個大驚喜!”
唐恩扭頭看看周圍,這塊小墓園中除了他自己再也沒有其他人了。林間的風從墓園中穿過,拂動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響,就是這裡唯一的聲音了。
唐恩單膝跪下去,手扶住墓碑,就好像在撫摸加文地小腦袋一樣。他將頭低垂下,在墓碑旁蠕動嘴脣,卻什麼聲音都沒有發出來。
說完,他重新站起來,臉上帶着笑意:“你覺得這個主意怎麼樣?我真期待到時候看到他們吃驚的表情。不過我得對你說聲對不起……算了,反正你也不會成爲諾丁漢森林俱樂部的主席先生。要是你真的能,哪怕我九十八歲了,我也還會繼續在那個位置上坐着。有時候我挺期待那一天的,在腦子裡想想都會覺得興奮。”
唐恩歪着頭,彷彿正在幻想那樣的未來似的。
“不過……”他將目光收回,集中在墓碑上。“只能在腦子裡想想了。”
“還剩最後一個冠軍。”唐恩嘆口氣,“我突然有種要跑到終點了的疲倦。你有這種感覺嗎,加文?當你經歷了一場馬拉松式地長跑之後,眼看終點就要到了,你地身體卻不對勁起來——心裡不想跑了,腿上沒勁了,喘不過氣來,好像就此停下來。累啊。”
唐恩乾脆席地而坐,和墓碑面對面。
“真不想跑了,可也只能在這裡對你說說,發發牢騷。真要是倒在終點線前,我就去自殺好了。不管接下來這場比賽是是什麼結果,最起碼比賽結束前我不能放棄。你知道嗎,加文?那麼多人都在看着我呢。我的球員。我地同事,我的老闆,我的支持者們、反對者們……無數雙眼睛在背後盯着你。你不能犯錯,犯了錯你的支持者們就會失望,而你的反對者們則會拍手稱快。你一定會說我幹嘛要把自己搞得和那麼多人作對是不是?誰叫我就是這臭脾氣呢?老好人……我是真地裝不來,溫吞水一樣地性格不適合我。我就是這麼極端。不是我死就是他們死……四十五歲的人了,還像一個小孩子。”
“咳,其實我沒這麼大……”唐恩咳嗽了一聲,這歲數一說出口他自己都覺得不舒服。“我再告訴你一個小秘密。這秘密就是我身邊最親近的人都不知道。我……嗯……”他又擡頭看看四周,依然沒有第二個人。“我來自另外一個時間和空間,在那個時間與空間中,我不是什麼森林隊地主教練,我甚至都不是英國人。我很普通,我也不是認識你。如果不是我來了,你可能不會躺在這裡吧?”
唐恩搖搖頭,“不說這個了。有些話說多了我就沒鬥志了。”
當他還坐在地上絮絮叨叨和加文聊着的時候,一個人從墓園門口拐了進來。
喬治.伍德在教堂外面買了一束花,要了張卡片。歪歪斜斜寫上:“給加文,你的喬治。”
只有“喬治”他寫的最好,這還是成天給球迷們簽名練出來地。
寫在卡片上的時候,他又想起來唐恩當初是怎麼嘲笑他字難看的。
“瞧你寫的這字,連小學生都不如!”
伍德將卡片插進花束中,捧起來出了花店。
直到這個時候,花店地老闆纔敢小聲問自己:“真是喬治.伍德?”
當伍德走進門的時候,他以爲自己眼睛花了。
伍德也沒多說話。挑了一束百合花。又要了一張卡片,付了錢。就這麼走了。從進店到出店整個過程不超過一分鐘,只說了兩句話:
“請給我一束百合花和一張卡片。”
“謝謝。”伍德沒有出門戴墨鏡遮掩自己身份的習慣,但他也不會主動去曝光自己。這位花店老闆一開始沒反應過來,因爲他沒想到喬治.伍德會光臨自己這家小花店。直到伍德走了他才反應過來。
“他來這裡做什麼?”他皺着眉頭喃喃道,想不通。
當伍德走入墓園的時候,他看到一個人正坐在自己的目的地前,好像在說着什麼。
等他靠近一些的時候,他才認出來坐在地上的人原來是頭
唐恩也發現了靠過來的伍德。他們兩個都不爲在這裡看到對方而感到吃驚。
唐恩站起來把位置讓給伍德,伍德走上前將花束放在墓碑前,緊挨着唐恩之前放的花束。
“要我給你們留點私人空間嗎?”唐恩打算先行離去。
伍德卻搖搖頭:“不用。我沒什麼要說地。”
“你可真絕情,喬治。”唐恩開着伍德的玩笑。
沒想到伍德反而回了他一句:“我不知道說什麼好。”
唐恩愣了一下,接着揮揮手:“那就走吧,我開車送你回去。”
伍德點點頭。
兩個人同時看了一眼加文.伯納德的墓碑,轉身離開了。你還不打算買輛車嗎,喬治?你可是大明星了,沒車的大明星可會讓人笑話的。”
“目前沒什麼用。”
“你對生活的要求真低……也不打算找個女孩兒?你多大了,喬治?”
