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途中,何景遠還是坐的徐巖峰的車。
看着徐巖峰“解決問題”後的一臉興奮,何景遠就忍不住想笑。
但何景遠沒有笑,他在強忍着。
先笑那不算笑,笑到了最後,那纔是真的笑。
何景遠心中一邊咕噥着,一邊“堅持”着回到了政府。
來到自己的辦公室,何景遠從抽屜裡掏出一張手機卡,換到了自己的手機上。
然後從新換的手機卡上翻出康振龍的電話。
何景遠有康振龍的電話不奇怪。康振龍在網站主要報道的就是環境問題。而且康振龍爲了能夠獲得多方面的素材,他的兩個手機號中的一個是公開的。
前幾日何景遠在獲得康振龍那公開的手機號後,便買了張非實名的電話卡,給康振龍把藍林縣造紙廠的情況說了。
康振龍得知情況後,果然便在昨天來了。而且採訪的深度、發稿的速度也讓何景遠非常的滿意。
只是今天這個情況,康振龍被徐巖峰矇蔽了,所以何景遠必須要告訴康振龍,要讓康振龍把徐巖峰曝光。
撥通了康振龍的電話後,何景遠壓低聲音,改變着聲線道:“康記者,我是上次給你打電話的那人。”
“什麼……我在路上,聽不清。”
“我說,我是上次給你打電話的那人。”何景遠不得不提高了音量。
“你大點聲,你是誰?”康振龍一邊說,還一邊自言自語的咕噥道:“這電話怎麼了,聽筒的聲音這麼小,是昨天晚上摔壞了嗎?”
何景遠沒辦法,再一次加大了音量道:“康記者,是我。我是上次給你打電話說藍林縣造紙廠的那人。”
“是你啊。你好,你好。”康振龍也提高音量道:“怎麼了,有事嗎?”
“剛纔我聽說你們又去了那幾家造紙廠。好像看到的情況是那些造紙廠的污水口排的都是清水是吧。”何景遠捂着話筒,繼續大聲道。
“對對,你怎麼知道的。”
“我就是周圍的鄉民,我遠遠都看見了。”何景遠撒謊道:“我告訴你啊,其實那些清水都是他們把清水管接到排污口弄出來的。那些造紙廠的處理設備早都壞了,哪還能處理出那麼好的水質。上午我見他們鼓搗了半天,聽說這是縣領導命令他們乾的。你可別讓他們糊弄了。”
“什麼?你有證據嗎?”
“你再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那些清水管在你走後,馬上就撤走了。現在廠裡排的又變成了沒處理過的污水。”何景遠道:“你一定要去看。就這樣吧,我掛了。”
何景遠說完,趕緊掛斷電話,然後麻利的關機,取出裡邊的電話卡,又換上了自己的電話卡。
做好這一切後,何景遠滿意的笑了。
下一步就看徐巖峰如何被曝光吧。
“麻痹的,想把老子從政府辦調走,扯犢子吧。我看你這次怎麼玩完。”何景遠抽了支菸,嘴角露出笑意。
…………現在的時間已經過了下午下班的時間,蘇正羣看文件看晚了,大概快六點的時候,他才從政府坐車出來。
車開出來沒多久,迎面就來了一輛車,然後直接擋住了蘇正羣車的去路。
蘇正羣的司機見狀,打開車窗就吼道:“你怎麼開車的。”
對面車上下來了一個人,也沒搭理那司機,直接打開後車門,說道:“蘇縣長,我是華夏新銳網的記者,我叫康振龍,就是昨天曝光你們縣造紙廠的那個記者。”
蘇正羣今天還爲這事頭疼呢。今天市環保局的局長陳勝業還給他打了電話,聽他那意思是市政府已經知道這事了。主管環保的副市長鮑曉洲也做了批示,讓市環保局儘快查清楚此事。
蘇正羣正琢磨如何處理此事呢,沒想到昨天那名曝光的記者竟然主動找到了他。
“哦,康記者,你好,你好。有什麼事啊,上車說吧。”蘇正羣很客氣。
康振龍臉拉的老長,一副別人欠他錢的樣子。
上了車後,康振龍便滿腔怒火的道:“蘇縣長,你們縣的人造假水平也太高了。”
蘇正羣一怔,忙問:“怎麼了?”