“二十七。”
“二十七了,你都不找女孩子,是想讓別人說你是同性戀嗎?”
“我愛我媽媽。”
唐恩扭頭看了一眼伍德,什麼都不說了。
二十七歲的大球星還是單身,說出去真是令人難以置信,可是放在喬治.伍德身上,就是理所當然合情合理的。他地生命中彷彿只能容納下一個女性,那就是他地媽媽。這個戀母的孩子永遠都無法想象再讓一個女人來分享他地愛會是怎麼一種情景。就連唐恩都根深蒂固地認爲。如果有一天一個不是他媽媽地女性陪伴在伍德身邊。那場景一定很詭異……
在把伍德送回家的時候,唐恩見到了索菲婭。
看到唐恩,索菲婭也很高興。她的臉色甚至有些發紅。她想留唐恩在這裡吃午餐。可是卻被唐恩婉拒了,因爲他得回家陪自己地妻子,仙妮婭一定做好了午餐在等他。
索菲婭有些失望,不過那神色很快就被掩飾了過去。唐恩甚至連門都沒進。每次面對索菲婭都讓他心情複雜。他知道索菲婭對自己的感情。可他是有老婆的人,他也不認爲自己和索菲婭在一起很合適。爲了不繼續給索菲婭這種妄想,有些時候他不得不刻意保持距離。這當然會讓索菲婭有些傷心,但總比欺騙她好吧?
索菲婭在挽留唐恩吃午餐的時候。伍德就站在旁邊,一言不發。
唐恩想起伍德地話,感覺怪怪的,他也沒多做停留,直接告別這對母子。
在心裡,他只希望索菲婭和喬治能夠幸福地生活下去。
皮爾斯.布魯斯打了一整天的電話,唐恩的手機始終關機。他糊塗了,唐恩地手機可是很少關機的。就算凌晨兩三點,你要打他的電話都會打通,當然了。打通之後被他臭罵一頓再掛了電話那也是毫無懸念的。
他腦子裡想了很多可能,最後越想越糟糕,乾脆不敢想了。
直到晚上九點過他纔打通唐恩的電話。
當他聽到那邊想起來的不是提示他“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而是“嘟——嘟——嘟”的等待接聽的提示音之後,都差點有熱淚盈眶的衝動了。
“我給你打了一整天地電話,託尼!”布魯斯在電話裡激動地叫道。
“你想要追求我嗎?可惜我不喜歡男人,記者先生。”唐恩開着布魯斯的玩笑。
“我想要找你約個專訪,你現在是大紅人大明星。我怕晚了你就被人搶了……”
“我又不是貨物……好吧。我答應你,不過不是現在。也不是明天,不是後天……直到冠軍盃決賽之前,我不接受任何專訪。那些發給俱樂部的採訪申請我都全部拒絕了,你我也不例外,儘管我們的交情還不錯。”
“是爲了安心備戰冠軍盃決賽嗎?”
“那是自然。其實我這麼做是便宜了你,記者先生。等我拿到了冠軍盃,你再想約我專訪可就困難咯。”唐恩在電話裡一本正經地說。
唐恩在擺架子,布魯斯卻不在乎,只要唐恩答應他接受專訪那就行了。
“那就好,我就是來確認這件事情的……呃,我不打擾你們了……”布魯斯匆匆掛了電話,因爲他在電話中聽到了仙妮婭的笑聲。
仙妮婭看到唐恩一本正經擺架子的樣子就忍不住要笑。
唐恩放下手機,向仙妮婭攤開手。
仙妮婭很聽話的靠上來,依偎在丈夫地懷裡。這個夏天,你想去哪兒玩嗎,仙妮婭?”唐恩輕輕嗅着仙妮婭地秀髮問道。
“你不是會很忙嗎?BBC又要找你去解說南非的世界盃吧?等世界盃完了,球隊又該集訓了。”仙妮婭奇怪地問道。
唐恩卻笑了一下:“未來地事情誰說的準呢?你想去哪
仙妮婭將身體蜷縮在唐恩懷中,閉起眼睛享受唐恩的愛撫,嘴裡喃喃道:“隨便去哪兒都行,只要和託尼叔叔在一起……”
唐恩愛憐地撫摸着仙妮婭的頭髮,什麼都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