康振龍就把下午他去造紙廠的事說了一遍,然後便道:“我以爲真像他們說的那樣,造紙廠的設施都正常運行了。可誰想……哼,你聽這段電話錄音。”
現在的智能手機都有電話錄音功能,剛纔何景遠和康振龍打的電話,早被康振龍錄了音。
此時一放出來,蘇正羣徹底抓狂了。
搞什麼搞,還嫌事情鬧的不夠大嗎。既然還敢造假騙記者,現在被人揭穿了吧。
蘇正羣現在真是快被徐巖峰氣死了。這件事肯定是徐巖峰出的主意無疑,欒佔軍絕沒膽子這麼幹。
蘇正羣氣的在心中罵了徐巖峰幾百遍後,忽然他發現了一個問題。
就是和康振龍打電話的那個人的聲音他非常的熟悉。
何景遠?沒錯,這聲音很像何景遠的聲音。
畢竟何景遠是政府辦副主任,幾乎天天都和蘇正羣有接觸。對於何景遠的聲音,蘇正羣再熟悉不過了。
本來何景遠開始是壓低聲音,改變聲線說話的,但是康振龍總說聽不清,何景遠只能擡高音量。這一擡高音量,當然就會把自己本身的聲音帶出來了。
而且何景遠一聽康振龍說聽不清,他就光想着怎麼讓康振龍聽到他說的話了。對於改變聲音,他那時候也有點忽視了。
因爲他當時真的沒想到,康振龍會將他們之間的電話錄音,還會放給蘇正羣聽。
“康記者,這電話是誰跟你打的,你知道嗎?”蘇正羣問道。
“不知道,他說他是附近的鄉民。蘇縣長,你現在問這個就沒意思了吧。”康振龍不滿的道:“今天下午你們縣的徐縣長,欒局長,還有一個政府辦的副主任叫何什麼的,他們都在。這麼多黨的幹部,竟然做出這種事,要是我曝光出去,哼哼,他們都要丟官。你們縣肯定要出名了。”
“是是。”蘇正羣嘴上說着“是”,可一聽下午何景遠也在場,那他的心裡基本上已經完全相信這是何景遠給康振龍打的電話了。
蘇正羣現在的仇恨值馬上就轉移到了何景遠身上。
這簡直是吃裡爬外啊。不管你跟徐巖峰有什麼矛盾吧,但你不能靠損害全縣的名譽來對付徐巖峰吧。
你把藍林縣造紙廠的問題給記者說了,讓記者曝光了出來。這樣是能讓徐巖峰有麻煩,但是整個藍林縣也會有麻煩。蘇正羣做爲縣長同樣會有麻煩。
如果鬧的大了,上級勒令造紙廠馬上關停,那可怎麼辦?要是那樣,藍林縣的財政收入至少又要損失近兩成。
雖說徐巖峰和欒佔軍造假是不對,但人家那也是爲了維護全縣的聲譽,爲了保護那些造紙廠。
他們的出發點畢竟是爲了藍林縣。如果不是何景遠背後捅刀子,很有可能就讓他們把康振龍給矇騙過去了。
要是真能矇混過去,那蘇正羣現在也就沒這麼大壓力了,也就好給市環保局和市政府解釋交差了。
可現在呢。罵了隔壁的何景遠,就爲了他自己那點小心思,就不顧全縣的情況。不僅讓昨天的問題沒成功解決掉,還帶給了蘇正羣新的問題,還要讓蘇正羣給康振龍解釋說好話。
當然,蘇正羣也可以不管不顧的讓康振龍拿着電話錄音曝光去吧。但如果真的曝光出去,對整個藍林縣的名聲也不好,對蘇正羣這個縣長的名聲更不會好。
徐巖峰就是算準蘇正羣不會讓康振龍曝光的,所以纔會讓康振龍把這事去和蘇正羣說。當然,如果真的出現萬一,蘇正羣讓康振龍去曝光了。那康振龍是站在徐巖峰這邊的,也絕不能曝光了去害徐巖峰啊。
而且徐巖峰讓康振龍把這事向蘇正羣去說,也是不想讓人知道這是徐巖峰給何景遠下的套。他想抽身事外,讓蘇正羣去處理何景遠。
果然蘇正羣在知道何景遠竟然幹出這等損害藍林縣的“歹毒”之事後,馬上就想踹上何景遠兩腳。
但是現在還不能踹,蘇正羣又臉帶微笑的道:“康記者,這事肯定有誤會,晚上咱們一起吃頓飯,商量一下這事。我讓徐縣長和欒局長給你解釋解釋。”
本來蘇正羣還很恨康振龍這個記者,因爲他的曝光給藍林縣和蘇正羣引來了不小的麻煩。可是,現在蘇正羣忽然對康振龍的恨意減輕了,因爲不是人家康振龍主動來曝光的,而是藍林縣自己內部出了內奸。
內部不清,還能怪人家記者?
別說現在蘇正羣着急,就是方日升和那些造紙廠的老闆知道後,怕也會恨不得把何景遠生吃了。
邀請康振龍晚上一起坐坐後,蘇正羣就熱情的笑着,希望康振龍能答應。
康振龍本來就不想曝光,也就順水推舟的答應了蘇正羣。
晚上,在縣裡最大的溢香閣大酒店,蘇正羣出面宴請了康振龍一行人。同時作陪的還有徐巖峰和欒佔軍。
在他們兩人得知那段電話錄音後,徐巖峰臉上雖然焦急萬分,但心中卻忍不住一笑。
而欒佔軍在知道後,心中可是對何景遠全家的女性問候了不下一百遍。